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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叔父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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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迷離(十一)
探訪關幼君。

按說庾祺與張達天不亮走來街上,
買了兩頭現宰的豬羊,並幾隻活雞活鴨,雇了個挑擔的先行??送往關家,
二人則在後頭慢行??慢逛,
近一個半時辰才??逛到西隆大街上來。

張達尋思一路,不知道因何今日庾祺如??此有閒情,天不亮便撂下滿園的病人不理會,
邀他出??園。他興衝衝跟出??來,
原以為是為案子,誰知竟說是到關家祭奠。

眼瞧關家將至,他身上連份帛金也沒預備,再三踟躕下,
隻好張口問庾祺借,“庾先生,沒曾想您是到關家來祭奠,
您瞧我??這身上也沒個預備,您要是手頭方便的話,能否先借我??二兩銀子,
您放心,回去我??就還您!”

庾祺摸了二兩銀子給他,
他連不迭說謝,
往一戶人家的對??聯上撕下來半截紅紙,將銀子包好揣在懷內,“先生怎想著來祭奠關展?素日看先生可不像是個喜歡人情往來的人。”

庾祺睞眼笑笑,
“張捕頭在園中困了這些時日,不嫌憋悶?出??來走走不是很好?”

“不瞞您說,先前??我??哪有心思閒逛啊,
案子沒結,成日懸著心,就怕王大人怪罪。”

“這兩樁命案都是交由你們齊大人查辦,即便辦案不力,也是歸咎於他,王大人怎會找你的麻煩?”

張達苦笑,“您哪裡知道,齊大人雖與王大人不是一路人,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到底是個官,何況齊家因齊老太爺的緣故,在京中還有不少故交,齊大人兄弟年??幼時還曾給當今昭王做過伴讀。王大人再不喜歡他,怎會真因這點事情怪責與他?還不是拿我??們這些不入流的差役治罪。”

說到當朝昭王,也是個頗受爭議的人物,天下皆知他本非當今皇上的親子,原是皇上的兄弟平王的兒子。

當年??先皇在位,瓦剌來犯,先皇命驍勇善戰的平王率兵出??征,此戰雖勝,可平王卻戰死宣府,留下一子一女,便由先皇做主,過繼給當年??的太子撫養。

當今皇上原有兩個兒子,自他登基後,封嫡長子為皇太子,次子與過繼而??來的這位侄子皆封為王,可前??幾年??,兩個親兒子先後病逝,膝下隻剩這位非親生的昭王。

按兄終弟及的祖製,將來當是這位昭王繼承大統。不曾想,前??年??皇貴妃誕下一子,原屬昭王的太子之位,如??今懸而??又玄。

不過皇貴妃之子尚且年??幼,而??昭王正值韶華,將來之事又是渺茫難定,因而??朝野之中仍有不少擁護昭王之人。

齊敘白曾是昭王舊交,齊老太爺又曾是兩朝重臣,按說他當前??途遠大,如??今卻在南京城屈位小小縣丞,難道他就沒有壯誌難酬,包袱未展之愁?

“那是從前??齊家在京時候的事了。可到底與昭王有舊,王大人有些顧忌,沒得為點小事與齊大人結怨。”說著,張達舒展了兩下胳膊,“不過現下好了,那柔歌也給抓住了,隻要她肯招,起碼關展的案子就能了了,我??也不必受責。”

庾祺回過神來微笑,“即便她肯招,不是也沒有力的證據麼?”

張達亦彆有意思地笑起來,“雖無有力罪證,可她有殺人動機,也有作案的時間,去毀屍滅跡又留下罪證,隻要招供,也能定罪。”

這定罪定得也太不嚴謹,不過這倒是官府一貫的做派,但求了事,隻要能敷衍得過去則罷。庾祺沒駁他的話,反剪起手來,略笑著登上關家大門前??的幾級石磴。

門上進出??除親友外,多??半是關家生意場上結交之人,絲綢錦緞,馬匹牲畜,糧油豆米,珠寶首飾,陶瓷古玩,典當錢莊,木材傢俱,關家皆有涉獵,所以賓客叢脞,絡繹不絕。小廝問過身份便將二人領去靈堂,燒紙祭過,又見關幼君貼身服侍那媳婦過來請。

