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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寺正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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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之時,林玉正欲歇下。因走動不便,又無銀錢雇馬車,是以她預備在書房中睡。她將門開啟,卻見一衙役站在外麵。

“林大人,有個人說要見你。”

是一個女子,黑色布紗垂在身前,令人看不清模樣。

林玉側過身讓她進了。來人摘下帷帽,未施粉黛,但眉眼卻很熟悉。她莞爾一笑,便多出一絲風情:“林大人,還記得我嗎?”

是柳姿樓的丹粟。

“我來隻是想確認,金二梅真的死了嗎?”

不是虛情假意的“金媽媽”,而是不加遮掩的、厭惡之情快要溢位的“金二梅”。

林玉看了她一眼,應:“是。”

“好!好!好!”

丹粟聽到這一確認,喜上眉梢,連道了幾聲好,眼中全是暢意之色,好似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好的訊息了。她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直不起腰,笑得不能遏製,彷彿體中所有惡氣儘出,心靈變得前所未有的輕鬆通暢。

林玉一時茫然,這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當真是丹粟嗎?

“抱歉啊,嚇到你了嗎?”片刻過後,終於緩過來的沙棠調皮地眨了眨眼,自帶萬種風情。

“多謝你啊,”她掏出一個玉佩,“這就算是我給你的謝禮吧。”

林玉暫時沒接,審視她道:“金二梅不是我殺的。”

“無妨無妨,這難道不是你在等的東西?”丹粟把玉佩硬塞到林玉懷裡,“難道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林玉猛然一震,擡眼犀利無比。

丹粟撩了撩發絲:“怎麼?大理寺派人來問有關沙棠的事,再透露出金二梅死的訊息,為的不就是有知情之人來嗎?”

她眼裡露出一絲狡黠,“現在,我就是那個知情人。”

林玉的確是這樣想的,為的不過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沒想到,柳暗花明,絕處逢生,當真有線索出現。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人會是丹粟。

丹粟:“這個玉佩,是崔小公子的。”

林玉看向手中玉佩,通體純白,全無雜質,隻有一芙蕖傲然其中,占了將近一半玉佩大小。蓮花舒展,紋理自然,摸起來細膩溫潤,是塊不可多得的好玉。

她問:“可是崔禦史府中?”

她雖沒見過這位公子,但對這玉佩卻不是第一次聽說。孟源不止一次提起過他。

“呸,崔正清這個王八蛋,得了塊寶玉炫耀得整個京城都知道。還白玉蓮花佩,嚷嚷著什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真是不要臉。我們隻是不學無術,他嘛……”少年麵露鄙夷,嗤道,“平時裡做了些什麼也不掂量掂量。我看啊,他自己就是那坨淤泥!”

孟源不服氣:“還炫耀到小爺我頭上了,趕明兒就讓我爹找一塊去,不比他的好成千上萬倍!”但後麵他得了隻鸚鵡,不亦樂乎,早把玉佩這事拋到腦後了。

想必這就是那白玉蓮花佩了。

林玉問:“崔公子的寶貝,怎會在你這裡?”

“那日我照例在樓下攬客,上樓拿東西時,我見到一人進了沙棠屋裡。但那人背對著我,看不清模樣。那時我還不知沙棠已經贖身,因此沒有多想。”

“不過我運氣不好,沒攬到客,還被摸了好幾把。”

丹粟聳聳肩,不在意地笑笑,繼續道:“我想著走暗門出去逛逛,結果看見金二梅鬼鬼祟祟的。對,還有梧桐,那個笨蛋撿了一個東西就慌忙走了。我心覺不對,偷偷去了沙棠房中,在床下找到了這東西。”

林玉敏銳道:“你怎就知是沙棠出事了?”

那日,丹粟冒險從一頭敲到了另一頭,直到見到沙棠房中淩亂的景象時,才知是她出事。但她現在隻漫不經心道:“直覺吧,誰知道呢。”

“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了。不要問為何最初不說,我可不是什麼大義凜然的人。是金二梅死了我才準備說的,”她湊近林玉,“所以,林大人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林玉能夠理解,畢竟她人還在柳姿樓中,況且本就與沙棠不對付,事先不說為人之常情。

“你說。”

“不要讓彆人知道這件事是我說的,我也不會出庭作證。”丹粟說完後略微苦惱,看向林玉,“哎喲,話本兒裡條件都是要放在最開始提的,我這都交代完了才提出來。林大人是不是在心裡笑話我呀?”

林玉正色道:“放心,確保‘證人’安全是大理寺職責所在。”

“撲哧——”丹粟被她正經的語氣笑到,“小林大人,逗你還挺有意思的,你和那天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呢。”

那天是為辦案,裝作逛青樓的男子。自然是要油嘴滑舌,嬉皮笑臉。林玉心中也很無奈,若放以前,遇到這麼有意思的姐姐,早撲上去熱火朝天聊起來了。可現在不行,她是大理寺正林玉。

丹粟擺手,似是準備走了。

林玉叫住她:“那你現在為何會來說?”

