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 第2章
體檢室內。
空氣裡充斥著消毒液氣味,診桌旁坐著一位女alpha,戴銀邊眼鏡,紮低馬尾,側臉線條很淩厲,她握著聽診器的手根骨白淨,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指尖透著微微的粉紅。
桌子另一端的男獄醫正喋喋不休,目光貪婪地在她身上遊移,門是這時候被開啟的,一聲狗吠打破這場單方麵搭訕。
賀蓮寒掀起眼皮朝門口看去。
sare正衝著一個麵孔陌生的犯人吠叫不止,那位犯人身上穿著白色貴族西裝,被sare撲上去幾道臟兮兮的爪印。
西裝袖口有暗金色刺繡,象征著身份的尊貴,在整個星係內,隻有r、c、h三個貴族星球且有突出貢獻的富商纔有資格定製白西裝。
不出意外,眼前這位笑容晦暗的男人,就是那位聲名赫赫的泊林武器公司董事長。
獄警從彭庭獻身後繞進來,擡腳衝sare虛晃了幾下:“去,去。”
他表情難掩嫌棄,轉頭麵向賀蓮寒時卻能立馬切換一副殷勤嘴臉,恭恭敬敬叫她一聲:“打擾了,賀醫生。”
賀蓮寒微一點頭。
獄警臉上掛起討好的笑容:“麻煩你先出去一下,我們要給這位犯人進行指檢。”
賀蓮寒淡淡地說:“醫患沒有男女之彆。”
言罷,坐在她對麵的男獄醫立刻搶話道:“我來吧,蓮寒。”
賀蓮寒輕瞥了彭庭獻一眼,出於對病患選擇權的尊重,讓他自己發表意見。
彭庭獻杵在門口的位置,麵前是屋內的兩個專業獄醫,身邊是虎視眈眈的獄警,還有sare這條狗。
他擡起指尖輕點幾下自己的下巴,故作沉吟了一會兒,緩緩轉過身,看向站在走廊漠然置身事外的那個男人。
“狗狗警官,”彭庭獻悠然一笑:“可以這麼叫你嗎?”
裴周馭正沉默地低著頭倚靠在牆上,一條長腿屈起,抵在牆邊,不作聲。
“既然是你懷疑我在…這裡,”彭庭獻彆有深意地一停頓,然後手掌輕輕放在自己的屁股上,說:“那你親自來檢查,好嗎?”
一瞬間,走廊陷入死寂。
裴周馭聲音冷淡道:“我不具備醫檢資格。”
彭庭獻哼笑了聲。
“呲啦”,椅子摩擦地麵,賀蓮寒收回落在彭庭獻身上的目光。
她對彭庭獻並不認真做出選擇的玩笑態度感到一種熟悉的麻木,懶得堅持,一言不發地起身走出體檢室,離開了走廊。
獄警催促著讓彭庭獻趕緊脫了褲子麵朝牆站好,那位男獄醫一邊戴醫用手套一邊去櫃子裡拿輔助藥液。
一分鐘後,彭庭獻看著獄醫向自己走來,自知逃不過,隻好無奈地歎口氣,一攤手道:“輕一點吧。”
獄警把他翻了個身麵朝牆,一把拽下了他的褲子,走廊外的裴周馭在此刻一點點擡起了低垂的頭,他兩隻手環抱住胸口,腦袋微微一歪,用一種平靜得有些詭異的視線盯著彭庭獻。
整個檢查過程,他都納入眼底,最後獄醫將濕潤的手套摘下,扔進垃圾桶。
裴周馭閉了下眼睛,腦海中閃過剛才難以描述的畫麵,肩膀不自覺鬆懈下來一點。
“沒問題。”
獄醫走到池子前洗手,說:“排除藏物可能性。”
獄警一個大白眼簡直要翻上天,他立馬轉身朝裴周馭走過來,叉著腰問:“姓裴的,你知道我今天工作安排得多滿嗎?”
