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7章 淩霄查往來,二皇野心現
裴承誌的奏摺還攤在案頭,墨跡已乾,玉沁妜卻沒再看它一眼。她指尖輕撫筆杆,那支紫檀木筆底部的暗格已被重新旋緊,毒粉歸位,如她此刻的心緒——沉靜、無波,卻蓄著不容觸碰的鋒利。
門未叩便開了一線,淩霄探身進來,這次沒帶酒葫蘆,手裡隻攥著一卷薄紙,邊緣微微發皺,像是被手心焐了許久。
“查到了。”他聲音壓得低,卻不急,“二皇子府往清暉院送禮,三個月裡共七次。三次是書,兩次香料,一次硯台,還有一次是筆洗。禮單上寫得清清楚楚,走的是內務司正道,蓋了印,簽了字,挑不出錯。”
玉沁妜抬眼:“所以?”
“所以太乾淨了。”淩霄將紙鋪開,“我讓天機樓調了驛道記錄,發現這七次‘正道’禮品,有三次是由同一人押送——趙三槐,玉明煦私養馬隊的頭目,不歸內務司管。更巧的是,每次他送完禮,隔日清暉院就會燒掉一批舊物。”
“燒東西?”她眉梢微動。
“不是尋常焚燒。是用特製銅盆,火勢小,燒得慢,灰燼極細,幾乎成粉。宮人說是皇夫講究潔淨,每日焚香除塵。”淩霄頓了頓,“可我在灰堆裡翻出半片殘頁,紙上無字,但對光一照,能看出夾層痕跡。”
玉沁妜緩緩坐直:“你熏了?”
“用了鬆脂與蜜水蒸法。”他從袖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輕輕覆在燈下,“書脊藏箋,微縮抄錄。內容隻有八個字——‘滄州水道可通舟,待風起時’。”
她盯著那行細若遊絲的字,良久未語。燭火映在她眼中,像冰麵下流動的暗流。
“誰送的書?”
“《南州風物誌》,前日傍晚由二皇子親隨送至清暉院側門,守門太監登記後放入禮匣,流程合規。但……”淩霄嘴角浮起一絲嘲笑,“那本書我拿回來了。書脊是新糊的,膠痕未乾,夾層裡的紙,是三年前玄國通行的蠶絲箋,遇潮易脆,大胤境內極其少見。”
玉沁妜冷笑一聲,提筆在副本上寫下八字:“往來如織,心跡自現。”
她將紙推回給他:“加兩個人進清暉院,一個掃地,一個管炭爐。要嘴巴嚴實、耳朵靈光、會記事。每日申時三刻,把聽到的每一句話,無論大小事,一字不落地全部報上來。”
“還要盯百裡爵?”
“盯緊他,也要試探一下他。”她目光冷峻,“他若真與玉明煦勾結,必有回應;若不知情,反倒是值得多看兩眼。”
淩霄點頭,正要收紙,她又道:“絕殺堂那邊,墨刃可還在?”
“剛剛換崗回來。”
“讓他在二皇子府外設下三處暗哨,不許近宅院,不許露身形。凡進出之人,記下相貌、錄下言語、繪下衣飾。尤其是留意著那些看似尋常的訪客——賣炭的、修傘的、送菜的。我要知道,是誰在他府裡停留超過一刻鐘。”
“明白。”淩霄收起密報,轉身欲走。
“等一等。”她忽然開口,“那個趙三槐,最近還送過什麼東西?”
“昨夜送了一盒鬆煙墨,說是二皇子親手研磨,贈予皇夫習字。”
玉沁妜眸光一閃:“墨呢?”