這廂將二人領去內院一間小花廳坐著,坐不多??時,關幼君前??來,仍是通身素服,進門施禮笑道:“承蒙不嫌,屈尊來吊,隻是人到便罷了,何須那些禮。”

是說早上使??人擔來的那些豬羊雞鴨,張達不敢居功,忙笑說:“那都是庾先生的心意,我??可是打空手來的,就連進門的帛金還是問庾先生暫借的。”

幼君又朝庾祺福身,“先生如??此客氣??,何敢虛受。”

庾祺拱手道:“不算虛受,昨日我??不是也收了姑娘一份重禮麼?”

“那不過是一點入口的東西,先生何必在意。”

“我??今日送的,也隻是些入口的東西。”

幼君請二人落座,吩咐將溫茶撤下,另換熱茶並些新鮮點心,在對??過笑問:“怎麼九鯉姑娘沒跟來?她要來就好了,今日許多親友攜家中小姐前來,好些是同她一般年??紀,她初到南京,想必沒多??少朋友,趁這機會結交幾個年紀相仿的姑娘,往後走動說笑,也不寂寞了。”

庾祺笑說:“她沒說要來。”

“我??看是先生沒告訴她。”

張達笑著搭腔,“姑娘怎見是庾先生沒和她說呢?”

幼君抿唇一笑,“昨日我??看九鯉是位活潑好動的姑娘,有這樣??的熱鬨她一定肯來,沒來,想就是先生沒說。”

庾祺垂目微笑,“府上客來客往必定忙碌,帶了她來怕給姑娘添麻煩。”

“先生見外了,客來客往不少,不過多??是些生意場上的朋友,若都要我??親自迎待,哪裡應酬得過來?一般的人都是家中管事的人招呼,我??能躲就躲了。”

正說著,見她跟前??那年??輕媳婦進來回話,“姑娘,寧波布行??牙紀張四爺來祭,請姑娘去說話。”

幼君斂去一半笑意,神情莊重起來,“張四爺?他怎麼到南京來了?”

“來訪親戚,聽見咱們家的事,就趕來了。”

大老遠的來,幼君不好不去,便理理衣裙起身賠禮,“二位稍坐,我??去去就來。娘妝,你替我??款待兩位貴客。”

那娘妝答應著送她至門前??,又折身進來,“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隻是難得來南京一趟,姑娘不見又不好。”

庾祺含笑點頭,“寧波米行??的牙紀,貴府的生意真是做得遠,想是在寧波也有地?”

娘妝笑道:“都是人家拿來抵債的,多??是荒田,產量不高,不過是小生意。”

這口氣??雖謙遜,可從她姿態神色看來,便是“小生意”也夠賺個盆滿缽滿,難怪關幼君當年??情願誓死不嫁人,也要守住關家這些產業。誰又能真做到視錢財如??糞土?都是口裡的話罷了。

閒談片刻,又有個小丫頭急匆匆跑來,“大姑娘呢?”

娘妝見她臉上發急,起身道:“姑娘在前??頭會客,出??什麼事了你這樣??急?”

“太太又哭暈過去了!”

“大夫來了沒有?”

“打發人請去了,不知幾時能來,叫姑娘瞧瞧去吧。”

“姑娘這會如??何抽得開身?”娘妝臉上焦急,茫然一會,猛地扭頭看向庾祺,“庾先生,您是客,原不該勞煩您,可聽說您是位大夫,能不能請您先去瞧瞧我??們太太?”

庾祺稍一垂眼,便爽快起身,“請前??麵引路。”

於是留張達在廳上等候,隨娘妝及至後房中。隻見臥房圍了好些婦人,看衣著一半是下人,一半是親戚家的女眷,當下叫開眾人,走上前??,見床上睡著個身段發福的婦人,便是關家太太,聽說隻四十出??頭的年??紀,臉上卻憔悴得似五六十歲。

庾祺坐在床前??把脈,“是憂思過度,氣??虛血弱所致,府中有沒有灸針?”

