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給我發了666紅包 061
“緊急事態”
深夜。
黑暗本身彷彿有了實體和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奧蘿拉的身上。
她將自己裹在昂貴的羽絨棉被裡,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與安全。床單像冰冷的屍布,緊緊貼著她的麵板,每一次翻身都帶起一陣令人心悸的摩擦聲。
她不敢睡覺。
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化作一隻無形冰冷的手緊緊攥住了她的心臟。隻要閉上眼睛,那片光怪陸離,邏輯崩壞的夾隙就會像磁石一樣將她的意識吸進去。
之前有穆雷,有偉大深淵之主諾登斯將她拉了回來。但下一次呢?
她不敢賭。她害怕自己會永遠迷失在那片無法言喻的混沌裡,肉體則在現實世界中變成一具呼吸尚存的空殼。
臥室裡很安靜,過於安靜了。壁爐裡的火早已熄滅,隻剩下灰白的餘燼。窗外的煤氣燈透過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僅能投射進一絲若有若無的昏黃光暈,卻恰好讓房間裡的一切都變得影影綽綽。立式衣櫃的輪廓像一個沉默的巨人,梳妝台上的銀器反射著詭異的微光,那把她最喜歡的洛可可風格扶手椅,此刻看上去就像一隻蹲伏在房間裡,隨時準備撲上來的怪物。
恐懼在黑暗中發酵,變成了委屈的淚水,無聲地濡濕了枕套。她感到被拋棄了。整個世界,整個軍情十一處,還有那個該死的穆雷·艾略特,所有人都拋棄了她。
那張“寶劍十”的塔羅牌意象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十把利劍穿透一具倒臥的人體,象征著徹底的毀滅與終結。它就像一個惡毒的詛咒,擊垮了她最後的心理防線。
她像是個膽小鬼一樣退縮了,這一點她承認。但穆雷憑什麼就那樣決然地離開?他就不能理解一下自己的恐懼嗎?他就不能……安慰一下自己嗎?
悲傷很快被一股無名火所取代。奧蘿拉咬緊了嘴唇,將臉埋進枕頭裡,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開始詛咒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
“該死的穆雷,我要詛咒你一輩子再也喝不到正宗的大吉嶺紅茶。”
詛咒進行到一半,她忽然覺得無比空虛和幼稚。黑暗依舊是黑暗,恐懼依舊盤踞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奧蘿拉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被動的煎熬。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
奧蘿拉摸索著開啟了床頭的煤油燈,溫暖的黃光瞬間驅散了大部分鬼影。她深吸一口氣,赤腳走到衣櫃前,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一套乾練的女士西裝套裙,將金色的長發利落地盤在腦後。鏡子裡的女人臉色蒼白,眼下帶著濃重的黑眼圈,碧色的眼眸裡充滿了血絲,但那份屬於德文郡公爵之女的驕傲與倔強,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
不過是和之前一樣,又變成孤身一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個混蛋……難道真以為地球離了他就不轉了不成?
她需要一個地方,一個絕對安全,讓她能打起精神,不會讓她有絲毫睡意的地方。
答案隻有一個。
軍情十一處紐約分部的基地與其說是一個秘密據點,不如說是一個被遺忘的儲藏室。
奧蘿拉在會議室裡坐了一整晚。她麵前的長桌上攤滿了關於“山羊人”案件的卷宗和報告。一個幾乎見底的咖啡壺是她唯一的伴侶。她沒看那些檔案,隻是盯著牆上那麵巨大的曼哈頓地圖出神,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緊繃的神經。
清晨的陽光無法穿透這間位於地下的密室,隻有牆上的白熾燈發出永恒不變的慘白的光。不知過了多久,沉重的鐵門發出“吱嘎”一聲,被人從外麵開啟了。
奧蘿拉警覺地抬起頭,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了擺在桌上的左輪手槍。
進來的人是西裡爾·威爾考克斯,身後還跟著兩名穿著黑色風衣,神情肅穆的下屬。
威爾考克斯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個典型的英倫紳士,永遠的溫莎領,三件套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好像是要去參加一場上流社會的茶會。
看到會議室裡的奧蘿拉,尤其是在這樣一個主日的清晨,威爾考克斯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
“卡文迪許小姐?真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牆上的時鐘和她憔悴的麵容,語氣中染上一絲困惑,“尤其是在……安息日。”
“我也沒想到會見到你,威爾考克斯先生。”奧蘿拉的聲音因為一夜未睡而顯得有些沙啞,她強撐起精神,擺出部門主管的架勢,“軍情六處的人在星期天跑到我的地盤上來,是有什麼緊急情況嗎?”
