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啟程 第3章 經理考覈表
體育館特有的味道——混合著汗水、橡膠地板清潔劑和淡淡塵埃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活力。巨大的空間裡回蕩著鞋底摩擦地板的吱嘎聲、排球撞擊手臂的悶響、以及隊員們短促有力的呼喊。
「再來一球！」
「注意位置！」
「一觸！」
星野晴站在入口處的陰影裡，微微屏住了呼吸。她的目光快速掃過整個場地，像一台精密的掃描器，捕捉著每一個動態的細節。場地上，穿著黑色鑲橘邊隊服的隊員們正在進行分組對抗練習。跳躍、扣殺、撲救、托球……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和速度感，比她想象中更加激烈。
她的視線很快鎖定了那個橘色的身影——日向翔陽。他像一顆不知疲倦的炮彈，在網前反複躍起，雖然動作還帶著明顯的生澀和用力過猛，但那股不顧一切想要扣球的衝勁，隔著半個球場都能感受到。他的每一次起跳都拚儘全力，彷彿要將身體裡所有的能量都爆發出來。
「日向！彆跳那麼早！」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
晴的目光移向聲音的來源。網的另一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留著利落黑色短發的男生。正是入學式那天被翔陽撞到、並冷冷丟下「礙事」二字的男生。此刻，他正皺著眉頭，眼神銳利地盯著翔陽的動作。他手裡托著一個排球，姿勢標準而穩定，手臂線條流暢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影山！托球給我！快！」翔陽在網前大喊，再次高高躍起。
被稱為影山的男生眼神一凝，手腕輕輕一抖，排球如同被精確製導般，劃出一道低平而迅疾的弧線，直飛翔陽的起跳點。那速度太快了！晴幾乎沒看清他的動作。
「砰！」
球狠狠砸在翔陽的手臂上，然後……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直接飛向了場邊的記分牌。
「哐當！」記分牌晃了晃。
「啊！影山！你的托球太用力了！」翔陽落地，揉著發紅的手臂，不滿地嚷嚷。
「是你跳得太慢了！呆子！」影山的聲音冰冷，毫不留情，「跟不上我的托球，就滾去基礎練習！」
「你說什麼？！我纔不是呆子！」翔陽立刻像被點燃的炮仗，跳起來就要衝過去。
「日向！影山！都給我冷靜點！」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正是排球部的顧問武田一鐵老師。他無奈地扶了扶眼鏡，「練習時注意配合！影山，控製一下你的力道；日向，注意起跳時機！」
兩人互相瞪了一眼，各自彆開臉，但總算沒有再吵起來。
晴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影山飛雄……原來他叫這個名字。他的托球，精準得可怕，也強勢得可怕。那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和他冷漠的外表如出一轍。而翔陽……晴的視線回到那個依舊氣鼓鼓的橘發少年身上。他顯然被影山的托球速度和力量震撼到了，雖然嘴上不服輸，但眼底深處除了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是對挑戰的渴望嗎？
「你就是星野晴同學吧？」武田老師的聲音打斷了晴的觀察。
晴立刻收回目光，轉向武田老師，微微鞠躬：「是的，老師您好。我是來申請經理職位的星野晴。」
「嗯，清水跟我提過了。」武田老師溫和地笑了笑，遞過來一張表格，「這是經理申請表，你先填一下基本資訊。另外，」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著審視，「我們需要對你進行一個簡單的考覈，主要是關於排球基礎知識和一些臨場觀察能力的測試，可以嗎？」
「好的，老師。」晴接過表格和一支筆，沒有絲毫猶豫。她走到場邊一個放置雜物的長凳旁，快速而工整地填寫起來。姓名、班級、聯係方式……她的字跡清晰娟秀。
填表的時候，她的耳朵依然捕捉著場上的聲音。影山那冰冷簡潔的指令，翔陽充滿乾勁的呼喊，其他隊員的交流，還有排球撞擊發出的各種聲響，構成了一曲獨特的背景音。
很快，晴將填好的表格遞還給武田老師。
武田老師接過表格看了看，點點頭：「那麼，考覈開始。第一個問題：排球比賽中，輪次轉換的規則是什麼？當一方得分並獲得發球權後，隊員應該如何輪轉換位？」
這個問題很基礎，但卻是理解比賽流動性的關鍵。晴幾乎沒有思考，流暢地回答：「輪次轉換是順時針方向。當一方得分並獲得發球權時，該方所有隊員按順時針方向輪轉一個位置。原本在1號位的隊員移動到6號位，原本在2號位的隊員移動到1號位，以此類推。新獲得發球權的隊員，是移動到1號位的隊員進行發球。」
她的回答準確無誤，語速平穩。武田老師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接著問道：「很好。第二個問題：請簡述『時間差進攻』的基本原理和戰術目的。」