有個婆子忙道:“有有有!是先前??一個大夫留下的。”

庾祺命其取來,當下施針,未幾即見關家太太轉醒,醒來吃了半盞茶,和眾親戚說不到兩句,又捶胸拍床地哭起來。

有親戚勸慰,“太太,人死不能複生,千萬要節哀才??是,不是聽幼君說衙門已經拿住凶手了麼?您不保重好自己,才??能親眼看凶手替咱們二公子償命不是?再說您要有個好歹,幼君往後無依無靠可怎麼過?”

眾人皆稱是,卻有個像是族中婦人意味深長道:“幼君是個自強的,倒不要什麼依靠,瞧她一個人就把關家的生意料理得妥妥帖帖,南京城誰不說好?我??看她是個最能乾不過的人,太太當保重好自己,往後好享幼君的大福啊。”

有人忙將她拉到一邊,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少說話。

果然關太太聽見這話,非但沒好轉,反而??哭得愈發痛心,一開口,嗓子啞得不像樣??,“我??就這麼個兒子,原來指望他,誰知老天絕我??,真是老天絕我??啊!”

另有人忙哭著來接話,“這也是,幼君再強乾,到底是個姑孃家,當下是說不嫁人,那不過是賭氣??的話,將來年??紀再大些,難保。太太膝下隻二爺一位公子,原以為咱們關家日後還能靠他,誰知——彆說太太悲痛,就是我??們將來也不知如??何!”

自古都說“養兒防老”,對??姑娘是不報多??大指望的,哪怕她再精明強乾,也逃不過是個女兒身,做孃的同為女人,她更瞭解女人的脆弱和情難自禁,儘管是她自己的女兒,也難信任。

庾祺聽出??這意思來,未在房中逗留,打簾子退到外間,正巧在簾後撞見幼君。

她想是沒聽見他的腳步聲,冷不防迎麵撞上,先一怔,那雙凜凜的眼睛裡立時化出??一絲笑意。

二人出??來,朝前??頭那小廳上慢慢走著,前??院後宅隔著個小花園,遠不及荔園的園子大,也是栽花種草,一步一景,但走到哪裡都像空,大概是人口不多??的緣故。幼君與他緩緩並行??,微風拂麵,帶來一陣梔子花香,不知怎麼,她漸漸想到十年??前??與人家議親的事。

其實??不過同那位公子見過一麵,就在這小花園裡,連他的相貌都不記得了,卻始終記得當時自己臉上的溫度,摸上去簡直灼手。

抑或少年??男女就是這樣??,無情亦先羞。九鯉與敘白並肩站在人家院牆底下,不知是挨敘白太近的緣故還是給太陽曬的,總覺麵頰發燙。

她偷麼睞目,見敘白下半邊臉上蒙著片斜陽,眼睛隱在陰涼中,也在看著她。她像碰著顆釘子似的,忙將目光端正回去。

敘白也覺尷尬,微笑起來,不自在地抬手在臉邊扇一扇,“午間這太陽有些熱起來了,我??看離入夏不遠了。”

九鯉雙手放在背後,攲在牆上仰頭,“入夏好,我??最不喜歡身上穿得厚厚的,顯得人臃腫得很。”

“不會,你瘦,穿得再多??也顯苗條。”

她憋不住一笑,“你真會和姑孃家說話,不像我??叔父,對??女人也是常日掛著張臉。”說完,隱隱擔心起來。

敘白道:“我??聽說他一大早就邀了張達出??門,是不是關展的案子還有疑點?不知到底是我??們這頭先了結,還是他們那頭先了事。”

她聽他口氣??較為悠閒,不像急著查案的樣??子,有些疑惑,“你怎麼不急?不怕王大人怪罪?”

他笑了笑,“不是不急,是有你和你叔父幫忙,我??很放心。”

九鯉聽得高興,“你就這樣??瞧得起我???其實??我??從前??連賊也沒抓過,虧你不覺得我??是添亂。”

“你天生聰慧,怎會添亂?”他站到她麵前??來,“難道從前??沒人說過你聰明?”

