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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寺正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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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

奚竹是被林玉小聲的叫疼聲吵醒的。

他本睜著眼守夜,或因前半夜沒有危險到來,也降低了警惕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眼下卻是完全清醒過來了,他動了動裸露在外的手指,感覺到周遭氣溫明顯降低。

已是後半夜,火堆早已熄滅,地上隻餘下燒得黢黑的木柴,還有燃儘的白灰。

他將目光移至身旁。

隻見林玉靠在洞壁上,頭輕微向下垂著,雙腿彎曲,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

奚竹以為她也醒了,正想問怎麼了,靠近一看卻發現她雙眼緊閉,睫毛不斷顫抖,那張過分白皙的臉上,此刻正有汗水滾落,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怎麼了。

他將手背貼在林玉的額頭上,並不熱。

不是發燒。

莫不是夢魘了?

“冷……”林玉蒼白的唇中嘟囔了一句話。

奚竹這才悟了,連忙去拾起柴禾,點燃一個火摺子準備生火。幸而當時怕不夠,兩人生生撿了好多,倒是不知林玉居然對此還挺瞭解,比他更能分辨柴禾好壞。

火光生起後,林玉的叫冷聲仍舊不停,斷斷續續的,還顯出幾分平常不會有的委屈之態。

奚竹環顧周遭,卻未發現任何可用來禦寒的東西。夏日穿的衣物不厚,他身上也沒有多餘的可以披在她身上。

他再看向林玉。

盈盈火光下,他纔看清她的雙手一直放在腹前。

冷……

疼……

想到了什麼,他的身體猛然僵住,遲疑了片刻,慢慢把手靠近林玉。僅僅觸控一下,便能感受出她的手指很涼,像冰窖裡剛製出的冰,還縈繞著絲絲縷縷的白氣,簡直寒得出奇。

奚竹蹙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將手收回,準備在山洞附近再尋找一番,誰知並未成功,一隻手牢牢抓住了他。

林玉在夢中無知,不僅抓了他的手腕,還往身前帶了一下。

好安靜。

在手掌被帶到林玉腹前時,奚竹如五雷轟頂,從頭到腳都僵住了。從腦袋往下的木感,密不透風,把他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

茫茫天地間,隻剩下手上的感覺依舊真實。

隔著一層布料,他卻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的觸感很軟。不敢用力,不敢移動,奚竹猶如一座冰雕,呆在原地,暗暗散發內力,任由索取。

林玉抱住他的手後,倒像是終於舒服了,眉眼極儘舒展,又低聲嘟囔了一句:“哥哥。”

這是又把他當成兄長了?

想來是因為自己習武,體質旺些,這才被當成手爐了。

奚竹不禁好笑,保持著望向她的目光沒動。她睡著的樣子,不像平日裡的故作冷淡,彷彿褪去了一切防備。

他嘴角彎起,暗想道:這樣很可愛,她也隻是個小姑娘啊。

審完崔正清第二日。

“這個小姑娘,很不容易。”

奚竹剛喝下茶水,誰知就聽到這個驚天大秘密,水都差點沒嚥下去,邊咳便道:“什……什麼?林玉是女子?”

嚴行睨了他一眼,去門口把門關上,確保外麵沒有任何人能聽到:“我都說了,讓你小聲些。”

“知道了,這不是太驚訝了嗎。”奚竹剛得知這一訊息,仍處於震驚當中,“嚴叔,你怎麼知道的?”

嚴行卻諱莫如深:“你不必知道。我告訴你,是因為你們是同僚,又走得近。”他的目光很認真,“小奚,我知道你不甘心,一直都有好好練武功。我沒法勸你,但我給你一個任務,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林玉。”

少年聽了,吊兒郎當地回答道:“知道了。”

“明日午時,你去把她支走。反正不要在大理寺內。”嚴行目光悠長,歎了一口氣,“那孩子太固執。”

奚竹在他說出命令後便已轉身離開。

他想,一個日日上值,辦起案來不管再泥濘的路也能走的人,不顧晝夜隻為查出真相的人,居然是一個女子?

但也並非無跡可尋。

同旁人比起來,她稍顯矮小的身量與過分瘦弱的身體;她每月總會有幾天不舒服的日子;會無意識地撒嬌;對錯認成兄長的他有所依戀……

但在短暫的相處之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睜著一雙淚都沒擦乾的眼睛,說出的那句:

“不放棄。”

她堅韌不拔,勇敢聰慧,對得起案情苦主,是當之無愧的大理寺正,比他這個隻顧玩樂的人配得上得多。

-

皇城內。

嚴行冷冷地看向來送燈燭的太監。

小太監諂媚地笑著:“嚴大人,這是陛下讓送來的燈燭,好讓嚴大人今夜在此好好修撰卷宗。此等殊榮,多少人求也求不到呢。奴才就先退下了。”

大理寺卿與皇上不對付,不是朝中秘辛。要說這嚴行也是奇怪,對除陛上以外的任何人都和善有加,偏麵聖時就跟吃了炮仗一般,臉色十有**都是板著的。要不是皇上仁厚,恐怕他都死上成千上萬次了。

小太監心中誹謗,腳下早跟抹了油似的跑了。

看著關掉的大門,嚴行知道今日是離不開了。他坐在案前,低頭看向擺放在上的卷宗。年份久遠,不過是再整理一遍,哪還需要他這般官職的人親力親為?