晴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口道：「時間差進攻是利用進攻隊員起跳時間的差異來迷惑對方攔網的一種戰術。通常由兩名進攻隊員配合完成。第一名進攻隊員（通常是副攻）先做出全力起跳扣球的假動作，吸引對方攔網隊員起跳；當對方攔網隊員開始下落時，第二名進攻隊員（主攻或接應）才真正起跳扣球。目的是打亂對方的攔網節奏，製造無人攔網或單人攔網的機會，提高進攻成功率。」
她的解釋清晰明瞭，抓住了戰術的核心。武田老師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看來你對戰術也有一定瞭解。那麼，第三個問題……」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球場，似乎在尋找合適的例子，「假設在比賽中，對方有一位非常擅長斜線扣球的主攻手，作為經理，在臨場觀察時，你會重點關注我方哪些位置的防守？理由是什麼？」
這個問題開始涉及實戰觀察和策略思考了。晴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球場。此刻，恰好是影山在發球。他拋球、助跑、起跳、揮臂的動作一氣嗬成，帶著一種淩厲的美感。排球如同炮彈般呼嘯而過，砸在對場的地板上。
「我會重點關注我方場地對角線區域的防守，尤其是5號位和1號位。」晴的視線跟隨著球的軌跡，聲音冷靜地分析道，「因為擅長斜線扣球的主攻手，通常會選擇避開對方攔網手（通常是2號位或3號位隊員）的正麵封堵，將球扣向場地對角線的大空檔區域。5號位（後排右側）和1號位（後排左側）是斜線球最常落點的區域。此外，還需要注意對方扣球手的習慣動作和眼神方向，預判其扣球線路，及時提醒後排防守隊員移動補位。」
她的回答不僅指出了關鍵區域，還提到了預判和溝通的重要性。武田老師眼中的讚許之色更濃了。他正想繼續提問，場上的情況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好一傳！影山！」一個隊員喊道。
一個漂亮的接發球被墊到了網前。影山迅速移動到落點下方，身體微微下沉，手臂抬起，眼神專注地盯著空中下落的排球。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手腕穩定，顯然準備托出一個漂亮的二傳。
就在這時，一個橘色的身影如同旋風般從後排插上，嘴裡大喊著：「影山！給我！」
是翔陽！他雙眼放光，助跑、起跳，動作迅猛無比，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衝勁。他起跳的位置……似乎有點太靠近網前了，而且時機似乎也早了那麼零點幾秒！
影山的眉頭瞬間擰緊，眼神變得銳利如刀。他似乎猶豫了極短的一瞬——是強行托給位置並不理想的翔陽，還是傳給位置更好的其他攻手？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翔陽已經躍到了最高點，手臂向後揚起，做出了準備扣球的姿勢！他的身體在空中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充滿了爆發力。
「影山！」翔陽在空中大喊。
影山眼神一凜，似乎做出了決定。他手腕一抖，球快速離手，飛向翔陽的揮臂點。
「砰！」
一聲比之前更加沉悶的巨響。排球被翔陽狠狠扣下，帶著驚人的力量砸向對方場地。然而，對方前排的攔網隊員似乎預判到了他的路線，雙人攔網已經嚴陣以待！
「啪！」
球狠狠砸在攔網隊員的手臂上，高高彈起，飛出了界外。
「嘖！」翔陽落地，懊惱地甩了甩手。
影山站在原地，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看著翔陽，嘴唇動了動，似乎又想吐出那個熟悉的詞——「呆子」。
場邊的武田老師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然後轉向晴，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語氣帶著一絲考校：「星野同學，剛才日向翔陽的那次扣球，你能大致估算出他起跳後的最高點，距離地麵的高度嗎？」
這個問題出乎意料，甚至有些刁鑽。沒有專業的測量工具，僅憑肉眼觀察，在那樣快速激烈的對抗中估算跳躍高度，難度極高。
晴的目光落在剛剛落地的翔陽身上。他正微微喘著氣，額頭上布滿汗珠，但眼神依舊明亮。剛才他起跳的畫麵在她腦海中清晰地回放——那充滿爆發力的蹬地，身體在空中舒展的弧度，手臂揮擊時繃緊的肌肉線條……以及，他身體到達繁體時，與籃筐（體育館牆壁上用於其他運動的籃筐）的相對位置……
她沉默了幾秒，像是在進行精密的心算。周圍隊員的呼喊聲、排球的撞擊聲彷彿都遠去了。她回憶著翔陽的身高，籃筐的標準高度，以及他躍起時頭頂與籃筐下沿的距離差……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武田老師，語氣平靜而篤定地給出了一個精確到小數點後一位的數字：
「3335厘米。」
這個數字報出的瞬間，站在不遠處的影山飛雄，正準備嗬斥翔陽的動作猛地一頓。他倏地轉過頭，那雙總是冰冷淡漠的眼睛，第一次帶著清晰的、毫不掩飾的驚愕，直直地看向了場邊那個穿著校服裙、看起來安靜又普通的黑發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