給他直勾勾瞧著,她有點不好意思,半低下臉,“不過家裡人誇一誇,可家裡人說的好話哪能全當真?我??小時候不過學寫個字大家也連聲迭聲誇我??,”說著撇撇嘴,“隻有叔父說我??寫得歪歪扭扭不規整。”

敘白正要問個什麼,不想有個衙役跑進這巷口,拱手道:“回稟大人,我??沿河東問過去,到頭了也沒打聽到那萬三家。”

昨日衙役在白玉樓打探出??來,是有個叫萬三的混子,常在他們門前??守著,朝進出??的客人賣弄機靈打秋風混飯吃。據那夥計說,他家就住在這小玉橋一帶,因而??敘白才??會同九鯉到這裡來。

九鯉離牆站直了身,“是不是白玉樓的夥計記錯了?”

衙役搖頭,“那夥計曾在這裡遇見過他,聽他親口說的,應該不會錯。”

說話間,杜仲搭著話走進巷來,“沒錯,我??問到了,那萬三家在橋西,並不是什麼河房,他是吹牛,其實??是在一條細宅巷子裡,幾間破瓦房賃給好幾戶人家,我??進院去問過,裡頭的人說他此刻不在家。”

幾人出??了這巷,越橋往西,未行??幾步便到杜仲說的細巷中,果然是個雜院,租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門外一看,院中臟亂得連個下腳的地方都難尋。

敘白因見裡頭不好等人,便沒進去,和九鯉道:“那萬三成日沒個正經事,出??門歸家也沒個正經時辰,不知到底幾時能回來,我??看咱們先回荔園,叫衙役在這裡等候,等到他拿去荔園問話就是。”

“不好。”九鯉搖頭,“荔園住著那麼些病人,他肯定不願進園,人若無辜,強人所難,人家不免委屈。反正咱們出??來了,難得這樣??好的天氣??,乾脆咱們在橋頭尋間茶鋪坐等,放心,就快到午飯時候了,他難道不回家吃飯?”

於是幾人過了橋尋間茶鋪坐下,開窗臨河,對??麵正是那巷口。敘白怕九鯉餓著,要了些茶點,又打發衙役到背後街麵上買些熟食。

誰知熟食還沒買來,就見對??麵沿河走來個男人,看模樣??十**歲,瘦猴一般,垂著頭,與當日楚逢春所說的一樣??,脖子上有片黑斑。又見他朝那細巷裡行??去,豈會有差,不就是那萬三!

三人忙由茶鋪裡出??來,追入巷中,果見萬三踅進雜院,院內立刻有人高聲調侃,“萬三,你今日賺著什麼沒有?我??看你不必往外頭混了,老實??在家坐著,自有貴人上門尋你。”

萬三懶得和他說笑,隻看他一眼便往裡頭走,“少拿我??打趣!”

另有人拉住他,“不是打趣,才??剛真有個人來找你,年??紀和你差不多??,不過同歲不同命,看人家那穿的戴的,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噯萬三,你彆是訛了誰家的少爺,人家尋上門來打你吧?”

萬三甩開胳膊,仍是一臉不耐煩,“放你孃的屁!少和說這沒影子的話!”

有人也朝他嚷嚷,“萬三,你前??幾日回鄉下是不是撞見鬼了?怎麼回來像變了個人,成日間耷著個臉,你這是給誰看呢?”

“你管我??的,少廢話,讓開!”

九鯉三人在院牆外聽見這番話,相看一眼,隻等那衙役尋來,就命衙役闖進院中將那萬三擒拿出??來。

不想這雜院所住之人素日多??有坑蒙拐騙的行??徑,乍見個穿官差服色的,便亂嚷起來。萬三在屋裡聽見,趕忙開門出??來,趁便推倒些雜物擋住衙役,猴子似的向外竄逃出??去。

敘白與杜仲在院門那頭說話,隻見個影子衝出??來,一時不及反應。九鯉恰好站在這邊牆下,離院門稍遠,看到萬三她便迎身去堵。那萬三不管不顧,猛地將她仰麵撞翻在地,幸而??她手快,忙反手拽住萬三的褲管子,也將他拽翻在地,這時衙役才??同敘白二人上來將其摁住。

而??後敘白兩步過來將她攙起,在身前??自頭自足仔細看她,“你摔到哪裡沒有?”

