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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寺正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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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晴。

“誒——林兄……”

孟源喊住朝外走的林玉。

林玉對他點了點頭,快步離開了。

“哥,我怎麼感覺,林兄好像不太對勁呢。”孟源抱臂思考,回想起林玉冷淡的神色。

他昨日有事沒來大理寺,自然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爭吵。

奚竹坦誠,聲調很低:“我們發生了點矛盾……她好像生氣了。”他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問道:“該怎麼讓她原諒我?”

孟源一聽此話,心中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眼睛不道德地放光。他裝模做樣地咳了咳,湊近奚竹的腦袋說了些話。

嘀嘀咕咕的聲音被蟬叫聲掩埋,隻剩下少年似是而非的點頭。

另一處,大理寺卿的屋子四四方方,一幅“大道無私”的字畫正當其中。林玉站在屋內,稟上“楊花案”的卷軸。

嚴行展開看過,遞還給她:“過後拿去歸檔。”

林玉稱是,轉身想離開,身後卻傳來嚴行的叫停聲。

“林玉,關於柳姿樓人拐案,你既已得到訊息,當先私下稟明給我。為何會在大堂中說出?”

林玉回頭回話。

她知道先前說的那套說辭瞞不過嚴行,眼下隻好實話實說。

“之所以那一日稟出,是因為我早知崔公子身份特殊,害怕真相暴露之時,他會被輕輕揭過。這纔想了這個法子。將這大案一同說出,以求楊花案能夠萬無一失,按法處理。”

她抱拳跪下:“下官膽大包天,行此不忠之事,請大人責罰。但所有事隻下官一人所為,與其他人無關。還望大人勿牽連楊花案其他人等。”

嚴行走上前將她扶起:“你在堂審前一日才得知全部名單,如此說來,不算刻意隱瞞。況且你心細如發,能查得此案功不可沒。如此,也算功過相抵了,下次若遇此事,應該早日向我稟明纔是。”

“不過,柳姿樓人拐案,是大理寺共同發現。非你一人之力,你可認同?”

林玉聽出此話的維護之心,感激地點頭:“我知道了大人。”

“小林,在這京中行事,當萬分穩重。你根基未穩,什麼該說,該在什麼場合說,該是什麼人說,都要細細斟酌。”

說罷,嚴行話鋒一轉:“你對此案怎麼看?”

林玉答道:“柳姿樓為一青樓,被拐女童數量卻如此之重。在這背後,柺子與老鴇必有交易。”她話意未儘,看了一眼嚴行才繼續說道,“說不定,還有朝中官員在一旁幫襯。”

這一句,把之前兩人話中的隱喻說了個明白。

“不錯。”

“被拐女子,竟皆入此樓。根據時間來看,其中不免有十幾歲的人,既已非幼子,就無人去報案嗎?人數眾多,總有性子強的;青樓訊息豁達,也總有能說出去的機會。”

嚴行撐著眼下兩團重重的青黑,皺起眉頭繼續道,“可前日、昨日,我親自帶人去京兆府,甚至刑部,都沒有找到關於此案的記載。”

“要麼無人去報;要麼,就是這案子根本傳不出去。你更相信哪一種?”

林玉斟酌開口:“是第二種……”

她突然想起,那日丹粟聽到她的請求,讓她幫忙收集樓中被拐之人資訊時,所露出怔愣的神情。

那樣肆意灑脫的女子、敢冒生命危險來送證據的女子,居然也從沒有想過報官嗎?

是因為,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嗎?

“你與旁人不同,曾經也出過這種事,要不收了賄賂草草結案,要不查了幾天便再無後續……”

她為何會說出這種話?莫不是寒過心?

嚴行略微沉重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恐怕,這背後之人還是個位高權重的。皇上如此生氣也在情理之中。官,商,人三者勾結,倒是缺一不可。”

林玉聞得此言,眉頭緊蹙。這案子,恐怕比她以為的還要嚴峻。

“是我打草驚蛇了……”

先前隻顧著楊花案,竟沒有覺察出這背後巨大的陰謀。

嚴行搖了搖頭,變回和藹的長輩模樣:“不怪你。你初來京中不久,查的大多是民中瑣碎事物。這些官場上的彎彎繞繞本就錯綜複雜,你一時沒留意到這上麵也正常。往後記得多注意些。不過,明著來也有明著來的好處。”

林玉脫口而出:“守株待兔?”

