農家女的山村日常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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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風帶著餘溫,拂過院中的草木。
陶枝坐在樹下的石墩上,聽頭頂的樹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四處又有促織啾啾、蛙鳴蟬噪,一擡頭就能望見漫天的星鬥、寂寂無垠。
她在腳邊撿了根柴,把篝火堆底下的柴灰撥鬆散些,好讓柴火燒的旺起來。
徐澤在灶房給魚剖了腹,又用一根竹竿穿過,舉在手裡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他把袍角一把薅起來彆在腰帶上,又在陶枝旁邊坐下,把魚伸進火堆裡烤,問道:“你怎麼不把餅子也烤烤?吃起來更香些。”
“啊?”陶枝有樣學樣,也在腳邊找了根樹杈穿上兩個白麪餅子,伸進火堆。
一時兩人又冇了話,聽著蟲鳴聲各自烤著手裡的東西。
篝火燒得劈啪作響的,時不時還崩出一點火星子。火舌不停的向上湧動,灼燒著上方肥碩的鱸魚,有魚油滴落到柴火上,燒紅的柴炭發出“呲呲”的聲音,空氣中也漸漸飄出食物的香味兒。
徐澤把魚又拿了回來,取出小刀在魚背上剌了兩刀,撒了些調味的,乾巴巴地解釋:“魚背上肉厚,不容易烤熟,要這樣開幾刀才行。”
陶枝聞聲望過去,就看見一張被火光映紅的俊臉。
她還是有點不習慣徐二現在的模樣,愣了愣,把餅子舉到他麵前問:“你看這個烤的怎麼樣?”
徐澤看了眼她手裡的焦黑的餅子,嫌棄道:“你都烤糊了,這還怎麼吃。烤餅子不能離火太近了,你拿遠些,或者插在地上慢慢烘。”
陶枝心疼的把餅子取下來,聞了聞確實一股焦糊味,又重新穿了兩個上去,插在篝火旁邊重新烤。
心想著就不該跟著他胡鬨,這麼好的白麪餅子都糟蹋了,隻能明日拿水泡爛了餵雞了。
說起來她都好久冇吃過白麪了,這幾個月家裡不是粟子粥,就是豆餅。這白麪餅子要是用鍋蒸熟了,肯定又香又軟。
正想著,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陶枝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徐澤聽了抿唇一笑,故意道:“快烤好了,你再忍忍。”
陶枝輕咳了一聲緩解尷尬,把插在地上的烤餅換了個麵。
“對了,我明天有事要出去,你彆亂動我的東西。”徐澤突然說。
陶枝秉承著之前說好的,不聞不問的原則,點頭說好。
但她又想起新婦進門,第二日要給長輩敬茶,問了句,“明日應當給你兄嫂敬茶的,你也不去嗎?”
徐澤眉頭一擰,不耐煩的說:“不去,你想敬你自己去。隨隨便便就讓我娶親的事兒,我跟他們還冇完呢!”
陶枝愕然,這兩兄弟的關係居然鬨得這麼僵。她雖嫁了過來,但知道自己此時還是一個外人,不好相勸,又換了彆的話頭問道,“你們家這麼多屋子,就住了你們三個人嗎?”
“東院就是我的院子,就住了我一個人,平時我都不讓他們進來的。主院人多,住了我的大哥大嫂還有大侄子,他們還有一個婢女叫小蓮。另外還有錢婆子一家,原先就是給咱們家守老宅的,家裡的雜活兒現在都是他們一家在做。”
陶枝原來在家聽阿孃講徐家落魄,想著兄弟二人定是孤苦無依,延挨度日。卻冇想到徐家雖然在鄉下,也修了這樣一間大宅院,也有奴有仆,過得比鎮上的大姑還好些。
最奇的是,這樣大一間院子,在同一個村子,她怎麼以前從未注意過。
她按下心中疑惑,眼下不是問這些往事的時候。今日過了,她以後就要在這個院子生活一輩子,她得搞清楚往後她靠什麼過活。
陶枝又問他,“那你可有菜地、田地?可養了雞鴨、養了豬?”
徐澤聽了直搖頭,“都冇有。”
“都冇有?”陶枝驚訝得合不上嘴。
“魚好了,先吃東西吧。”
徐澤不知道她問那些東西想乾嘛,把帶鱗的魚皮撕了丟進火堆裡,又取了個烤餅,用小刀挑了一大塊魚肉放在餅上。
他拿起烤餅張開嘴,一擡眼發現麵前多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他眉頭一挑,把嘴閉上,又把手上的餅子遞給她,埋頭重新給自己弄了一份。
陶枝先咬了一口餅,烘烤後的白麪餅子外酥內軟,麥香中帶著淡淡的鹹味兒,空口就很好吃。上麵的烤魚不知道撒了什麼調料,一點兒都不腥,魚肉又滑又嫩,烤乾得地方鹹香焦脆,要不是有魚刺,她真想一口吞下。
徐澤三兩下吃完手裡這張餅,又吃了兩口烤魚,把剩下的魚肉弄到餅上,放在筐子裡。
“你慢慢吃,這還有點肉,我去喝點水。”徐澤起身去灶房喝完一碗水,又把先前養魚的桶提了出來,預備給大哥還回去。
陶枝低頭在吃第二個了,到這頓纔算她今天正經吃的第一頓飯。
徐澤從主院回來,看到自己院子裡坐著個穿嫁衣的姑娘,她腳邊有堆篝火,正低頭吃著餅,兩腮都塞得鼓鼓的。
他停了步子倚在牆上,伸手摩挲著下巴,他怎麼感覺這麼不真實呢?
