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啟程 第31章 更衣室的眼淚
「嗶——！！！」
終場的哨聲如同利刃，狠狠劈開了體育館內灼熱到幾乎凝固的空氣。
記分牌上，鮮紅的數字定格在25：23。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後，是烏野應援區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歇斯底裡的狂吼！聲浪如同實質的衝擊波，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整個體育館的頂棚似乎都在顫抖！
「贏了！我們贏了！！」
「烏野！烏野！烏野！！」
「影山！日向！西穀！大地！所有人！萬歲——！！！」
狂喜的浪潮瞬間淹沒了球場的每一個角落。烏野的隊員們如同脫韁的野馬，嘶吼著、咆哮著、不顧一切地衝向彼此！日向翔陽！
星野晴站在場邊，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的聲浪衝擊得微微踉蹌了一步。她手中的資料板不知何時已經滑落在地，螢幕邊緣磕碰出一道細微的裂痕。她彷彿聽不到周圍的喧囂，也看不到隊員們瘋狂的慶祝。
她的目光，穿透沸騰的人海，死死地、牢牢地鎖定在記分牌上那鮮紅的「25：23」上。
贏了？
真的……贏了？
白鳥澤……那座高不可攀的山嶽……被他們……鑿穿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的洪流猛地衝垮了她心中最後一道堤壩！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在瞬間被鬆開，劇烈的酸脹感伴隨著失重般的眩暈，如同海嘯般席捲了她的全身！
贏了！
不是資料推演的概率，不是戰術板上的模擬，而是真真切切、用汗水、鮮血、無數次跌倒又爬起的堅持換來的勝利！是用影山那石破天驚的背飛、日向那不顧一切的扣殺、西穀用臉擋下的重炮、所有人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構築的防線……共同贏下的勝利！
她做到了！她的資料！她的判斷！她的鮮血寫下的警示！沒有白費！它們化作了撕裂高牆的利刃，融入了這場不可思議的勝利之中！
巨大的喜悅、強烈的後怕、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帶來的虛脫感……無數種情緒如同失控的野馬，在她體內瘋狂衝撞！她的眼眶瞬間變得滾燙，視線迅速模糊，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順著臉頰肆意流淌。
她猛地轉過身，幾乎是逃離般，踉蹌著衝向了球員通道。她不能在這裡哭，不能在所有人麵前崩潰。她需要一點空間，一點時間，來消化這排山倒海般的情感洪流。
更衣室裡空無一人，隻有一排排冰冷的儲物櫃和空氣中殘留的汗味與消毒水氣息。厚重的門隔絕了外麵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隻剩下她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在空曠的空間裡回蕩。
晴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儲物櫃，身體無力地滑坐在地上。她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肩膀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著。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浸濕了她的運動褲。她咬著自己的手背，試圖阻止那洶湧的嗚咽，卻隻是徒勞。積壓了整場比賽、甚至更久遠的壓力、恐懼、孤注一擲的決絕和此刻巨大的狂喜，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洶湧而出。
贏了……真的贏了……
她哭得像個迷路後終於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堅強和冷靜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就在這時——
「吱呀——」
更衣室的門被毫無預兆地推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擋住了走廊裡透進來的光線，在地上投下長長的陰影。
是影山飛雄。
他顯然剛剛從慶祝的人群中脫身，黑色的隊服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結實而疲憊的肌肉線條。他的額發濕漉漉地貼在飽滿的額角，臉上還帶著運動後的潮紅和一絲未散的亢奮。他微微喘著氣，胸膛起伏，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
他站在門口，看著角落裡蜷縮成一團、肩膀還在微微顫抖的晴，腳步頓住了。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眼睛裡，此刻清晰地映著晴哭泣的背影，銳利的光芒似乎被什麼東西軟化了一絲，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和……無措？
他大概從未見過這樣的星野晴。那個總是冷靜、理智、用資料武裝自己的經理，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小動物般，躲在無人的角落，哭得不能自已。
影山飛雄的眉頭習慣性地蹙起，像是在思考一個比破解白鳥澤防守更複雜的難題。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猶豫，最終，他還是邁步走了進來。
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更衣室裡顯得格外清晰，一步步靠近。
晴聽到了腳步聲，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將臉埋得更深，肩膀的顫抖卻無法停止。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
影山在她麵前停下。他沒有說話，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蜷縮的身影。空氣裡彌漫著她壓抑的抽泣聲和他身上濃烈的汗水氣息。
又過了幾秒，一個東西被遞到了晴低垂的視線下方。
是一個紙盒。
一個熟悉的、印著草莓圖案的牛奶盒。
晴的抽泣聲戛然而止。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了那個遞到眼前的草莓牛奶盒，以及握著牛奶盒的那隻骨節分明、還帶著薄繭和汗水的手。
她的視線順著那隻手向上，撞進了影山飛雄那雙深邃的眼眸裡。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是那副慣常的、帶著點不耐煩的冷硬。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滴在他黑色的隊服領口。但他的眼神，卻不像平時那樣銳利逼人，反而帶著一種……笨拙的、試圖表達什麼的……溫和？
影山沒有看她哭紅的眼睛，目光有些飄忽地落在旁邊的儲物櫃上，眉頭依舊習慣性地皺著，像是在嫌棄什麼麻煩事。他將牛奶盒又往前遞了遞，幾乎要碰到晴的鼻尖，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運動後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
「補充能量。」
簡單的三個字，乾巴巴的，沒有任何修飾。
晴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草莓牛奶盒，又看看影山那張彆扭又認真的臉。淚水還掛在她的睫毛上，要落不落。她認得這個盒子，這是日向翔陽最喜歡的口味，也是……她曾經在影山的水壺上貼過便簽後，他塞進口袋裡的那種牛奶。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酸澀和一種奇異的悸動，猛地衝上她的心頭，瞬間衝垮了所有殘餘的淚意。
她伸出手，指尖還有些顫抖，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個還帶著他掌心溫度的牛奶盒。
牛奶盒的側麵，一個熟悉的、小小的、被撕下後重新貼上去的淡黃色便簽紙角，赫然映入她的眼簾。
「相信你的炮彈。」
正是她在賽前，用指尖鮮血寫下的、被他撕下塞進口袋的那張便簽！
此刻，它被仔細地、甚至帶著點笨拙地，貼在了這個草莓牛奶盒上。
晴的指尖猛地蜷縮了一下，牛奶盒光滑的塑料外殼傳遞來他掌心的餘溫。她抬起頭，看向影山。
影山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彆過臉，耳根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紅。他依舊皺著眉，語氣硬邦邦地補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掩飾什麼：
「日向那家夥……吵著要喝。」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走向更衣室門口，背影挺直而匆忙，彷彿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
更衣室的門被他「砰」地一聲帶上，隔絕了外麵隱約傳來的喧囂。
空蕩蕩的更衣室裡，隻剩下晴一個人。
她低頭，看著手中那個貼著熟悉便簽的草莓牛奶盒，指尖輕輕摩挲著那五個熟悉的字跡。冰涼的牛奶盒，卻彷彿帶著灼人的溫度，從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底。
淚水再次湧上眼眶，但這一次，不再是崩潰的宣泄，而是一種混雜著溫暖、釋然、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悸動的酸澀。
她將牛奶盒緊緊抱在懷裡，彷彿抱著一個失而複得的、滾燙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