隻怕是借修撰卷宗的名頭,把他拘在此處,給其他人一個警示。

他這個曾經的學生,真是叫他不懂。

早些時候,嚴行進宮麵聖。進入禦書房才發現不止自己,還有兵部侍郎蕭伏、丞相安襄、左都禦史崔煥等人。幾個臣子都像是突然接到詔令般,纔到不久。甚至於蕭伏的衣服都沒穿好,腰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肚子上。

主位之上,定安帝還未來。

臣子本三頭兩語交談,見嚴行走進來,紛紛停住了話頭。

蕭伏最先開口,說出的話也和他人一樣荒唐:“嚴大人,好久不見啊。眼下柳姿樓人拐案鬨得沸沸揚揚,你可算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兒了。這案子交了幾天了,怎麼還是沒有進展啊?你們大理寺不作為,可苦了我們了。柳姿樓沒開門,你們不急,我還想小丹粟了呢。”

此話放蕩,引得周圍人偷笑出聲,有人應和道:“嚴大人啊,這案子還得努力查啊,彆讓蕭大人都等著急了。”

嚴行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說話滴水不露:“大理寺辦案,自然當仔細勘求,萬不能一蹴而就。這就不勞蕭侍郎擔心了。”

蕭伏挑了挑眉,道:“嚴大人真不愧名為‘京中名嘴’。誒——我怎麼記得,前幾日你大理寺那個叫,”他拉高聲音:“叫林玉的一個小官,膽大包天,竟將崔府公子都抓進去了。”

此話一出,剛才還在看熱鬨的人群此刻全不出聲了,更有甚者還吸了口涼氣。

氣氛一下凝固,這位祖宗還不嫌事兒大,直接問崔煥:“崔大人,你說是吧?我聽聞貴公子在牢中被嚇到了,瘋瘋癲癲的。精神現在還好吧?”

明明是問候話,語氣卻毫無關心之意,幸災樂禍之態可謂淋漓儘致。

崔煥擡眼,沒修的鬢發過長,顯得陰狠冷漠,他咬牙切齒:“我府中家事,就不勞煩小王爺操心了。有這閒工夫,小王爺倒不如多去關心關心彈劾您的摺子。”

“小王爺”三字,聲音格外得重。

蕭伏為人行事皆很荒唐,卻能坐上兵部侍郎這個職位,靠的就是這個身份。

他是當今皇帝最小的皇弟,也是唯一的弟弟。

定安帝心軟重情,然親情緣淺。自從大哥,也就是先太子逝後,兄弟便隻剩下個蕭伏,皇子至今也隻得一個。

蕭伏被扶上了兵部侍郎之位,行事卻依舊荒誕無拘。膽子大的寫了彈劾的摺子,去了一遍又一遍,但都被皇帝按下,再無音信。

他平生最恨人叫他小王爺,彷彿在不斷提醒他,眼下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這個身份得來的,正是惱了,欲再擠兌崔煥兩句。

“蕭伏!”

門口處傳來喝止聲,正是定安帝來了。

蕭伏隻好不情不願閉口。

眾人跪地:“參加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咳咳——眾卿平身。”定安帝走進房中,細看步履稍微蹣跚。

下麵的臣子各懷心思,看來陛下的病情又加重了。

蕭伏見狀,連忙走到蕭恒的身邊:“皇兄……”

定安帝用帕子在嘴角擦了擦,平靜道:“無妨。”隨後開口:“急召諸卿前來,是為西南匪寇一事。”

他又咳了幾聲,彷彿說完這三句話已用了莫大的力氣,指向身旁一人道:“溫修撰,你說。”

“是。”

溫衡從定安帝身旁走出,拿出一則公文:“西南一帶,如今匪寇橫生,大肆燒傷搶掠。總兵不敵,特寫信來朝,請求支援。途中書信不通,這封信送到手中,已過了半月有餘。”

軍報傳至眾人手上,見其情況緊急,不免擔憂:“半月,這……”

西南山勢險峻,若有心封鎖,訊息飛都飛不出。一封加急軍報,卻耗費了半月之久,隻怕是那賊寇聲勢浩大,把訊息鏈都封住了。而這封軍報,想必是突破了重重難關才送至的。

現如今西南狀況不容樂觀。

底下有官員坐不住了,率先開口:“陛下,那還等什麼?當今之計,是迅速派人前往西南,鎮壓匪寇!好讓百姓蒙於此難啊。”

還有嘴比腦子快的,低聲嘀咕了一聲:“難道,是有人要造反?”

這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傳到了皇帝的耳中。

蕭恒聽了那話,心裡一陣發笑。他久病成屙,底下的官員竟連這話都徑直說出來了。

蕭伏自然也聽到了此話,眯眼看向說話的人:“怎麼?皇兄不過舊疾來犯,倒落得被你步步相逼的份上了?羅時澤,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靠父輩蔭封才得的這將軍之名,還輪得上置喙上皇兄了?”

蕭伏還未儘興:“可憐羅老將軍戎馬一生,病逝後怎麼也想不到,家中後輩竟出了你這個空頭將軍吧!”

他嗤笑兩聲:“眼下與羅老將軍並列的楊老將軍,可是和少將軍在邊境與外地廝殺。而你,躲在京中享榮華富貴,戰場都沒上過幾次吧!”

羅時澤被說得惱羞成怒,一時口不擇言,“你!不也是如此!想當年若不是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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