他打了個哈欠,一直看著她吃完了才從暗處走了出來。
他走過去問,“吃飽了?你去房裡睡吧,我去舀點水把火滅了。”
陶枝站起來,“你家的盆放在哪兒?我想打點水洗臉。”
徐澤一愣,他房裡還真冇盆。他平日洗臉都是舀一瓢直接抹一把的,洗澡就提一桶水去後院洗,或者去河裡洗。
陶枝見他愣著冇回話,“冇有?”
“隔壁院裡有,我去給你找一個來。”徐澤擡腳就要走,陶枝拉住了他,“不用麻煩了,你給我舀一瓢水我洗洗吧。”
於是兩人進了灶房,徐澤直接把水桶提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葫蘆瓢。
陶枝站在簷下把袖子褪到肘窩處,讓徐澤慢慢倒水,這才捧著水洗了臉。
徐澤看她細細的胳膊,還挺白的。
“唔,好了。”陶枝洗完臉,甩著手上的水,臉上的脂粉洗掉了舒服好多。
徐澤把瓢丟進水桶裡,又看她臉上確實不如之前那麼白了,但也冇什麼氣色,嘴巴也冇那麼紅了,打眼一看還是眉清目秀的。
徐澤順手把桶裡的水往火堆上一潑,又進灶房端了油燈出來,“走吧,去睡覺。”
陶枝有些忐忑的跟著他到了主屋,屋裡頭燃著喜燭,徐澤就直接吹了油燈放在桌上,又準備解袍子。
“等等,你睡哪兒?”陶枝問。
徐澤停了動作,理所當然的說:“睡床上啊……”
“那我睡哪兒?”陶枝心跳得有點快,之前雖然和他說好了,可他到底是個男人,她不覺得兩人同床共枕能相安無事。
徐澤撓了撓頭,對哦,她睡哪兒……
“反正現在也不冷,我把冬天的被褥拿出來在地上湊合一晚,明日你看哪間房你瞧著順眼,你就自己收拾收拾住裡麵去。”
徐澤不想挪窩,反正他院子裡空屋子多的很,隨便她住哪間屋子都行,彆來搶他的。
“行。”陶枝聽完放了心,往後她自己住一間屋子也自在些。
徐澤見她點頭了,就到衣櫥裡把被褥搬了出來往地上鋪。陶枝上前把床上的喜果攏到一起,想找個什麼東西來裝,一回頭就看見徐澤正在脫衣裳。
陶枝立刻回過頭來捂著眼睛,臉上熱意騰騰,耳根子都紅透了。她剛纔看見了他腰間蜜色的肌膚和細窄的腰身。
陶枝在這廂裡麵紅耳赤的,徐澤脫完喜袍和靴子,就舒舒服服的鑽進被子裡去了。
他側過頭,看床上的人冇動,“你還不睡?”
“馬上就睡。”陶枝乾脆用紅蓋頭把喜果裝成一兜。再回頭時發現他已經躺好了,就把東西放到桌上去,再吹了蠟燭。
陶枝摸索著回到榻上,小心的脫了身上的嫁衣和鞋,躺好後拉過薄被,閉著眼睛試圖入眠。
徐澤累了一天,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陶枝聽著那人綿長的呼吸,才放鬆了身子。她又想著明日該做的事,還有今後的打算,簡直一團亂麻,理都理不清,不知不覺中也睡著了。
——
次日一早,陶枝醒來習慣的去喊妹妹起床,卻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鋪滿紅色的大床上,這才恍了神,原來自己已經不在陶家了。
她看地上的被褥被捲到牆角了,人也不在,想著徐澤應該是出門了。
於是起了身披著嫁衣,去外間的嫁妝箱子裡取衣裳。
都是些舊衣,還有一件上回徐家聘禮送來的料子裁的衣裳,她便取了那件新的,再將堂嫂送的頭巾拿了出來。
梳妝打扮好後,把床上收拾齊整,她就想著去灶房打水洗漱一下。
推了門出去,發現堂屋開闊,隻有堂下襬著一張條案,上麵放著一個青胎瓷瓶,插著一把亂糟糟的野稚尾羽,倒是五顏六色的很華麗。
陶枝一看便知這是徐二的手筆,她搖著頭從堂屋出去,才發現這個院子當真很大。
但日頭已高,來不及細看,她急急忙忙洗漱後便摸索著往正院去了。也是多虧昨日夜裡去過一回,她雖看不清路,但還是有些記憶的。
她一進主院,便見到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在院子裡攆著一隻貓玩,後麵跟著一個十多歲的女孩照看著。
院子裡收拾的乾乾淨淨,一根雜草也無。
“二夫人,您來啦。”那女孩仰起頭看她。
陶枝一愣,才反應過來她嘴裡的二夫人是自己,立刻朝她笑了笑,“你是小蓮吧?大嫂在哪兒呢,我是來敬茶的。”
小蓮想引她過去,但又怕小少爺被貓撓了,便朝主屋裡指了指,“夫人就在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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