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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叔父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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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迷離(十三)
快把衣裳穿上。

“可蔡晉有什麼道理殺關展呢?他與關展一向無??冤無??仇。”張達將胳膊搭在八仙桌上,
埋頭苦想。

庾祺卻在想著才剛蔡晉出來時??的??神色,不知他那一臉決絕是為什麼。因問張達:“那蔡晉家中都有些什麼人?”

“蔡晉父母雙雙俱在,隻是歲數大了,
沒有營生。他還有個寡嫂帶著四個孩子,
他兄長原也是做捕快的??,不過??六年前因公殉職了,如今他家裡上上下下全靠他養活著。”

“因公殉職,
怎麼朝廷沒有嘉獎?”

“按例有六十??兩的??殮葬費,
不過??,”張達苦笑,“說是這麼說,這銀子每年由各府報上去人數,
由朝廷統一發放,從京城到南京,真發到咱們底下人手??裡,
還能剩下一半就算好的??了。”

按如此算,一家老小七八口人,睜眼就要吃喝,
三四十??兩銀子滿破隻夠大半年的??開銷,蔡晉這樣的??小捕快,
一月薪俸不過??二兩多??銀子,
就是吃糠咽菜也得省檢著些才能將日子過??得下去。

倘或這些年是關幼君暗中接濟著他,又是那麼位清麗脫俗的??美??人,是個男人也不免沉淪。換言之,
這關幼君能令一個男人為她殺人,還心甘情願替她抗下一切罪名,也真是不可小覷。

如果真與他料想的??一樣,
隻要蔡晉將罪名都攬去他自??己身上,還真沒法治關幼君的??罪。

張達說完蔡晉家中情形,也有些明白過??來,“照先生的??意思,蔡晉或是為了錢替彆人殺人?可誰會要關展的??命呢?難道是關家族中那些叔伯?”

他自??說自??話,“對對對,關展是關老爺唯一的??兒子,按說關家的??生意都該他來繼承,他若死了,得利的??自??然是那些親戚。”

庾祺扭過??臉來笑笑,“能繼承關家生意的??人,你怎麼不把關幼君算在裡頭?”

“嗨,她終歸是個姑娘,即便終身不嫁,做生意也不是個婦人家該走的??路。當年不過??事出權宜,那時??候關展還小,根本料理不來生意,她沒法子才硬著頭皮頂上。”

“是啊,如今關展大了,生意就該順理成章交給兄弟了。世人都會這樣想,也包括關家太??太??,是不是?”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嚜,再說姑孃家,好好享清福不好?挖空心思做生意該是男人家的??事。”張達將胳膊搭在桌上,抖著腿說完,忽然定住身,“先生是說,真正主使之人,是關幼君?”

庾祺噙著笑起身,“大權旁落,誰會捨得?其實在名利之下,男人女人都一樣。”

言訖掏了枚碎錁子放在桌上,叫夥計來會賬,他則反剪過??手??,側身向著關家大門??。那門??上此刻罩著半片斜陽,裡頭反而顯得有點黑洞洞的??。想是晚席將開,人來人往更繁脞了些,不是一臉精明的??老爺,就是腆著肚皮的??員外,進去出來迎麵碰上,打拱作揖,帶著半真半假的??笑容寒暄,關家將這白事辦成了生意人的??交際場。

日暮十??分,二人歸至荔園,恰在門??前碰見敘白與杜仲老遠騎著馬過??來,旁邊還跟著輛車,車內必是九鯉。

庾祺便在門??前站住,瞧著杜仲洋歪歪地坐在馬上,也似個貴氣公子的??模樣,他不由得想笑。和看九鯉一樣,這些年總覺得杜仲也不過??是個孩子,眼下遠遠看著,杜仲的??身量個頭竟與敘白一般,在他心裡顯得突兀。

杜仲看見他,忙從馬上下來,“師父,張大哥,你們是打哪裡回來的???”

庾祺點點頭,眼睛望向那片妝花鍛馬車簾子。

是張達道:“我們去了趟關家。”

九鯉在車裡聽著,心中泛起絲不悅,不是老早就去關家了麼,這會纔回來,難不成在關家坐了整整一日?

