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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寺正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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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室寂靜,唯有鐵鏈鋃鐺作響,在這地下尤為清晰,陶熹然不敢動了。

林玉細細看過她的麵容,除了臉色蒼白瘦得出奇、沒有畫中明媚外,其餘竟和那畫中女子一模一樣。尤其是那雙圓眼有**分像,隻是如今因臉頰周圍凹陷下去,顯得更大了些。

“你怎會在這裡?你是,崔正清的母親嗎?”林玉問出口。

“崔正清……”陶熹然喃喃道,“原來是這樣的一個名字。”

林玉看她失神的樣子頗有些不忍,彆開眼不去看她。

奚竹上前問道:“崔家當初不是說你難產去世了嗎?那時我母親還去祭奠過……”

“我?”陶熹然竟笑了一聲,隻是那笑聲低沉,暗含淡淡的諷刺,目光中儘是悲涼之意。

“不過是得知了他崔煥的秘密,就被囚禁在此罷了,”她低著頭,再看不出曾經那明媚的少女之貌,問道,“你母親是誰?”

“臨陽侯,寧意飛。”

“原來是她的孩子……”陶熹然手輕輕一擡,這暗室中便又響起鐵鏈的聲音,清脆聲直往耳膜裡鑽。而她恍然未覺,說出的話也帶了些人情味,“從前我見你時,你還在肚子裡呢。”

“你認識我母親?”

奚竹驟然激動起來,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努力尋找父母的舊友,可結果卻始終不如人意。他剛想再問一句,可突然想起出事之時陶熹然恐怕已經被囚了,一絲失望劃過心頭。

“是,臨陽侯女子身上戰場,創下功勳無數,無人不知。”

林玉沒曾想竟還有這番機緣,她雖不知到底發生過什麼,但當下之急是先把人救出去,此後再做打算。否則等崔煥從宮裡回來……後果不堪設想!

奚竹此刻也回過神來,和她一同走到鎖鏈旁。

那鏈子極長,硬度很大,嚴絲合縫,竟連個鎖扣都沒有,真是鐵了心要把陶熹然牢牢地鎖在這一方天地。

林玉試著擡起一段,瞬時便覺手腕湧來一股沉重感,直往下墜,也不知陶熹然是怎麼經受得住的?

陶熹然也看到了她的動作,嘴角牽起一抹苦笑:“快放下吧,好孩子。這鏈子我試過很多方法都紋絲不動。這位公子既是寧意飛的孩子,我願信他,崔煥一直想要的東西就在靜月湖那口……”

她話還未說完,便聽到奚竹暴喝一聲,手持匕首,狠狠朝鎖鏈劈下,頓時那鋥亮的匕首便生出一個豁口,而鎖鏈依然整齊得很,麵上看去沒有一絲改變。

陶熹然早知如此,笑容愈發苦澀:“我早說過了,你們趕快出去拿了那東西便走,不必管我了。這動靜這麼大,若是崔煥聽到了……”

奚竹一言不發,隻是重複著劈鎖鏈的動作。

林玉看著他手起手落,將自己的匕首也放在一旁備用,轉而去安撫陶熹然:“崔煥暫時不在府中。我們是大理寺的人,奉命查案,他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暫且再等等。”

說完這番話,她亦是心底發虛,畢竟崔煥早就看她不順眼,如今她二人夜闖朝廷重官的書房,若被他捏住把柄,恐怕普天之下,隻有皇帝能救她了……

如今,開弓沒有回頭箭,她除了祈禱崔煥慢些回來,便是專注地看著奚竹的動作。

她信他。

上天眷顧,經過十幾次嘗試後,那鎖鏈竟毫無預兆地從被砍的地方斷開了。奚竹並未放鬆一點,臉上是平常沒有的沉靜之色,迅速轉身去砍掉另一條鎖鏈。

同樣的步驟之下,陶熹然的另一隻手也重獲自由。奚竹緩了口氣,指著她手腕處的鐐銬說道:“得先戴著出去後再取,我怕用匕首會傷到麵板。”

陶熹然眶中含淚,理解地點了點頭。

三人迅速沿來時路離開此地。

夜闌人靜,一個侍衛悠悠轉醒,拍了拍衣服站起來,心裡驚訝自己怎麼在地上睡著了,才突然想起今夜在府中見到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心中惶恐,正想大聲喊叫通知府中人,左肩卻被輕輕拍了一下。他習慣性地往左邊看去,卻未見一人,驚恐未定時眼前一黑,再次倒在地上。

