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啟程 第4章 體育館的初次呼吸
排球撞擊手臂的悶響，鞋底摩擦地板的銳鳴，隊員們短促的呼喝……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烏野高中體育館特有的、充滿生命力的背景音。星野晴站在場邊靠近記錄台的位置，手裡捧著一塊嶄新的硬質資料板，上麵夾著幾張記錄紙和一支筆。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在快速移動的隊員間掃視，捕捉著每一個稍縱即逝的細節。
場上的分組對抗已經進入白熱化。一方由隊長澤村大地率領，另一方則由副攻手東峰旭領銜。影山飛雄在澤村隊擔任二傳，而日向翔陽則在東峰隊擔任主攻。這種安排顯然是為了增加對抗強度。
「一傳到位！」田中龍之介一個漂亮的魚躍救球，將球勉強墊向網前。
影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球的落點下方。他身體重心下沉，膝蓋微屈，雙臂早已抬起，十指自然張開，形成一個完美的托球手型。他的眼神銳利如鷹，緊緊鎖定著空中旋轉下落的排球，全身的肌肉都處於一種高度協調的待發狀態。空氣彷彿在他周圍凝固了，隻剩下那顆旋轉的球和他專注的側影。
「影山！」網的另一側，翔陽的聲音帶著急切的渴望。他像一顆蓄勢待發的橘色彗星，在影山觸球前的瞬間，已經憑借著驚人的爆發力猛地蹬地而起！他的起跳迅猛無比，身體在空中極力舒展，手臂向後高高揚起，目光死死盯著影山的手，彷彿要將那即將被托出的球吞噬。
影山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在球觸及指尖的刹那，他的手腕以一個肉眼難以捕捉的細微角度輕輕一抖，手指瞬間發力，將球推送出去。排球如同被賦予了精確的指令，劃出一道低平、迅疾得令人窒息的直線，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直直飛向翔陽的揮臂點！
太快了！晴的瞳孔微微收縮。影山的托球，簡直像是從炮膛裡射出的炮彈，追求的是極致的速度和精準度，幾乎不給攻手任何調整的時間。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顫的巨響。翔陽的手臂狠狠抽擊在球上。然而，那球速實在太快，力量也過於剛猛，翔陽雖然憑借本能揮出了手臂，但擊球點卻稍稍偏了一點，手腕的角度也未能完全控製住。
排球如同脫韁的野馬，帶著巨大的力量，卻偏離了預定的軌道，沒有飛向對方場地的空檔，而是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狠狠砸在了球網上沿！
「嘟——！」裁判的哨聲響起，「觸網！東峰隊失分！」
「啊——！」翔陽落地，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他用力抓了抓自己橘色的頭發，對著網對麵的影山喊道，「影山！你的托球太快了！我根本來不及調整！」
影山站在原地，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冷冷地看著翔陽，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剛才那球，他托得確實追求了極限的速度和力量，幾乎是壓著翔陽起跳的最高點送出的。他本意是測試翔陽的反應極限，但結果顯然不儘如人意。
「跟不上就直說，」影山的聲音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彆為自己的無能找藉口，呆子。」
「你說什麼？！」翔陽瞬間被點燃，像隻炸毛的貓，隔著球網就要衝過去，「你那個托球根本就不是給人接的！你纔是呆子！排球白癡！」
「日向！影山！」澤村隊長嚴厲的聲音響起，「都給我閉嘴！練習繼續！」
兩人互相怒視著，空氣中彷彿有電流劈啪作響。翔陽氣鼓鼓地退回自己的位置，影山則麵無表情地轉過身，隻是周身散發的氣壓更低了。
晴的筆尖在資料板上快速移動，在「影山飛雄」的名字下方，記錄下剛才那一球的關鍵資訊：【托球速度：a
（極快），落點精度：a（極佳），與攻手配合度：c（衝突）】。
在「日向翔陽」的名字下則記錄：【起跳高度：a（優秀），扣球力量：b
（良好），控球精度：d（失誤）】。
她微微蹙眉，翔陽的扣球精度確實是個問題，但影山那種完全不顧及攻手感受、一味追求極限的托球方式，同樣也是衝突的根源。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活力、帶著點大大咧咧的聲音打破了場上緊張的氣氛。
「嘿！那邊的經理小姐！小心——！」
晴聞聲抬頭，隻見一個身影如同炮彈般從球場中央朝著她的方向飛撲而來！那人身材不算高大，但動作極其迅猛，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像刺蝟一樣豎起，正是自由人西穀夕！他為了救一個幾乎要落地的險球，整個人完全失去了重心，以一種近乎誇張的魚躍姿勢，不顧一切地撲向邊界線！
