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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森之犬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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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楓葉鋪成一條路,初秋,戰士們整頓回家。

藍儀雲一舉奪下了戰爭勝利,她藏了一批援兵,甚至瞞過沈聘婷,以絕對逼壓的處境利用裴周馭,生死關頭,他果然親手替她殺了藍擎。

藍戎的電話打到前線,言語間閃爍,對自己出手詭譎的女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藍擎的父親卻不好過。

他召集了家族一批人,跪到宗祠前討說法,花白的頭一下又一下磕地,撞得頭破血流。

他哭吼:“藍儀雲連自己堂哥都殺!”

“戰場無眼,她想逃脫家族製裁,所以讓那個被改造的指揮官替她動了手!”

“她一個女兒家,心腸怎能如此歹毒?!城府太深!所有人被她玩得團團轉!”

藍儀雲是在場唯一沒有下跪的人,一眾男性後輩匍匐在地上,而作為戰爭勝利者的她,昂著頭顱,一舉一動都透露著閒散:“那你咬我啊。”

“你殺了你的堂哥!”

“我沒有,”藍儀雲無辜一攤手:“我可沒有親自動手,是他自己要跟我開戰的,殺他的人不是我,你不服?去告軍事法庭。”

“冤有頭債有主,誰動手殺的人,你找誰。”

“你———!”

藍擎的父親衝上來要打她,藍儀雲悠悠一閃,靠到離牌位更近的地方。

她高挑纖瘦的身影擋住了身後先輩的亡牌,數位已故的男性族長,在她身後襯成了背景板。

背後是死的,麵前是跪的。

作為整個家族祠堂裡唯一一位異性,她立在男權漩渦中心,坦然接受四周或好或壞的打量。

這其中不乏有和藍擎玩得好的堂兄弟,他們和她一同長大,小時候一些以玩笑為名的遊戲,他們都忘了。

但藍儀雲還記得。

指尖一擡,藍儀雲輕笑著指了下其中一個男人:“堂弟,下個是你。”

/

h星球邊境,一處隱秘的地下實驗室。

沈娉婷褪去軍裝,穿著一身鬆垮便衣坐在角落,她氣得手腕直抖,連手裡夾著的煙都在晃。

資料板前方,正站著她高大偉岸的父親,他曾是h星球皇帝的授課老師,星球滅亡之後,隱姓埋名,拉攏一批流民建立了現在這間實驗室。

最大的資料板上,寫著“曲行虎”三個字。

“媽的。”

沈娉婷又破口大罵一聲,所有侮辱女性的詞彙都砸在了藍儀雲身上,她煩得要死:“賤貨一個,防我?啊?連我都防?我他媽一天到晚像個狗一樣給她跑前跑後,真拿自己當大小姐了誰都得慣著她是吧!”

她的父親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目光落在她不雅觀的蹺二郎腿動作時,淡淡咳了一聲。

要她注意形象的意思。

沈娉婷置若罔聞,完全把父親的規訓當耳旁風,她氣得失去理智,想起自己從幾千人裡選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堂堂正正入職帕森,之後又時刻看藍儀雲臉色行事,骨子裡那股驕橫的大小姐脾氣徹底壓不住了。

“姓霍的也是個狗東西。”

她接著罵了句。

她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的任務順風順水,剛入職便碰上裴周馭易感期,好說歹說才讓藍儀雲同意把人關回去,她立刻想去八監,卻被藍儀雲否決。

沒辦法,她不得不把玻璃房的後續任務交給霍雲偃,結果最令她氣憤的是,情報還沒打探徹底,他們安排的線人———彭庭獻,富家大少爺,又不爭氣地病倒了。

昨天在戰場最後,藍儀雲根本沒打算把裴周馭帶回去,他的傷勢肉眼可見地嚴重,帶回,無非又是一筆巨額手術開銷。

她在那時罕見的沉默下來,陷入了在裴周馭和曲行虎之間二選一的抉擇中,霍雲偃卻抓緊時機,瘋狂對她使眼色。

他們還沒從裴周馭手裡獲取琴譜的情報,裡麵有八監的絕密資訊,要想任務繼續,必須優先救治裴周馭。

最終,裴周馭沒有被丟棄戰場,生命奄奄一息時,藍儀雲把他送回了八監醫治。

想到這裡,沈娉婷的語氣更不好了。

“我真是瘋了,我為什麼不去查她的財政支出?我以為她成天跟那個賀醫生膩膩歪歪,完全沒有一點戰爭頭腦,誰他媽知道她背地把錢壓著都花那批援兵上了!”