要知道,金二梅是死了,可崔正清還沒有,甚至身後權勢極大。

已至深夜,外麵靜得出奇,雨聲小了,但偶有風吹木窗,發出“吱吱”聲。

女子挑了挑眉,答道:“怎麼?梧桐是不是跟你說過,我和她們時常作對?沒錯,我的確看不慣她們。明明心裡怕得要死,臉上還要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她語氣一轉:“其實我也是被拐來的,沒想到吧。但我這個人吧,既來之則安之,纔不要尋死覓活,反正最後都是一個結局。”

“既然事情都這樣了,那就接受唄,纔不要做出怨天尤人的模樣。現在金二梅死了,我也攢夠錢了,該去其他地方玩玩了。”

話雖如此,但林玉卻從她的臉上找不出一絲厭惡神情,仔細看來還品出一絲……敬意?或許她並不如說的那般,討厭沙棠。更像是對待並肩作戰的戰友,惺惺相惜。

除此之外,林玉還敏銳抓住了另一點。

那頭丹粟還在繼續:“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是小林大人你。”

“我?”林玉指了指自己,疑惑道。

丹粟收起調笑神情,語氣認真:“對,你與旁人不同。曾經也出過這種事,要不收了賄賂草草結案,要不查了幾天便無後續。如你一般堅持不懈的人,實在不多。青樓女子而已,何必花那麼多時間?”

她很平靜,彷彿聽過許多這般的話。

“當然,我並不覺得青樓女子就低人一等,隻是世風如此。我是個惜命的人,若是這頭我才把玉佩交了上去,回頭就被滅口了怎麼辦?我可不做無謂的犧牲。但是林大人你很認真,讓我覺得可以相信。”

丹粟眼神清亮,對林玉道:“所以,今夜我來了。”

林玉微怔,沒想到這事還有她的一份助力。她彷彿能透過書房,看到一個小姑娘在爬滿地錦的牆下,得意洋洋:“你看,我沒說錯吧。不放棄總會有希望的。”

林玉望向丹粟,目光專注:“謝謝你。”

不止是因為玉佩。

而後,她低聲與丹粟密談了一會兒,最後又再拜托了一件事。丹粟愣了愣,點頭答應了。

燭火搖曳,吹熄後世界又重歸寂靜。夜還很長,但黎明不遠了。

-

夏日灼灼,空閒的人不想在毒辣日光下受灼曬之苦,也不願呆在家裡無所事事,是以總找些陰涼地兒歇息,權當遊樂。

就比如現在。

萬意樓,穿藏青色長衫的說書先生一拍醒木,捋了捋長白鬍子,清過嗓後,抑揚頓挫的聲音瞬時響起。

“昨兒個我們說完了那少年將軍在邊關如何運籌帷幄,力挽狂瀾。今兒說個不一樣的,就發生在京中!”

“要說那柳姿樓中美女如雲,可這幾天,卻發生件離奇事咧……”

窗外烈日炎炎,蟬鳴不絕。

蟪蛄躲在綠葉從裡不停叫熱,乾重力活的人流汗咬牙堅持,而樓裡的人悠閒自在,手捧一杯茶,悠哉哉地聽這“白麵書生遇歌妓,雙飛前夜竟失蹤”的軼聞。

有人聽的是故事,有人卻不是。

說書人話頭一轉,重重拍下暗紅醒木,揚著聲音道:“誰知,那老鴇竟是在說謊!根本沒有怪病這一回事。”

底下人一時嘩然,有人站起來大聲反駁:“怎麼就沒有這回事!那日堂審我就在現場,全程一波三折,那老鴇巧言如簧,多虧斷案官心思敏捷,步步緊逼,最後才逼得那狡猾老鴇吐出真相。還有,哪有什麼書生,實則是失去幼女的父親苦苦找尋!”

周邊響起議論聲,還有那日去過的人模仿重現當時之景——正坐堂前的官爺是如何威風凜凜地逼出真相的。

二樓雅室內,空中飄著淡淡藿香氣味,桌上也放了一茶盞,不過卻與樓下一兩文的粗茶不同。金絲盞中碧螺春葉片極儘舒展,茶湯碧綠透澈,清香四溢。

一人聽到下麵的聲音,輕蔑一笑,猛含了一口茶,不屑道:“大理寺的人哪有那麼聰明。”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眯得極細,瞳孔閃爍著異樣的光,咯咯地笑起來:“這麼厲害,不也沒找到真正的‘真相’嗎。”

笑聲恐怖詭異,一旁的隨從和丫鬟均低頭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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