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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森之犬 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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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既沒穿八監的便裝,也沒穿平日的獄警製服,訓導員的統一裝束是墨綠色迷彩作戰服,頭頂有頭盔防護,黑色墨鏡下壓,深綠色的麵罩籠罩了下半張臉。

這衣服非常顯骨架,彭庭獻承認,裴周馭走進來這一刻他久違地感受到壓迫感,他坐在輪椅上沒有動,裴周馭來到他麵前,俯身撈了下他脖子。

———這是個強行讓他低頭的姿勢,彭庭獻把後背抵在了輪椅上,看不清腰傷,裴周馭不跟他浪費口舌,不容置喙地直接采用了這種方式。

彭庭獻向他低頭,哼唧著笑笑:“警官,你長得好眼熟。”

裴周馭眼眸斜睨,看了眼牆角的監控,他胸腔裡發出聲沉悶的“嗯”,目光掠過了他滲血的腰,然後鬆開他脖子。

手從後頸抽離回來,越過他肩頭,下一刻,拍了拍他的臉。

莫名有種被掌摑的錯覺,彭庭獻不解:“怎麼了?”

裴周馭語調毫無溫度:“你不被人伺候能死嗎。”

“嗯?”彭庭獻還是兩眼笑眯眯:“你是來伺候我的嗎,狗狗警官。”

“狗狗”這兩個字率先被sare捕捉到,它吠叫著屁顛顛跑過來,蹭了蹭裴周馭粗壯的小腿,在地上打個滾兒,接著衝彭庭獻齜牙咧嘴。

非常雙標的一隻狗,彭庭獻看得好笑:“你隨誰啊。”

sare怒瞪著他,在它眼裡,裴周馭今天冒險潛入七監,背後的原因一定是從霍雲偃那裡得知了它的病情。

———分離焦慮,任何工種的警犬都極有可能患上的心理疾病。

彭庭獻作勢縮了縮腦袋,輕聲笑:“好凶啊,老公。”

就這麼叫出來了。

sare目光一頓,裴周馭目光也一頓,前兩次飄忽不定的讀取結果終於在這一刻得到印證。

最近彭庭獻很明顯和這個稱呼過不去,那天在病房,要求他叫,他不給予絲毫配合,於是彭庭獻自己叫。

裴警官、小裴、buddy、周馭……老公,他的親昵是循序漸進的。

裴周馭悄無聲息地在原地攥了下拳,這間監舍有監控,他也不方便露臉或作出任何行為,今天確實是得知了sare患病的訊息,他才決定來看一看,但也正好撞上了彭庭獻教訓程閻。

剛才隔壁雞飛狗跳的一幕,他站在一樓,擡著眼全程目睹到了。

站都站不起來,還要跳起來打人。

忍下身體某處隱隱作祟的脹痛,裴周馭一語不發,牽著sare出去給他拿紗布。

彭庭獻舒舒服服地倚靠在輪椅上,微微撥動扶手,在原地小幅度轉圈。

看得出來他心情比剛才還要好,口舌上的吃虧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他喜歡看裴周馭吃癟。

難受成那樣了,還是選擇隱忍不表達。

沒過多久,狗狗警官去而複返,霍雲偃和一位獄醫也來到了監舍,彭庭獻注意到裴周馭獨自停在了門口,為他駐守,沒有跟著走進來。

後腰上的傷口被獄醫檢查了一遍,歎口氣,獄醫說:“先擡床上去。”

霍雲偃在一旁白眼狂翻,狠狠抓了把頭發:“我今天事兒很多,彭庭獻。”

“是嗎,”彭庭獻表示理解地笑笑:“那換門口那位獄警來處理吧,好嗎,霍警官。”

霍雲偃順著他暗示看過去,裴周馭站得一絲不茍,sare也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他的身材比例和形體確實優越於普通人一大截,即使可能掩蓋了資訊素,霍雲偃剛才也很快辨認出來了。

裴周馭事先根本沒有和他說,行大於言,他自己處理了訓導隊那邊。

重新整理認知的巨大震撼將霍雲偃衝擊得沉默,他比彭庭獻更需要消化,他從來沒見過裴周馭這幅樣子。

抽了抽嘴角,霍雲偃什麼都沒說,走了出去。

他在門口和裴周馭擦身而過,就在這一秒,他愈發肯定,自己上次好奇的問題絕對有了答案。

裴周馭從他眼中捕捉到一絲“憐憫”,摻雜些許難言,總之霍雲偃和他對視後便轉身離開,把伺候彭庭獻的工作讓給了他。

裴周馭手中繩索收緊,勒了下sare的脖子,sare得到熟悉的暗令後便肅立在門口,裴周馭孤身走了進去,獄醫正在固定輪椅。

看他一眼說:“來搭把手,先放床上去。”