“我是她秘書啊,她連我都防?!”

沈娉婷說著,猛地頓了一下:“———她是不是對我起疑心了。”

她的父親沉著臉轉過頭,看她這幅吊兒郎當的假小子樣,壓著怒聲:“跟你說多少次了,在外麵控製脾氣,時刻注意形象。”

沈娉婷大聲吼了回去:“我一天天穿那破高跟鞋!崴了多少次!還不夠注意形象!”

她陷入茫然和恐慌之中,眼球飛轉,胸膛也劇烈起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這句話的含金量。

她的父親眼底逐漸結冰,深深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想道破什麼,又覺得算了。

藍儀雲壓了一批援兵這件事確實無人知曉,她瞞過了所有人,包括自己親信的秘書沈娉婷。

為何戰場那批殘兵看起來窮困潦倒,而明知敵眾我寡,仍吝嗇補給物資。

因為她真正的支出大頭,都花在了最後那批重甲援兵上。

她派出裴周馭,也不過是借他的威名引起藍擎恐慌,一來能試探出藍擎真正的底牌,二來,也同時利用裴周馭的易感期,名正言順,借刀殺人。

藍擎確實死了,但藍儀雲不會受到任何法律製裁。

她頂多隻會在家族裡被噴幾口唾沫。

實驗室裡陷入安靜,幾個研究員不敢擡頭,空氣裡回蕩著“嘀嘀”儀器聲。

他們從曲行虎身上獲得的情報有限,想通過八監下手,隻能依靠裴周馭醒來。

作為最瞭解八監的人,他不僅可以打入內部,今後還能近距離地接觸曲行虎。

帕森監獄從早年間便開始非法秘密研究,他們改造活人,試圖打亂abo的生理秩序。

而藍戎當年為了扶持藍儀雲上位,又和c星高層有染。

錯綜複雜的利益鏈條,想破局,必須有人身處內部。

沈娉婷彈了下煙灰,剛擡頭,突然看到父親朝自己走來,他神情嚴肅,眉頭攢著化不去的陰霾。

他一下子按住了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複興不是兒戲,聘婷,你長大了。”

“一個真正的成年人,必須要學會忍辱負重。”

/

八監的大門緩緩敞開,研究員們全部出現,站在門口等候裴周馭。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表情,但依然自願站在這裡,裴周馭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們成功打造的第一個實驗品,雖然沒有利益相關,但至少減輕了工作量。

最近新來的那位曲行虎,症狀十分不穩定。

他並不是罕見的s級alpha,改造起來難度頗高,藍儀雲想找一個人代替裴周馭的工作,要求足夠愚蠢、聽話、對監獄沒有任何潛在風險。

說來說去,不過是想要一個沒有靈魂和思想的工具人。

一輛蓋了黑布的卡車駛入,研究員們動作嫻熟地開啟車廂,把“屍體”搬運下來。

裴周馭的身體已失溫,腺體破壞程度超出想象,如果不是在離開戰場前緊急進行了心肺複蘇,這一路寒天雪地的顛簸,他撐不住回來的路。

擔架早已備好,研究員們配合迅速,在最短時間內將裴周馭拉入急救室,開始與死神爭分奪秒。

第一監區的人同步獲得訊息,一個電話直接打過來。

司林憤怒不已,質問裴周馭為何不第一時間送到醫務室,屍檢組的人早已等候,無論生死,每一位倖存的戰士都要檢查身份貼片。

研究員們還沒來得及回話,電話驀地被結束通話。

賀蓮寒在那邊切斷了連線,她瘦了,但一巴掌扇在司林臉上時仍力道不減。

司林捧著登記冊連連後退,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痛,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賀蓮寒甩甩手,冷漠地吐出一句:“滾,彆占用我電話。”