軍情六處前來十一處基地拜訪,無非隻有兩種可能。其一是工作的交接,但今天是週日,威爾考克斯應該知道奧蘿拉不會上班——正常情況下不會。那麼就隻有另一種可能。
“隻是來借點子彈。”威爾考克斯攤了攤手,“外勤行動用。”
雖然十一處的人力向來短缺,但由十一處管理的奇術裝備庫倒確實是一座真正的寶庫。尼科爾森把這個庫房運營得還算不錯。而六處每年也會支付一筆不菲的“保養與維護費”,換取在必要時的使用權。
“借子彈?”奧蘿拉眯起眼睛,一夜未眠讓她的大腦有些遲鈍,但直覺告訴她事情不簡單,“什麼任務,讓你們著急得在星期天都要加班?”
“我們倒是不想加班,但是那些該死的美國佬不肯放假,咱們也得跟著受罪不是?”
“美國佬?”
“加拿大方麵的同事傳來了訊息,‘自由軍團’最近在紐約有一次重要集會。我們準備過去看看情況。”
自由軍團。
像是一道閃電劃過,奧蘿拉混沌的思緒瞬間明朗起來。
大中央車站的複活節爆炸案就是“自由軍團”的傑作。而關於“山羊人”的目擊報告,也正是在那之後開始井噴式地出現。在此之前,所謂的“山羊人”隻不過是一個模糊的都市傳說而已。
一個被忽略的細節,一條隱藏的線索,在此刻豁然貫通。
奧蘿拉猛地站了起來,一夜的疲憊與恐懼彷彿被這突如其來的靈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怒火的亢奮決心。
穆雷那個混蛋去找黑幫,在陰溝裡打滾,以為隻有他一個人在追查真相。可他錯了。真正的線索,或許一直就擺在台麵上,隱藏在軍情六處的常規情報裡。
“這次行動,算我們十一處一個。”奧蘿拉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光彩。
威爾考克斯意外地挑起了眉毛。“我還以為你接下來應該是要去睡回籠覺……”
“怎麼可能睡得著?!”奧蘿拉打斷了他,“我現在懷疑‘山羊人’的案子,和‘自由軍團’的行動脫不了乾係!說不定整個事件就是那幫叛軍一手策劃!去抓幾個該死的恐怖分子,沒準我們能從他們的嘴裡撬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威爾考克斯倒是沒有拒絕,奧蘿拉畢竟也算是一位優秀的超凡者,以及神秘學專家。能多一個幫手,六處也樂得輕鬆。
“……好吧,那你準備一下。你的忠犬艾略特先生呢?他要一起行動嗎?”
“什麼忠犬?養不熟的野狗而已。”奧蘿拉冷哼一聲,轉身就朝基地深處的武備庫走去。
她一時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或許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正義,也不是為了遙不可及的職責。純粹是為了爭一口氣。
為了能有一天理直氣壯地走到穆雷那個混蛋麵前,將一份完美的結案報告拍在他桌上,用事實告訴他——即便沒有你,我奧蘿拉·卡文迪許,也照樣能行!
武備庫旁邊有一間小小的休息室,通常是為需要徹夜維護裝備的技術員準備的。奧蘿拉毫不客氣地推開門,一股濃烈的機油和焊錫味道撲麵而來。
尼科爾森,軍情十一處紐約分部唯一的全職技術員,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張行軍床上,身上蓋著一件滿是油汙的灰色羊毛外套,睡得正香。他似乎是直接從工作台邊上過來躺下的,連工作服都沒換。
奧蘿拉沒有絲毫憐憫之心,直接走過去,用力拍了拍那張覆蓋著金屬板的床架。
“哐!哐!哐!”
刺耳的巨響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
尼科爾森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睡眼惺忪,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的上司。
“卡文迪許小姐?”
“起床,尼科爾森。我們有任務。”奧蘿拉的聲音不容置疑。
“但是今天不是星期天嗎?”
“算加班,我給你發加班工資。”
原本還有些睏意的尼科爾森一個翻身爬了起來,那張總是緊繃的臉上甚至第一次顯現出了一絲訝異的神色。
“事情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