夜依舊靜悄悄的。

宮中夜宴已散,崔煥喝得頭昏腦漲,腳步虛浮地上了馬車。也不知道今日為何孟源一直同他喝酒?他是皇後的親弟弟,自己卻也不好拒絕,一杯一杯地喝了不少。

坐在車凳上,他頭往旁一靠,竟毫無知覺地睡了過去,待回到府中才被馬夫喊醒。

崔煥覺得睏倦異常,徑直往寢房裡奔,卻在經過書房時看到一個睡著的侍衛,瞌睡頓時被嚇跑了。

他臉色陰沉地進了書房,往四處盯了盯,發現並無異樣——書房中東西沒有被動過的痕跡,瓷瓶位置依舊,那幅畫也照樣擺在原處,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叫人把那侍衛潑醒了打二十仗再扔出去。

守夜竟守睡著了,看來是平日裡他對這些狗奴才太好了,竟叫人失了章法!

-

更深人靜。

林玉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壓下眼中生理性泛出的淚花,偏頭看奚竹。

他正試圖以鐵鉗夾斷陶熹然的鐐銬,手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漲,像一條蜿蜒的青蛇。眼神亦是專注無比,那裡麵沒有平日裡的笑意,卻如一潭沉靜的水,深不見底。

“哢噠”兩聲,手銬徹底斷開。

陶熹然手上鎖鏈一下摔在桌上,沉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輕鬆。

她眼眶登時紅了,擡起那雙帶著傷痕的手,向兩人道謝:“多謝二位救命之恩,奴……妾簡直無以為報。”說著她便想要跪下,但被林玉穩穩扶住。

陶熹然斷斷續續說道:“不知父親,中書令陶吉如何了?”

林玉將先前打探出的訊息和盤托出:“令尊前年已逝世了。”頓了片刻,又補到:“走時無痛無災,是喜喪。”

陶熹然一聽此話,悲從中來,身體不由自主顫動了一下。眼中似有淚花閃過,但又被主人強壓下去,不見痕跡。

“多謝二位。”

強裝鎮定的聲音下,濃厚的悲傷與壓抑的憤意一同襲來,如枯井下的水再通時無法阻擋地噴湧而出。

她握緊拳頭,手腕上的痕跡**裸地昭示著這些年的經曆。

如最初那般決絕,她沒有猶豫說出:“曾經我還在崔府時,偶然在崔煥桌上發現幾封他與旁人往來的信。那時我已嫁了進來,隻是感覺他似乎與原先表現出來的有些不同,隻當是他日日笙歌,移情他人了。可我那時已有孕在身,並未多想其中因果,隻怪自己眼拙,看錯了人。”

“可那信沒有封好,一角露了出來。我看了一眼,沒想到那竟是他與彆人的密信。其中一封是戶部侍郎,那王識傳的字跡我認識,他先天不全,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曾在我父親底下讀書,入朝為官還是我父親舉薦的。”

“那上麵寫著什麼‘新一批的人已找來,戶籍亦瞞天過海,隻待進入柳樓中……’我見了心頭一震,雖不明其意,但直覺讓我把那些東西悄悄拿走了,包括那張崔煥寫下的回信。他一向不屑收拾,桌上書信公文成山,我稍微再弄亂了些便離開了。”

“回房後我又把那信拿了出來,越讀越不對勁。柳樓是新開的青樓,崔煥常去。我隻以為是男人的劣根性,婚後便一覽無餘。可這封信說的‘人’是什麼意思?”

“我找人打聽後,才得知那樓中背地裡還有一樁生意!大部分都是些……是些外地來的小姑娘。一問,全部抽泣著哭卻不說話,好不容易纔有一個人說了實話。”

“她說……她是被柺子拐來的!”

陶熹然眼中有怒火噴出,回憶道:“前後串連了一番,我很快就明白,這一切恐怕就是崔煥和王識傳這些人的陰謀。還有一封信,我不知道是誰的字跡,可是上麵寫著‘子時,於城外接應車馬。勿遲’我不知道還有哪些人參與其中,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

“我陶家人世世清白,怎能出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即,我就要拿著這些信回孃家去告發他們,可是早不知晚不知,崔煥偏偏就在那時發現了丟失的信。他把我鎖在家裡,讓我出不去。許是氣急攻心,我早產了。”

“後來便是你們知道的那樣,崔煥謊稱我難產而亡,將我囚在地下室。言語欺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從此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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