她撇撇嘴打起簾子下車,誰知庾祺看見她也是怫然不悅,“你穿的??什麼?不成體統!”

還不就是裹著敘白的??外氅,她不瞞地嘟著嘴,朝自??己肩後瞥一眼,“後背衣裳蹭破了,敘白借他的??外衣給我裹著,怎麼,穿不得?那我脫下來好了。”

偏巧庾祺今日沒穿外氅,通身是件綠紗白底的??圓領袍,要解也解不下來,隻得吭地咳一聲,稍緩和了幾分態度,“衣裳怎麼會蹭破?”

“還不是為了抓凶手??,那萬三撞翻了我要跑,虧得我機靈,反手??扯住他的??褲腿!他拖著我向前跑了幾步,喏,後背就在地上蹭破了嚜。”她越說越興奮,頗有些了不得的??神氣,“不過??不礙事,上過??藥了。”

庾祺聽見她受傷已然大為不快,又聽她說搽過??藥了,愈發生氣。出門??在外,身邊都是男人,會是誰給她上的??藥?就算是杜仲也不應該。

不過??相較之下,還是擔心為多??,他皺著眉斜瞟她的??後背,“要不要緊?”

“不要緊,就是擦破點皮,在街上買了點治外傷的膏藥,臭也臭死個人了,您聞,還是您的‘撫瘡膏’又好聞又好使,我要回去洗個澡,搽撫瘡膏。”

“外傷不能隨便碰水你不知道?”

雖如此說,可庾祺知道她愛乾淨,不給她洗恐怕她會整夜睡不著,又怕其他婦人粗手??粗腳弄疼了她,因此與張達暗暗交代放柔歌過??來,一麵回到房中,叫杜仲去廚房打些熱水。

天??色昏昏綽綽,炕桌上點著燈,九鯉在榻上盤坐著,脫下敘白的??氅衣,轉過??身,背上衣裳果然絲絲縷縷刮破了些,裡頭藥膏混著血漬糊了大片,乍看像傷勢嚴重,血肉模糊的??樣子。他不禁倒抽一口氣,眉心打了個死結。

他坐在榻前的??圓凳上,她扭頭瞅他,嬉笑一聲,“那是抹的??藥,看著嚇人而已,不信我脫了衣裳給您看。”說著便底下頭扯衣裳帶子。

本不該諱疾忌醫,從前給婦人治病,該看不該看的??也看過??,可此刻他的??心猛地一跳,反是他這做大夫的??忌諱起來,摁下她的??手??。

九鯉不明就裡,一張臉歪在他眼皮底下,見他脖子上似乎有點紅,不知道是看見她的??傷生氣還是另有原因。

“您不看麼?”

他將她的??腦袋扭過??去,嗤啦一聲,就著衣裳刮破的??地方??撕開,露出整片背後。

傷多??在兩邊肩胛骨上,他在她手??裡拿過??帕子,抹去多??餘的??藥,一看的??確傷得不深,不過??他臉色並未好轉,口氣仍然嚴厲,“抓犯人,哼,你益發有本事了,衙門??的??人是死的???犯的??著你逞這個英雄?”

“可巧我就站在前頭嚜,見人跑過??來不攔他,難道還要躲開呀?”

她向著窗盤坐,微微仰起臉,看見月升,一團朦朧的??白影子,柔化了邊緣,像朵可愛的??棉花。她的??上身一扭一扭地動著,因為給他搽得有點癢,偶爾泄出“嘻”的??一聲輕笑,瑟縮下肩膀。蠟燭的??火苗也隨之輕顫兩下,像黑夜中的??精靈在調皮地眨眼睛。

她動著肩胛骨,蝴蝶將要展翅似的??,然而沒有翅膀舒展出來,隻是骨頭底下從前麵延伸過??來兩條淡紫色的??絲帶,在後腰上打了個結。

他看到那結,有股衝動自??下湧上來,想要扯開那繩結,腦中想到前麵那片遮羞布落下來,她會是什麼樣子,驚惶地捂著胸回頭?眼睛裡既是羞怯又是軟弱。

旋即他自??嚇一跳,忙把眼轉開,帕子丟在榻上,嗓音乾澀沙啞,“好了,快把衣裳穿上,當心著涼。”

九鯉聽見他的??聲音有點異樣,其實自??己心裡何嘗沒有點奇異,不過??從前家裡的??丫頭有跌傷的??,一樣解開衣裳給他瞧。不論男女老少,給做大夫的??看好像天??經??地義,這時??候誰也不會有閒話說。所以她羞澀也要裝得不羞澀,明明有點鬼祟的??情緒,也要裝出一派大方??坦然。

她喬作若無??其事地轉頭看他,“這就好了?”