彆的地方倒罷了,九鯉隻覺背上有些疼,想是方纔??與萬三拖拽時在地上蹭的。她反過手去摸,摸到點濕潤,回手一看,指尖有斑駁的血跡,“像是擦破了皮。”

他忙將她扳過身,她背上衣料蹭得襤褸,透出??些滲血的皮肉,傷雖不深,麵卻大,不免觸目。他將身上外氅脫來罩在她肩頭,“疼不疼?”

“不算厲害。”她還在笑。

他卻額心緊蹙,“咱們快到街上買些治外傷的膏藥。”

藥膏買了,卻沒人塗抹,杜仲提議先回去荔園找個婦人幫她上藥,九鯉卻急著將萬三押往衙門審問,敘白不肯,在馬上道:“還是你的傷要緊,人既然抓著了,晚一日兩日審沒什麼妨礙。”

九鯉打著車窗簾子朝後看,那萬三正反手給衙役押著,還似不服,隻顧強掙,那衙役發狠,下頭踹他幾腳,上頭扭折了他的胳膊,他慘叫一聲適才??消停些。

她扭回臉,“怎麼沒妨礙,趁人這時候心慌意亂才??好審,就是說假話也容易露破綻,倘或等個一日兩日的,他冷靜下來,細細編個慌,你還真不一定瞧得出??真假。”

敘白如??何不知道,猶豫著回頭看一眼萬三,又在馬上府低下背,朝窗裡柔聲問:“那你怎麼樣???”

“哎呀我??不過是擦破點皮,你們也太小看我??了,真當我??嬌生慣養一點小傷就要死要活?”

杜仲曉得她犟起來誰的話也不聽,便也伸出??個腦袋,“還是先去衙門吧,興許衙門裡有當差的婦人,請一個替她上藥就是。”

衙門上下多??是男人當差,不過後廚裡倒偶有女人,專管些燒灶瀹茶的差。敘白進衙便吩咐尋了位到內堂之中,敘白見其穿著雖粗簡,卻難得清爽,一雙手伸出??來,指甲修剪得平平的,縫隙裡也乾淨。

他這才??放心,留下這婦人在後室給九鯉上藥,自與杜仲踅到外堂問那萬三。

這萬三雖沒見過多??大世麵,卻是年??少無畏,給衙役推進來,一個趔趄後便梗起脖子,“衙門有什麼了不起?衙門也不能平白無故抓人呐!我??冤枉!我??是冤枉的!”

衙役一腳踹他跪在地上,“嚷什麼?!先見過大人!”

敘白坐在椅上睨著他一笑,“什麼都沒問你,你就先喊起冤枉了,那你說說你哪裡冤枉?”

萬三一時無話,屁股落在腳後跟,歪下腦袋,“那你們要問什麼?我??可是個規規矩矩的老實??百姓,平日從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敘白端起茶慢呷一口,“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那你為何見著官差就跑?”

“我??!”他竄直起身,慢慢搦動兩下腰,聲音恢複如??常,“我??沒看清,以為是追債的,所以才??跑。”

“你在外頭欠了許多??債麼?”

他嗬嗬一笑,“我??們窮苦之人,欠幾個錢不是平常事嚜。這位大人一看就有錢,肯定不會欠債,不知一月多??少俸祿啊?”

那衙役抬腳踹在他背上,“放肆!”

他撲在地上,又沒皮沒臉地笑著爬起來,“不過打聽打聽嚜。”

敘白沒所謂地笑笑,“有位姓楚逢春楚老爺,是個外鄉人,認不認得?”

“不認得。”他立馬搖頭,捉住手鐐摳著鼻子,“我??要是認得什麼老爺,還會混得這樣??慘麼?何況還是外鄉人,小人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一輩子沒離開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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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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