西穀的救球動作堪稱教科書級彆的漂亮，手臂在最後一刻險之又險地將球墊了起來。然而，巨大的慣性讓他根本無法止住前衝的勢頭，整個人像一輛失控的小卡車，直直地朝著場邊、朝著晴所在的位置撞了過來！
「哇啊啊啊——！」
西穀的驚呼聲和晴下意識的輕呼幾乎同時響起。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晴隻來得及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西穀就已經帶著一陣風衝到了她麵前。他努力想要扭轉身體避開，但為時已晚。
「砰！」
西穀的肩膀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晴手中的硬質資料板上！
巨大的衝擊力傳來，晴隻覺得手腕一麻，那塊嶄新的資料板瞬間脫手飛出！夾在上麵的記錄紙如同被驚擾的白色蝴蝶，嘩啦一聲四散紛飛，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鋪滿了她腳邊的一小片區域。
「對、對不起！經理小姐！你沒事吧？！」西穀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自己沾了一身灰，連忙對著晴鞠躬道歉，臉上寫滿了驚慌和歉意，「我太投入了！沒控製住！真的非常抱歉！」
晴穩住身形，看著散落一地的紙張，又看了看一臉懊惱的西穀，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西穀前輩。球救得很漂亮。」她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波動。
「啊！你的記錄！」西穀看著滿地狼藉的紙張，更著急了，「這、這怎麼辦？都是我不好！我幫你撿！」他手忙腳亂地就要蹲下去撿。
「沒關係，前輩，我自己來就好。」晴阻止了他，自己蹲下身。她的目光快速掃過散落在地的紙張。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資料：隊員的跑動距離、觸球次數、一傳到位率、扣球成功率、攔網有效次數……還有她剛剛記錄下的影山和翔陽的衝突資料。
這些紙張散落得毫無規律，數字和文字混雜在一起，在旁人看來恐怕是一片混亂的資訊廢墟。
然而，晴隻是靜靜地蹲在那裡，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器，快速地在每一張紙頁、每一片區域上移動。她的眼神專注而沉靜，彷彿周圍隊員們的目光都不存在了。她的指尖沒有去觸碰那些紙張，隻是懸停在離紙麵幾厘米的上方，隨著視線的移動而微微劃過。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變慢了。
幾秒鐘後，晴伸出手，動作穩定而有序地將散落的紙張一張張撿起。她沒有立刻整理順序，隻是將它們大致疊放在一起。然後，她站起身，將疊好的紙張重新夾回被西穀撞落在地的資料板上。
「真的非常抱歉，經理小姐！」西穀還在不停地道歉，撓著他那頭亂發，「你的記錄……是不是都亂了？需要我幫忙重新記嗎？」
「不用了，西穀前輩。」晴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安撫性的微笑，「資料，我都記住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附近幾個隊員的耳中。
剛剛結束一輪攻防、正走到場邊喝水的影山飛雄，拿著水瓶的手微微一頓。他那雙總是帶著審視和冷漠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落在了晴的身上。他看著那個蹲下、撿起、站起，然後平靜地說出「我都記住了」的黑發少女，看著她手中那塊剛剛經曆撞擊的資料板，看著她沉靜如水的側臉。
記住？記住什麼？記住那些散落一地的、混亂的資料？在那麼短的時間裡？
影山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想起入學式那天她平靜指出翔陽踩線的樣子，想起她回答武田老師問題時清晰冷靜的分析，想起她報出「3335厘米」時那篤定的語氣……
這個經理……似乎和表麵看起來的安靜普通，不太一樣。
而此刻，晴已經重新拿起筆，目光再次投向球場，彷彿剛才那場小小的意外從未發生過。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散落的數字和文字，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了她的腦海裡，分毫不差。體育館裡混合著汗水與拚搏的空氣，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湧入她的胸腔——這是屬於烏野排球部的，充滿挑戰也充滿可能的，「初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