話音剛落,彭庭獻便迫不及待地朝裴周馭伸出了手。

那是個坐著討要擁抱的姿勢,他非常樂意,極其配合,換藥的積極性達到前所未有的高,裴周馭漠然掃過他的臉,發現他嘴角已經壓不住上翹。

無可奈何,他後撤一隻腳蹲下去,單臂撈過彭庭獻膝彎,然後擡起他上半身將他穩穩地抱放到床上去。

雙臂緩慢、頓然地分彆從他身上撤離,裴周馭暗地捏了捏掌骨,有點輕。

瘦了。

彭庭獻被穩穩當當放在了床鋪上,他自己主動趴下去,把後背敞露給獄醫。

空氣裡流竄出一絲不小的血腥味,獄醫乾淨利落地剪開他紗布,給他消毒了傷口,繼而重新上藥。

一邊操作,他一邊訓責道:“我昨天剛給你固定的夾板,你骨頭沒長好,不要有過激動作。”

“老實一點!”

他音量加大。

彭庭獻疼得攥了攥拳,吸著氣輕飄飄道:“下次注意。”

獄醫又嘀嘀咕咕唸叨了兩句,對彭庭獻加大自己工作量的行為抱以嚴厲譴責,二十分鐘後,他大汗淋漓地撥出一口氣,收拾好醫藥箱離去。

外麵的走廊早已安靜下來,訓導員們在引導警犬排查,屋裡留下了裴周馭。

彭庭獻兩條手臂疊放在一起,安靜趴著,下巴也枕在了自己胳膊上,他感覺頸椎以下都涼颼颼的,獄醫剛才處理時半褪了他的棉褲,現在是冬天,冷風在往裡麵鑽。

他後腰抖了一記,還是忍不住求助:“你幫我提一下褲子。”

“我好冷。”

“……”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彭庭獻感到納悶,幽幽“嘖”了聲,催促:“警官,你聽不明白我說話嗎?”

這句話一出,他屁股上立刻多了床被子,男人親手替他蓋住了那裡,彭庭獻剛要謝,驀地,一股酸脹的撐裂感從尾椎骨蔓延開來。

這份感受久違而尖銳,彷彿電流般瞬間直達後背,彭庭獻後腰往上抽,兩處腰窩也因緊繃陷下去一秒。

他“砰”地錘向床,裴周馭卻同一時間站起,寬大厚實的後背完全遮住了上方監控。

他的動作看起來像是為彭庭獻蓋被子,上身半探入進來,一隻大掌撐在他臉頰邊緣,另一隻手卻狠狠旋轉擰入最底端,這次加入的數量更多,彭庭獻咬牙要喊,那隻早已備好的手一刹那便猛然捂住了他的嘴。

臉頰被迫用力碾在木板上,彭庭獻被子下的麵板瑟縮著,他支支吾吾地叫“裴……裴”,大手捂得更狠,裴周馭嗓音冷啞得像灌了風:“我說沒說讓你老實呆著。”

彭庭獻陣陣發笑,故意哼哼唧唧讓他聽不清楚。

“下週還想留在七監?”裴周馭指根發力,生猛一頂:“傷好不了,那你就關一輩子。”

這話就惹得彭庭獻有點不高興了,他探出舌尖,果斷舔了下他的掌心。

這招還是一如既往的管用,裴周馭整個人好似被電,突然抽回手,往旁邊使勁甩了甩。

他臉色冷冷降下去,彭庭獻的笑容便升起來:“你彆欺負我了。”

“那裡好脹,我不舒服,”他誠實地告訴他:“我還是喜歡用前麵。”

裴周馭緊接著抽出了手,他從床榻中直起腰來,胳膊卻下移,將溫熱濕潤的手指抵到他嘴邊,另一隻手粗魯地控住他下巴,用他的嘴唇給自己擦乾淨。

彭庭獻舔了舔嘴角,側著臉趴在床上,低笑:“謝謝警官。”

一言不發,裴周馭鐵青著臉冷冰冰離去。

第七監區的天空在下午趨暗,農河地處星際邊界,每年入冬,暴雪陡增的同時惡劣氣候也一天天加重。

暮色時分,儼然又是一場大雪。

這次的雪來得急,天上紫紅色的怒雲翻湧,大片大片雪花砸下來的時候,藍家莊園的祠堂,一個女人正身穿白衣跪立在地上。

祠堂的屋簷正在落雪,藍儀雲膝蓋跪得有些痠麻,頭頂的家主椅上正坐著藍戎,他不疾不徐為自己吹涼了茶,輕輕摩挲茶蓋,品味茶葉的前調。

藍敘裹著厚實保暖的衣服,站在他身後,眼神裡說不出的玩味。

孟澗和彭庭獻在八監發生的那場變故,延續至今,牽連了藍儀雲和賀蓮寒。

賀蓮寒倒是沒什麼,即便多管閒事,或有彆的企圖,藍戎都暫且看在還有用處的份上閉口不談,但那位辭職的研究員同樣控訴了藍儀雲,她為了和賀蓮寒見麵,公私不分地將孟澗帶進來,如今孟澗躺在監舍養傷,她的報應也準時來到。

