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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獵人東北林海尋蹤 第5章 雪底下的人蔘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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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意往灶裡添了把樺樹皮,火星子劈啪炸響,在她瞳孔裡蹦出細碎的光。

院外傳來老周屠戶的咳嗽聲,裹著冷風撞進籬笆牆——這人往常總挑晌午來,今兒天剛放亮就上門,八成有急事。

她拍了拍圍裙上的灶灰,掀開門簾時正撞到老周往院裡探頭。

老周屠戶的羊皮帽簷結著白霜,手裡提的豬下水籃子還滴著冰水,見了她忙把籃子往身後藏:“晚意丫頭,我、我順道給你帶了副心肺,你爹那腿……”

“周叔,”林晚意伸手按住他顫巍巍的手腕,“您不是來送心肺的。”

老周的喉結動了動,目光往護林站方向掃了掃,壓低聲音:“昨兒我去縣裡賣肉,聽見飯館老錢跟人嘮——說趙隊上回送的野山參,他給了六百一斤。可前兒我幫王二嬸辦采集證,趙隊說參價跌了,隻肯按三百收分成。”他粗糙的手掌攥得籃子繩直響,“那差價……”

林晚意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前日王二嬸蹲在自家門檻抹淚,說趙德彪嫌她的參鬚子不夠齊整,硬要扣三成“損耗費”——原以為是貪小利,冇想到竟敢截了整條買賣鏈。

山風捲著雪粒子灌進領口,她卻覺得後頸發燙,像被人抽了記悶棍。

“周叔,”她深吸一口氣,把湧到喉頭的血氣壓下去,“您先回,這事兒我有數。”

老周走後,林晚意蹲在炕角,翻出父親藏在牆縫裡的舊皮囊。

皮子曬得發硬,邊角還留著父親當年趕山時被野豬獠牙劃的痕跡。

囊底壓著本賬冊,封皮浸過鬆油,翻開時還帶著鬆脂的清苦味——這是林家三代趕山人記的“參賬”,哪年哪月在哪個山坳挖了幾苗參,賣給哪個藥鋪,都用炭筆寫得清楚。

翻到最後幾頁,她的手指突然頓住。

泛黃的紙頁上,“丙子年”三個字被雨水洇開了些,後麵跟著一行歪斜的小字:“北坡老參窩,趙德柱賒參三支,未結。”趙德柱是趙德彪他爹,十年前得急病死的。

林晚意想起小時侯跟在父親屁股後趕山,路過北坡那片老紅鬆林時,父親總黑著臉說“那是咱們的地”——原來不是爭地界,是趙家欠了三代的參債。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林晚意把賬冊貼在胸口。

火盆裡的炭塊“啵”地迸出個火星,她突然站起身,從房梁上摘下那串曬乾的榛子——這是她布“風鈴陣”的材料。

三天後,月頭剛爬上東山尖,林晚意裹著染了鬆脂的舊鬥篷,縮在河灣的灌木叢裡。

她在林緣係的碎瓷片突然“叮噹”響了一聲,像冰錐子紮進耳朵。

她屏住呼吸,看著二牤子從東邊林子裡鑽出來,肩上扛著條灰麻布袋,走兩步就往身後瞅一眼,皮靴踩得雪殼子“咯吱”響。

“狗日的,這破雪……”二牤子罵罵咧咧踹開趙家後院的籬笆,麻袋角擦過牆根時,一截紅繩子露了出來。

林晚意的瞳孔猛地收縮——那是林家祖傳的參繩結法,用三根山藤擰成,中間編個“鎖財扣”,防參須在筐裡亂纏。

她見過母親編這種結,指尖要繞七圈半,外人學不來。

二牤子把麻袋往柴房裡一扔,拍了拍手往正屋走。

林晚意貼著牆根挪過去,柴房的窗紙破了個洞,她眯眼往裡瞧——麻袋口敞著,幾株帶泥的參須從裡麵探出來,紅繩在月光下泛著暗啞的光,像凝固的血。

“德彪哥,”二牤子的聲音從正屋飄出來,“那小丫頭最近老實了,昨兒還讓小栓子送了半筐魚。”

“老實?”趙德彪的笑聲像鋸木頭,“等開春化雪,她不得搶著去挖參?到時侯我讓她知道,這山林裡的規矩,是我說了算。”

林晚意摸了摸懷裡的賬冊,又看了眼柴房裡的麻袋。

風捲著雪粒子打在她臉上,她卻覺得渾身發燙,像揣了團火。

等二牤子的腳步聲遠了,她貓著腰退回林子,踩過的雪窩很快被新雪填上,隻留一串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腳印。

次日清晨,林晚意把灶台上那株晾了半乾的五年參揣進懷裡。

參須上還沾著北坡的紅土,根鬚盤成個小漩渦,像山林的指紋。

她繫緊羊皮襖的腰帶,看了眼牆上父親的獵槍——那杆老槍擦得鋥亮,槍托上刻著“獵有道”三個小字。

護林站的煙囪正冒黑煙,趙德彪的罵聲混著炊煙飄出來。

林晚意踩過結霜的冰麵,靴底在雪地上壓出清晰的印記——就像三天前引二牤子上鉤時那樣。

她摸了摸懷裡的參,又摸了摸貼在胸口的賬冊殘頁,嘴角抿出個極淡的笑。

推開門時,趙德彪正往茶缸裡續水,見了她眼皮一抬:“林丫頭,今兒又來送魚?”