———你知道你和你不中用的狗浪費了我多長時間嗎。
裴周馭一言不發地看向sare,它依舊呈鎖定目標的姿勢匍匐在彭庭獻腳邊,舌頭哈著焦急催促的熱氣,嗓子裡擠出恨鐵不成鋼的嗚咽聲,瘋狂衝裴周馭甩腦袋,示意他快給自己下逮捕命令。
sare是裴周馭新接手的一隻獵犬,功勳軍犬後代,以脾性暴烈難以馴養聞名,同時嗅覺靈敏分辨準確性極強,但或許是出於訓練時長不夠的原因,目前也出現過一兩次判斷失誤。
但都是在訓練期間,氣味混淆物繁多的情況下。
檢查犯人中,還從未失誤過。
裴周馭把傾歪的腦袋擺正,朝彭庭獻看過去。
彭庭獻也剛好提起褲子看向他。
一時間,四目相對,隔著空氣無聲碰撞,彭庭獻的手還在不急不躁地扣腰間皮帶。
“哢噠”一聲,西褲收束,窄瘦有力的腰線暴露空氣一秒,又被垂落的西裝外套覆蓋。
他衝裴周馭點頭一笑,善解人意地說:“沒關係,裴警官也是為了監獄著想。”
獄警扭頭冷然瞪了他一眼:“我讓你說話了?”
彭庭獻悠悠擡起雙手:“錯了呢。”
他還想再跟裴周馭對峙兩句,走廊另一頭走過來一個身材矮小的老獄警,腳步匆匆,直奔裴周馭而來。
獄警看到來人後馬上立正敬禮,右腳快速一靠左腳,喊:“方頭!”
方頭直接無視了他,語氣頗重地質問裴周馭:“怎麼提前跟人換崗了?手環也不接聽,藍姐讓你過去,趕緊。”
這話一出,獄警臉上明晃晃浮現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壓低聲音湊近方頭問:“藍姐是不是又跟賀醫生…”
“去你媽的!”方頭一巴掌呼他腦門上:“有你什麼事!帶犯人剃頭去!”
獄警捂住腦袋,急忙連連說好,轉頭就把怒火遷移到彭庭獻身上:“就你他媽事事多,浪費時間,跟老子走!”
彭庭獻被重新銬上手銬,獄警趕著他往前走,他再次被推了一下,也不惱,微笑著對裴周馭說:“希望下次能看到你的醫檢執照,裴警官。”
裴周馭沒什麼情緒地蹲下身,衝sare勾勾食指:“過來。”
sare垂頭喪氣地朝他走過來,經過彭庭獻時還是不死心地吠了聲。
十分鐘後,sare被牽引繩控製在監獄長辦公室門口,裴周馭應付地敲了下門,不等裡麵做出允許,徑自走了進去。
辦公室正對門的牆壁上雕刻著一副巨型黑狼獸口壁畫,漆黑毛發栩栩如生,陰森的雙目緊緊盯著走進來的每一個人。
牆壁下方的旋轉椅裡坐著一個女alpha,她正翹著二郎腿,手肘支撐著下巴,背對裴周馭觀賞自己的這幅傑作。
聽到開門聲時,她慢悠悠地撥了下椅子,轉過身來,同色調的女式西裝幾乎與壁畫融為一體,黑狼極具壓迫性的瞳孔就吊懸在她頭頂正上方,和她一起筆直地朝裴周馭凝視而去。
“你很慢。”
藍儀雲給出評價,後背往椅子裡一靠,小幅度地玩著椅子轉了兩下,自顧自地傾訴了句:“她跟我吵架了。”
裴周馭默然不語。
他已經習慣了藍儀雲這種從來不需要回應的自言自語,但作為普通警衛員,他並沒有替上司排解情愁的義務,
作為半個敵人,對藍儀雲稀巴爛的感情狀況也產生不出絲毫憐憫。
“聽說剛才你也在體檢室,”兜兜轉轉,她還是開啟了正式話題:“你去乾嘛?”
“sare認為新來的犯人有問題。”裴周馭如實說。
“是麼,”藍儀雲不明不白地笑了聲:“它覺得有問題,所以你提議做指檢。”
“對。”
“人體能藏物品的地方有很多,後槽牙,舌底,毛發,指甲……這些你都檢查過了嗎?”
“對。”
“所以你破天荒要求做指檢的原因,是先排除了其他可能性,而不是…”藍儀雲捂嘴一笑:“——你在試圖通過看犯人的隱私部位釋放壓力?”
裴周馭鬆懈下來的肩膀幾不可見地擡上來一點,但隻一秒,便又被很好地掩蓋下去。
他依舊是模棱兩可的回答:“對。”
藍儀雲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笑夠了,細白的長指一伸,指著他嘴上的止咬器說:“這副戴得還習慣嗎?”
“……”沒有回答。
“真難為你了,每次剛過易感期就要被戴上這玩意兒。”
她狀似遺憾地聳了下肩,“但沒辦法,為了監獄裡其他人的安全著想,我不得不控製一下你還沒消退的資訊素衝動。
“誰讓你偏偏在易感期……”
她停頓一笑:“標記不了任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