“…確認資訊不是我們兩個的共同工作嗎?蓮寒,你怎麼了,這是義務啊,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

“啪!”,一份辭職資料甩在了他臉上,賀蓮寒扶了扶眼鏡,說:“你繼續,我不乾了。”

司林徹底茫然:“蓮寒,你,你、”

“臭死了。”

賀蓮寒目光掠過他瘦削的身軀,在他背後,飄散出隔離區濃鬱衝天的屍臭,她引以為傲的工作環境,讓他們搞成了這個鬼樣子。

司林以為她耍小脾氣,鬆了口氣,繼續厚著臉皮哄上去:“蓮寒,沒事,戰爭已經結束了,我馬上讓人把你這裡打掃好,我給你買了新的香薰,你看……”

“我說,”賀蓮寒冷眼下睨,淡淡看著他:“臭的人是你。”

/

天邊的魚肚白在黎明時分迎來破曉,新的一天,周而複始,第五監區的起床哨準時響起。

走廊裡爆發出一聲聲哀嚎,犯人們賴床不肯起,霍雲偃恢複了長官職位,麵色不太好地挨著一間一間走過來敲門。

到達最儘頭的315監舍時,他緩慢地把門開啟,還沒收起鑰匙,裡麵的人便迫不及待主動推開了門。

彭庭獻一隻手捧著臉盆毛巾,滿麵春風,無比優雅地衝他點頭一笑:“早,霍警官。”

“……”

霍雲偃一時感到胸口發堵,在帕森這樣人人壓抑的監獄裡,彭庭獻簡直是他見過最鬆弛的一位。

他太悠閒了,每天都彷彿在和生活做遊戲,既不與犯人們打交道,也不和獄警同流合汙,即使判的是無期徒刑,但有時總給人一種錯覺。

———其實在這裡度過餘生,他也沒什麼意見。

霍雲偃一言不發,側身給他讓道,拎著鑰匙的手晃了一下,“叮當”,給他指向公共洗漱間的位置:“快去快回。”

彭庭獻微笑說“好”,端著臉盆走出去,擦肩而過時,他卻無意間捕捉到一股血腥味。

他立馬皺起眉頭,絲滑切換一副關懷的嘴臉:“沒事吧,你受傷了嗎?霍警官。”

“嗯。”

“在哪裡,”他語氣焦急,眼尾卻掛著似有若無的笑:“痛嗎,需不需要我幫忙吹一吹?”

“……”霍雲偃掀起眼皮,看他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終於有了那麼點活人氣息:“又看得上我了?”

“不敢,”彭庭獻歉意一笑:“之前對霍警官態度冷漠,隻是因為需要避嫌,如今裴警官死了,您是我的頂頭上司,我自然無條件信任您。”

霍雲偃眼神從他冷漠而自私的臉上劃過,彭庭獻笑容深深,卻讓人感到不達眼底。

非常非常典型的、利己主義商人模樣。

“誰跟你說裴周馭死了?”

霍雲偃淡淡反問。

彭庭獻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凍住,他慢慢歪頭,抱著狐疑而審視的目光,輕聲問:“他不是被拉進焚屍場了嗎。”

霍雲偃從鼻腔裡“哼”了一聲,輕輕的,帶著那麼點鄙夷嘲笑的意思,他懶得和彭庭獻多說,轉身要走。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彭庭獻的臉盆落地,兩隻手全騰出來阻止他走。

“什麼意思。”

彭庭獻笑容未減,但語調明顯降了一個度:“我認錯人了?”

霍雲偃被迫停腳,但頭都不回:“沒,不可能,你做什麼都是對的,怎麼會出錯呢。”

他反手抓住了彭庭獻的手腕,強硬、緩慢而不容反抗地讓他在自己胳膊上鬆手,彭庭獻果然放開了他,他又不自覺嗤笑一聲,向前走。

彭庭獻這次沒有攔,放他離開,自己卻留在原地。

———沒死?

如果那具麵目全非的屍體不是裴周馭,那……

他的生活,豈不是又有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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