“已經截下,正在查驗。”
她頷首:“去吧。記住,彆打草驚蛇。現在撕網,魚還沒有進籠呢。”
淩霄離去後,殿內重歸寂靜。她起身走到屏風後,從暗格取出一隻紫檀木匣,將密報原件鎖入其中。匣子合攏時發出輕微“哢”聲,像是某種機關閉合。
與此同時,清暉院書房內,晨光透過窗紙灑在案上。百裡爵坐在椅中,手中握著一方素絹,正緩緩擦拭硯台。侍從垂首立於旁,低聲稟報:“殿下送來的墨,已原封退回。小的按您說的,留了話:‘病體尚未痊癒,多謝殿下厚意。’”
百裡爵點頭,指尖在硯池邊緣輕輕一劃,留下一道淺痕。
“影十七呢?”
“半個時辰前出府,沿著送墨的路線追查去了。”
他沒再說話,隻是將絹布疊好,放入袖中。窗外傳來掃帚劃過青磚的聲音,雜役們開始清理庭院。他望著那方小小的天光,忽然輕聲道:“他想讓我背這個名?倒也不笨——想拉我下水,再藉由女帝之手來除了我,順便激她疑心玄國餘黨未清。”
他笑了笑,但笑意未達眼底。
“可他卻忘了,我可不是來這當棋子的。”
他起身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詩韻輯要》,翻開夾層,取出一張薄紙,提筆寫下幾行小字:“清暉院已有天機樓耳目兩名,身份為雜役。二皇子連施恩之舉皆刻意為之,恐欲構陷。暫緩一切外聯,改用暗語傳訊,路徑須經三轉。”
寫畢,他將紙條捲成細條,塞入硯台底部暗槽,再用蠟封好。
正欲合蓋,忽聽外間腳步輕響,陳嬤嬤的聲音隔著門傳來:“皇夫安否?陛下遣人送來新茶,說是北疆今年新進的貢品,特命奴婢親自送來。”
百裡爵眸光微斂,麵上卻已換作溫潤笑意:“勞煩嬤嬤早起。快請進。”
門開,陳嬤嬤捧著一隻青瓷茶盤走入,身後跟著兩名小宮女。茶具精緻,壺身雕著祥雲鶴紋,壺蓋微啟,熱氣嫋嫋,茶香四溢。
“陛下說,皇夫近日操勞,宜飲此茶安神。”陳嬤嬤將茶具一一擺好,“這是配套的雪頂紅芽,一年僅采摘一季,專供宮中各位貴人享用。”
百裡爵欠身:“替我謝過陛下鴻恩。”
他親自執壺,斟了一杯,卻未飲下,隻擱置在案角。
陳嬤嬤笑道:“皇夫不必拘禮,這是陛下親點的賞,自然是要用的。”
“這是自然。”他微笑,“隻是我這身子,向來畏燙。總得晾一晾纔敢入口。”
陳嬤嬤不再多言,寒暄幾句後領人退下。
房門合上刹那,百裡爵臉上的笑意驟然褪去。他拿起茶杯,湊近鼻端輕嗅,隨即傾手將整杯茶倒入銅盆中的殘灰裡。
灰末嘶地騰起一股白煙,迅速變黑結塊。
他凝視片刻,冷笑道:“好一盞‘安神茶’。”
他並未叫人,也未聲張,隻是默默將銅盆移至角落,用炭灰掩住異狀。隨後取筆,在昨日那張計劃紙上添了一句:“乾元殿東閣亦有眼線,或為陳姓老婦。今後文書,須以蜜水書寫,焚後顯字。”
他擱下筆,指尖捏住腰間流蘇,一圈圈纏繞,直至打成死結。
窗外晨霧緩緩散去,宮道上響起巡衛換崗的腳步聲。一名雜役低頭掃著門前落葉,衣袖輕拂間,隱約露出一角紙邊。
百裡爵望著那人背影,眸色深沉。
他緩緩鬆開流蘇,提筆寫下最後一行字:“風未起,舟已動。先手不在彼,而在己。”
筆尖落定,他吹熄燈芯,推窗望去。
遠處乾元殿的飛簷上,一隻灰羽雀正抖擻翅膀,準備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