藍敘衝她身後的一位家仆使眼色,家仆拎棍上前,一棍子抽在了藍儀雲背上。

藍儀雲悶哼一聲,身體向前傾,但習慣性地挺直了回來。

她臉上表情比霜雪還凝固,藍敘看得心底發笑,但聰明地保持了沉默。

藍戎先是品完了半杯茶,闔上茶蓋,才抿著嘴沉聲開口:“儀雲啊。”

“父親。”

“最近怎麼變化這麼大呢?”藍戎似是有些不解,眉頭難得皺了皺:“我知道你從小就對蓮寒有好感,但無論如何,八監這件事———你認為你做得對嗎?”

藍儀雲眼簾上掀:“您想怎麼處置。”

“你還希望繼續當下去這個監獄長嗎?”

藍戎幽幽地問,悄然間,後背又放鬆靠回了椅子上去:“輸了這次,你以後可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咬重了“站”這個字,藍儀雲低頭看自己膝蓋,陷入沉思。

她確實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跪過了,小時候事事爭先,在家族雖招人唾罵嫉恨,卻一騎絕塵地甩同輩一大截,她用實力說話,後來又有藍戎扶持,高高在上地成為監獄長之後,再也沒有人敢讓她這麼跪。

冰天雪地,她像條狗一樣跪在家族祠堂前。

上方甚至有庶出的、參與過霸淩她的藍敘。

藍敘這一刻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思緒與她的回憶重合,細聲細語地開了口:“姐姐,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和藍擎哥一起玩嗎?”

“那時候你總贏,我們一群男孩子,無論是alpha、還是beta,都好像處處不如你,我非常羨慕你,真的,你管理帕森的一些優點,我會認真學習。”

他笑了笑:“當然,不足的地方,比如人權什麼的,我也會幫你改正。”

這話大有一副蓋棺定論的意思,藍儀雲始終垂著眸,看到一片雪花落在自己膝蓋,潔白,很安靜。

藍戎沒有發聲。

這樣沉默而壓抑的氣氛,免不得讓藍儀雲想起藍敘口中所謂的“遊戲”,幼時,家族裡的堂兄堂弟們經常借著玩耍的由頭,和她進行一些侮辱性遊戲,那是她第一次發現男性alpha和女性alpha之間其實大有不同,藍擎總是以開玩笑的名字給自己起一些下流綽號,明裡暗裡貶損,甚至追逐時故意絆她的雙腳。

她總是受傷,但因禍得福,從此有了正當理由去往護士站。

賀蓮寒同樣是alpha,在生理性彆上,她僅有身體構造的器官與藍擎不同,但兩個人對她的態度截然相反,藍擎打壓她,賀蓮寒便扶持她。

藍儀雲是個對疼痛不太敏感的人,她不抗拒自己受傷,因為那樣可以見到賀蓮寒。

但這不代表她不記仇。

腦海思索到這裡,藍儀雲驀然一笑,擡起脖子直視藍戎的眼:“我說我不乾了嗎?”

藍戎慢慢端起手邊的茶。

“我的感情問題需要解決,如果解決不了,那就回歸工作,父親,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您豢養阿貓阿狗,不拴繩,可彆咬到我。”

她笑得晦暗極了,瞳孔聚焦,定格在斂手肅立的藍敘:“我還是那句話,你爹媽死了,無處可去,也彆來搶彆人家的東西,你要帕森?我讓你成為下一個藍擎。”

她說完,突然一撐膝蓋站了起來,身後仆從下意識按肩想把她壓回去,藍儀雲反手盲截了他棍子,“啪”一甩,沒好氣地直接給他扔出去。

她身上那股煩躁感不再壓抑,排山倒海地湧出來,甚至逼近藍敘一步:“最近在忙著拿下農河是吧?外邊的蛋糕還沒吃到,這就眼巴巴地盯上我了?你是個什麼東西,要公平競爭是嗎,行啊,我讓讓你。”

她注視藍戎,一字一頓陰戾道:“父親,把他的工作交給我,一週之內,我帶回你想要的結果。”

藍敘憤然捏拳,語氣也拔上來:“你誤會我了,藍姐,我沒有……”

“好了。”

藍戎出聲打斷他,依舊沉穩如常:“攻下農河的事情,先交給儀雲去做吧。”

“藍叔……”

“你處理其他工作,”藍戎擡眸,看向藍敘的眼:“去趟邊境,查最近的出入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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