林晚意把參放在他桌上,參須上的紅土簌簌落在他剛寫的《采集證審查表》上。

“趙隊,”她聲音清冽,像山澗裡的冰碴子,“我有株參,想請您幫著看看年份。”林晚意推開門時,護林站的煤爐子正燒得滾熱,趙德彪後頸的肥肉在棉大衣領口裡泛著油光。

她把那株裹著紅布的參往桌上一放,參須掃過他剛填了一半的《采集證審查表》,紅土星子落進林晚意三個字的筆鋒裡。

趙隊長,她的聲音比門外的風還涼,我爹說您總幫著村裡跑學雜費,我這株五年參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撫過參須上那圈暗褐色的鬆脂,就當給小栓子換張路條。

趙德彪的小眼睛立刻眯成了縫。

他扯過參,指甲掐了掐參l,又對著光看鬚子上的珍珠點——都是地道的野山參模樣。行啊,他把參往抽屜裡一塞,大筆一揮在路條上蓋了章,小栓子的事包我身上。

林晚意接過路條時,指腹擦過抽屜邊緣的鐵鎖——那鎖頭油光水滑,顯然常被打開。

她垂眸藏起眼底的冷光,轉身時鬥篷掃落了半片鬆脂碎屑,落在煤爐旁的磚縫裡。

三日後的夜裡,護林站的地窖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趙德彪舉著煤油燈往下走,鞋底剛沾到青石板就打滑——記地都是被啃斷的參須,鼠尿的腥臊味撞得人睜不開眼。

他最寶貝的那壇野山參被掏了個底朝天,連去年收的老山參王都隻剩半截主根,鼠牙印像刀刻似的嵌在參l上。

操!他一腳踹翻裝參的木盒,碎參須撲了記褲腿。

牆角突然竄出隻灰鼠,嘴裡還叼著截紅繩子——正是那日林晚意送的參上係的。

趙德彪後頸的汗毛豎起來,想起孫老拐昨兒在酒館拍著桌子喊:老林家的參繩是山神結的咒,偷參的人要遭鼠啃!

這動靜鬨得半個村子都醒了。

二牤子縮在被窩裡聽著護林站的叫罵聲,額頭的汗把枕頭洇濕了一片。

他想起三天前幫趙德彪往地窖搬參時,林晚意係在參上的紅繩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像沾了血。

後半夜他爬起來撒尿,看見院牆上落著三隻灰鼠,眼睛綠得像鬼火——那是他小時侯聽老輩說的索命鼠。

天剛擦亮,二牤子就摸到了林家的籬笆外。

他的羊皮襖前襟沾著草屑,手指把門框摳得發白:姐他喉嚨發緊,我、我知道趙隊藏賬的地兒。

林晚意正在給父親換藥,藥罐裡的鹿筋湯咕嘟作響。

她抬頭時,二牤子的膝蓋已經開始打顫:去年秋天,他讓我把兩本賬埋在糧倉地磚下。

我、我昨兒瞅見那磚縫新填了黃泥

深夜的護林站像頭蟄伏的野獸。

林晚意裹著塗黑的鬥篷,順著牆根摸到糧倉。

月光從瓦縫漏下來,照見地基邊的新土——黃泥裡混著未掃淨的草葉,是二牤子說的記號。

她摸出懷裡的細鐵絲,順著磚縫輕輕撬動,噹啷一聲,塊青石板被掀開條縫。

油布包的冊子剛露出角,林晚意的手指就頓住了。

那油布上有趙德彪的煙味,混著鬆脂和鼠臊——和地窖裡的氣味一模一樣。

她迅速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的小字刺得眼睛發疼:97年秋,野山參二十株,縣南樓飯館,單價八百98年春,熊掌三對,黑市王瘸子,現金五千

她摸出懷裡的炭筆,在封麵內頁輕輕畫了個林字——是父親教她的山民暗號,像片斜著的楓葉。

合上冊子塞回磚縫時,指尖觸到塊凸起的木刺,紮得生疼。

她卻笑了,把血珠按在林字上,讓紅色滲進炭痕裡。

村部的油燈還亮著。

江遠帆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對著趙德彪剛交來的《山貨登記表》皺眉——表上寫著全年野山參采集量五株,可他上週在北坡老紅鬆林裡,明明發現了二十多個新參坑。

他拿起放大鏡,突然注意到五字的墨跡有些暈染,像是被水浸過又描了一遍。

窗外的風捲起片碎紙,他彎腰去撿,那紙角上隱約有個紅色的林字,像片被血染紅的楓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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