庾祺忽然不能直視她的??眼睛,隻得站起身,“一會柔歌姑娘來了再叫她替你洗搽一遍,再上藥。”

待她一套上衣裳,他立刻將門??拉開,唯恐在這秘密的??空間裡,在她,在自??己,都有一種隨時??傾壓下來的??危險。門??開後有夜風吹進來,幸好,稍微吹散了這屋裡熱烘烘的??溫度。

九鯉係好了衣帶,掉過??身來坐著,“要放柔歌姐來,這麼說您已經??找到殺關展的??真凶了?”

他站在門??前低頭笑了下,“如果我猜得不錯,真凶過??不了兩日就會自??己站出來。”

她辨出他嗓音裡有輕微的??落寞,試探道:“您今日在關家,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他沉默須臾,轉過??臉搖頭,“沒有證據的??事,不好亂說。”

這意思他也隻是推想和猜測,九鯉待要追問,偏杜仲提著壺熱水回來,剛把水倒上,柔歌也來了。庾祺謝過??柔歌兩句,便帶著杜仲去往園東。

敘白與張達已打著燈籠在停屍房外等候了一陣,見他二人過??來,敘白往廊外迎了兩步,欲問庾祺九鯉的??傷,因見他臉色不好,又沒好問,隻得悄聲問了杜仲。

庾祺進屋,聽見他二人還在門??外嘀嘀咕咕,便向旁伸出隻手??,聲色俱冷,“凶器。”

張達忙將一把六七寸長的??剔骨刀奉上,刀刃是弧形,隻得三四寸。

敘白親自??擎著燈來替他照明,“這是在萬三家中找到的??,”

庾祺抬額剔他一眼,又繞到屍體那頭去,比對一會,直起腰道:“不錯,正是這把刀。”

旋即敘白露出鬆快的??笑臉,“那這就錯不了了,殺害林默的??必是萬三。”

“齊大人如此篤定?”

“萬三今日交代了殺人的??過??程,與先生所驗嚴絲合縫,連凶器也對得上,難道這還有錯?”

庾祺轉身將剔骨刀遞給張達,摸出帕子擦手??,“我聽魚兒說了,不過??我有一事尚且不明。”

“什麼?”

“據萬三說,他當日要進園來裝神弄鬼,怕出什麼意外,所以臨出門??前隨手??將家裡一把剔肉刀揣在身上。可我聽魚兒和仲兒說,那萬三所居之處是個雜院,各家賃下屋舍,共用一間廚房,想必廚房裡的??刀也是共用,你可拿這把刀問過??那院中居住的??人?”

敘白把燈交給張達舉著,懷著點蔑意輕笑,“這還用問麼?誰會找把刀來栽贓自??己呢?”

“這些證據不核死了,倘他將來翻供,屆時??再核,豈不麻煩?”庾祺轉過??身,笑意深沉,“我隻是覺得有一點不合常理,他帶刀說是為防身,防什麼身?誰不知道荔園之中有衙役看守,他還會怕在園中遇見強盜不成?”

細想這話,敘白也驚覺有點不對。

“還有一點,他在衙門??說素日謀生,要麼對人說些阿諛奉承的??話討幾個喜錢,要麼以些不體麵的??小道訊息去訛那些有錢的??老爺,時??成時??敗,敗時??落人家一頓痛打也是常有的??事,這樣的??人,那天??夜裡不過??挨林默幾下拳腳,受他些威脅刁難,突然他就受不住了,這不有些反常麼?”

“即便他忽然講起尊嚴來了,可他當夜進園,原是為弄得謠言四起好和李員外壓價,事情既做到一半,興許過??後就能賺到幾百兩銀子,就為這點發財的??希望,他也該忍一忍,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沉不住氣?”