嚴行飽含讚許地看向她。

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方纔起,嚴行便一直在教她。

“崔正清昨日離開時,腦子有些不清醒。”

林玉聽到這句話怔愣一刻,揖手離開。

嚴行看著她的背影,心下歎了口氣。唉——還是不捨得讓這孩子那麼難過。但願她聽到此話,會好過一點。

-

夜色沉靜。

彎月掛在天幕,映在池塘中顯出重重疊疊的影子。清風靜謐,或有蛙叫撥動皓皓淩波。

柳姿樓不複往日,再不聞靡靡之音,鴉默雀靜,被這夏夜染成墨藍色。

丹粟正要睡下,忽聞門上傳來一絲細細聲,像是叩門聲。她拿上床邊的木棍,躡手躡腳走近門口,慢慢開啟門。

“是我。”

聽到此人的聲音,丹粟鬆了口氣,把手中木棍放下,喊了一聲:“林大人。”

丹粟拿來一盞油燈點上,屋中霎時充滿暗黃色的光。

林玉掩上門,轉身便見那隻被丹粟放下的棍子。木棍看似普通,但上麵細細密密地布滿小針。若是被這麼打上一次,不死也得出一身血。

她抽了抽嘴角,幸好及時開口了,不然都不知道身上麵板還完不完整。

自從那日堂審過後,柳姿樓便歇業了。林玉求情,這些人皆為無辜之人,入大理寺獄多有不便。於是嚴行就派了衙役來此駐守,看護樓中人。

不願再打草驚蛇,林玉穿一身便服,沒有知會他人,偷偷從丹粟告訴她的路進去了。

因此,其他人都不知道。

要是被奚竹知道……哎,不對,為什麼會想起他。

林玉甩甩頭,彎起嘴角道:“丹粟姑娘。”

丹粟見她方纔在看地上的木棍,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坦然道:“這是樓中姐妹做的,人人都有。雖然有官兵保護,但我們也不能絲毫沒有準備吧。”

她拋了個媚眼:“小林大人,不會怪罪我們吧?”

雖然還是調笑語氣,但那眼神與上次大有不同,多了清明之意。

林玉據此猜想:看來出事以來,她的生活還不錯,沒有受到威脅。

她放下心,抱手說道:“當然不會。人拐案能成功起案,多虧了丹粟姑娘。此次案子上達天聽,引起朝廷上下廣泛關注,但不乏有居心叵測之徒。姑娘為自身考慮,無可厚非。”

“大理寺官兵也必當竭儘全力,護各位安危。”

丹粟被林玉正經的語氣逗笑:“好啦小林大人。我知道,沒有人比你更在乎我們的安危了。這麼晚獨自一人前來,總不能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吧?”

林玉道:“不瞞姑娘,此番前來,是有些疑問。姑娘知道自己被拐,為何不來報官?那日姑娘說‘我與旁人不同……’姑娘可曾遇到過不作為的官員?”

她停頓一下,繼續問出:“姑娘可知,為何這樓中的姐妹皆不報官?”

丹粟聽聞此言,倒是難得苦笑一聲:“林大人倒是瞭解我。以我的性子,必是從第一日就該去想去報官的事了。”

她的眼神銳利無比:“的確如此。”

丹粟從柳姿樓睜開眼睛的第一天,就順從了。老鴇很驚奇她居然不哭不鬨,可比那些尋死覓活的人強多了!便喜笑顏開地讓人帶她去梳妝了。

她生得美,渾身散發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眼睛還沒笑起來,就勾到人了。是一個富家子弟,屁顛屁顛就跟她往上走了。

進入房內,丹粟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迷藥,不經意間下到茶杯裡。她笑得花枝亂顫,公子哥也被迷得七葷八素,當即就拿過來喝下了。

“是我們家特製的迷藥。單用時毫無用處,隻有配合特彆的香膏纔有效果。我騙老鴇說是保顏生肌的藥粉,她們沒查出來。”

那香膏擦在杯口的另一頭,公子哥喝茶的時候能夠聞到。香膏與杯中的迷藥相輔相成,很快,他就被迷倒了。

丹粟換上他的衣服,又極快將頭上的釵環取下,挽了個男子發飾,走出門去。

走出大樓的時候,她很小心。

她知道,有人在看著她們。

幸運的是,沒人發現她。丹粟一路到了京兆府,向一名官員報了案。對方聽過之後,讓她回家等訊息。

丹粟沒有去其他地方,回了柳姿樓。迷藥藥效很長,回去的時候公子哥還在酣睡,絲毫沒有覺察出不對勁。後來她在柳姿樓等了好幾天,卻一個官員的影子也沒看到,也沒有訊息傳來。

老鴇瞪著一雙刻薄的三角眼恐嚇道:“我怎麼不知道,這樓中還有哪個膽子大的,敢去京兆府報案啊?”

丹粟暗暗心驚。但那日她易了容,又用的化名,甚至隻是將此事簡述為“有人被拐後送至柳姿樓”。因此。她沒有暴露。

後來,她儘力找了許多機會,可每一次去京兆府,都無功而返。她漸漸悟出,這背後恐怕有貓膩。

“直到有一次,我得了一個偶然的機會,可以去大理寺。”

大理寺和刑部在皇城內,丹粟平日裡萬不敢走那麼遠。但那次,宮裡的太妃壽辰,請了她去唱戲。

表演完後,趁著人群雜亂,丹粟偷偷溜了出去。

“我跑得很快,沿著從那些男人口中拚湊出的路線。就如同上次去找小林大人您一樣,悄悄前往大理寺。”

再轉個彎,就能看到大理寺的牌匾了。再走幾步,就能進去訴說冤情了。

丹粟心中恍然生出解脫之意。

這時,偏偏有一隻手,擋住了她的前路。

四周靜得可怕,自夜色中走出來的男人,麵目比黑夜還要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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