張達聽來,很覺有理,在旁連連點頭,後瞟到敘白有些尷尬的??神色,又忙頓住,要讚同也沒敢出聲。

敘白尷尬須臾,便笑著點頭,“先生說得很是有理,我早說我不擅長查凶案,看來請先生和魚兒幫忙真是件最??正確不過??的??事。那照先生說,萬三的??供詞裡有假,不過??他怎麼能將行??凶的??過??程說得如此細致?且交出的??這把刀也正是凶器。”

“你說呢?”庾祺凝著他笑笑,“齊大人不是那樣蠢笨的??人,不會這時??候還想不到,隻是懶得費心去琢磨罷了。”

敘白旋即謙遜地垂下眼皮,“那萬三要麼是目睹了整個行??凶的??過??程,要不就是聽凶手??說過??,不論怎樣,這把刀都說明他與凶手??認識,否則如此重要的??東西,不會落在他手??上。”

庾祺轉頭,對著張達又是那諷刺的??微笑,“看,我說齊大人可不笨吧。笨人,怎可能做得了昭王的??伴讀?”

聞言,敘白心中一跳,也笑,“那已是幼年時??候的??事了。”

“都一樣,人隻有越長越聰明的??,哪有越長越笨的??——”說著,睨眼盯著張達手??中的??剔肉刀有些出神。

門??外的??夜中已有稀稀疏疏的??吟蛩了,似有暖春的??感覺,這時??候倘在鄉下,就該捉得到蛐蛐了。

南京城的??夜不像鄉下那般靜,偶有絲竹之聲,想是不遠有哪戶富貴人家在開夜宴,聽著卻像是天??宮裡傳來的??,辨不清方??向,杳杳的??。

“我還情願一輩子住在這裡。”柔歌放下藥膏,忽然道。

顯然她這是評說被張達放出屋子的??話,真奇怪,那日她與張達吵得不可開交,倒不怪人家冤枉她?九鯉拉上衣裳,在床上扭頭看她。

誰家吹蘇笛,像招魂幡,柔歌神情儘管惘然,卻不由自??主從床沿上起身,慢慢走到罩屏外來看,窗外月色淒冷。

“這時??候纔到二更,曲中正是熱鬨的??時??候。”她對著窗戶笑了一笑,無??限淒惶。

“今日叔父去了關家。”九鯉也走出來,“關家要停靈半月,這幾日倘能結案,你出去還能趕得上送關小官人一程。”

“這幾日就能結案?”

她篤信地點頭,“聽叔父的??口氣,像是差不多??了。”

“到底是誰殺了他?”

“我還不知道,也許過??兩日就能真相大白。”九鯉笑著把一盞等放在炕桌上,卻還不坐下,仍與她並肩立在榻前,“柔歌姐,你是真喜歡他。”不是問句,“隻有喜歡誰,才會為他掉眼淚,不喜歡的??人又哪能傷到你的??心呢。”

柔歌撥了額前一縷散碎的??頭發,仰麵笑起來,“你呢,可曾為誰哭過???”

“小的??時??候和杜仲打架哭過??,打不過??他,也很傷心。”

柔歌笑出聲,轉身坐下,半個人陷在黑暗裡,表情難得溫情起來,“其實你彆瞧關展喜歡跟女人胡混,有一半倒是裝出來的??。”

九鯉一臉疑惑,扶著炕桌在這端坐下,“這有什麼好在裝的???人家都是往好了裝,他反要還裝壞麼?”

“是啊,他要裝壞,裝不成器。”她眼泛淚光,柔情地笑著,“他先和我說,他母親太??偏心,對他好得過??頭,姐姐為關家辛苦操持這些年,母親不念她的??精明能乾,卻隻記著姐姐是個女人,不好依靠,這兩年總明裡暗裡勸姐姐把關家的??生意交給他。他不想傷姐姐的??心,所以故意不學??好,想著自??己壞一天??,關家就不得不依靠姐姐一天??。”

她說著,將一條紅繩係的??金雕魚形墜子放在桌上,“這他的??東西,是我偷拿他的??。庾姑娘,你什麼時??候去關家,替我還給關家。”

那墜子像是一半,因為魚兒嘴上銜的??荷花隻得一半,九鯉正揀起來托在手??心細看,突然聽見敲門??聲,庾祺推門??進來。

隨即柔歌告辭要走,九鯉起身送她,扶著門??,看她若煙若霧地消失在暗中。興許沒兩天??案子一了,荔園的??人放出去,從今往後就難見了。

九鯉這樣一想,便懷著一縷悵然所失的??情緒,將門??緩緩闔上,走回榻前,把那魚墜子遞給庾祺,“您拿去還給關家吧,是關展的??東西。您和關大姑娘熟些。”

庾祺接來,在手??中握一握,揣進懷內仰頭睇她,“背上還疼不疼?”

九鯉神色懨懨地搖頭,“上過??撫瘡膏就不疼了。”言訖慢慢走去罩屏裡,趴到床上去。

他跟著進來,一邊肩膀攲在床尾的??罩屏上,“怎麼,有些不高興?”

她看他一眼,又翻身坐起來,兩手??握住床沿,低著頭,“您說,關展的??死是不是和關大姑娘脫不了乾係?”

“為什麼這麼以為?”

“您什麼時??候肯與陌生女人說那麼些話?要不是疑心她,難道是喜歡她的??美??貌?您纔不是個好色的??男人。”

庾祺想逗她高興,難得肯和她說兩句沒有上下的??玩笑,“怎見得我不好色?是男人就好色。”

剛說完,又自??悔,這玩笑也過??於越界了。他想儘快讓它給彼此都遺忘,便若無??其事地走到對過??窗前,推開兩窗,好散一散這一時??的??臉熱。

九鯉睇著他的??背影,心生不屑,簡直是自??說自??話,他倘或是真好色,怎麼這些年都沒見他風流一回?

不,也許他是看不上,或者他好色,也偏好女人的??性情,像關幼君那類迷一樣的??女人會不會是他所好?

難說,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對那樣的??女人有好奇,有彆樣的??複雜情緒。

“這麼說您是因為關大姑孃的??美??貌才與她多??說話的??囖?”

庾祺背著身無??奈一笑,“你一會問案子,一會問私情,到底想知道什麼?”

“案子和私情就不能混為一談麼?”

他點點頭,掉過??身來,挑著眉峰,“像你和齊敘白?”

九鯉翻著眼皮,“怎麼,您不讚成?”

他既不好反對,也說不出讚成的??話,隻好懷抱起胳膊,顧左右而言他,“我總覺得那齊敘白有點不簡單,你和他交往,凡事要留神。”

“人家是做官的??,能簡單得了麼?”她低頭看自??己的??腳尖,一隻繡鞋在踏板上狠狠碾著,“他是正經??科舉出身,沒有仗著家裡胡亂混個官做,這樣的??人已強過??許多??官場上的??人。”

庾祺聽來不快,但??難得在這樣靜謐的??夜裡談心,記得鮑顯尉曾特地囑咐過??,這年紀的??姑娘肯不隱瞞地和長輩說兩句心裡話,當長輩的??不論她說得對錯與否,都不要急著教訓人,否則日後再有天??大的??事她都不肯再和你說。

他隻得小心翼翼試探,帶著笑臉,裝作不當回事,“這麼說,你心裡是有幾分傾慕他?”

九鯉低著臉暗暗一笑,“傾慕是什麼樣的??感覺?”

“就是喜歡。”

“喜歡又是感覺?”她歪起臉,“您喜歡過??什麼人麼?不如您教教我。”

庾祺將背抵在窗上,竭力作出一身鬆緩的??姿態,“這種事當是到時??候就無??師自??通,誰也教不了你。”

“那您是因為喜歡關幼君才和她說那麼些話麼?”

他笑著垂垂眼皮,“一半是為案子,一半是因為她有點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長這樣大倒是頭回聽他說起老朋友的??話,以為他從前除了他那位遊方??郎中的??師父,和彆人從不結交。

不過??細問他他一定不肯說,九鯉點著下巴,腦中千回百轉,把該想的??不該想的??都想了八百個來回,最??後得出個十??分大膽的??結論——

“我懷疑叔父從前喜歡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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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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