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狗效應破鏡重圓 003
對峙
“我是垃圾嗎,你揮之即來,招之……
膝蓋撞在冰涼的水中,腳踝猛地一轉,好疼,慌忙用雙手支住,才沒有整個人摔下去。腦子裡一片混沌,感覺身邊有人叫著她的名字,然後一把扶她起來。
初夏空氣悶熱潮濕,雨絲紛紛揚揚,人聲鼎沸中,時間彷彿格外漫長。
趙宥慈下意識抬頭,陳楚年不知何時早已站在她身前,他伸出的手懸在空中,兩雙眼措不及防地對上。
她無措慌亂地張張口,還沒想好要不要說點什麼,隻見對方眼裡平靜無波,一潭死水,像是從不曾認識過她。
那一瞬間,似乎整個世界的雨都彙聚成湍急的河流,鋪天蓋地地衝刷著趙宥慈生鏽的心。
下一秒,他先移開了眼。
心裡猛地抽痛,她隻看見他若無其事收回的手,如此乾脆利落。
來不及多想,幾個保安擋在她們麵前,讓他們保持秩序。
陳楚年似乎隻是因為意外而回頭,他不鹹不淡地交代一句:
“各位注意安全,保持秩序。”
幾個字像是一把冰冷疏離的刀,直直紮進趙宥慈心裡,澀澀的。
他匆匆忙忙上了車,車子又匆匆忙忙離開,坐在裡麵的陳楚年,甚至沒有和熱情的粉絲招手,大家隻當他是太累了。
“宥慈,你還好嗎?”
趙宥慈回過神,對上江綽擔憂的眼神,她連忙遮掩好情緒,笑著搖頭。
“真的沒事嗎?你看你裙子都濕了。”
“真的沒事啦!你放心!”
江綽反複打量她的神色,見她還是五年前一副樂嗬嗬的模樣,才稍微放下心來。
周圍人漸漸散去,江綽領著她往外走,把手中U盤遞給她:
“我這幾天太忙了,等過幾天一定請你吃飯,剛回國,有任何困難一定聯係我!”
江綽一把攬住她:“終於見到你啦!你知道嗎我都快想死你了!”
趙宥慈和她客氣地寒暄了幾句,江綽還是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又熱心腸,趙宥慈反複表示自己沒事她才答應不送她。
畢竟,她不好意思再麻煩彆人了,就算是朋友,也會很愧疚。
臨到告彆,江綽似乎有些猶豫:
“對了,你該不會…和陳楚年認識吧?”
趙宥慈心跳漏了一拍,眨了眨眼:“我們…不認識呀,怎麼了?”
江綽鬆了口氣似的點點頭:“那就好,我怎麼覺得,他看你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原來是我多想了,我說呢。”
趙宥慈手指蜷了蜷,隨口一問似的:“怎麼會這麼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呀?”
“我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你剛剛不是摔了嗎,他差點就衝過來了,不過可能是我看錯了,他對粉絲比較好吧。”
是嗎?所以他認出她了嗎?
“嗯,他可能人比較好。”
這話一出,江綽卻露出一個見鬼的表情:“你可彆被他那張臉騙了!他這人在業內出了名的不好伺候,天天擺著一張冷臉不知道給誰看呢!”
趙宥慈尷尬笑笑:“知人知麵不知心嘛,說不定其實他隻是不擅長交際呢。”
江綽歎了口氣:“唉,他對誰都這副德行呢!我妹妹還天天纏著我找機會讓陳楚年給她錄一首生日歌,根本不知道這人多不近人情!”
趙宥慈眼神閃爍,又耐心地安撫幾句。
她說的是實話,陳楚年這人吧,表麵上很凶很冷,但是隻要走進他的心裡一看,其實比誰都柔軟。
兩人道彆後,趙宥慈拖著腫痛的腳踝走不動,隻能撐到江綽以為她已經坐上地鐵,又慢慢挪回來,在公交站台坐等人少了打車。
*
車內,陳楚年一頭紮進座位裡,整個人懶散地窩著,眉頭微皺閉上眼。
徐天石看了他一眼,默默閉上嘴,等了一會,才小心開口:
“又發作了?”
陳楚年不耐回答:“沒有。”
“聽說剛剛有人摔倒了?”
陳楚年沉默半晌,低低的嗯了一聲。
徐天石語重心長:“楚年,以後這種情況,你還是耐著性子關心幾句,你現在正如日中天,圈子裡盯著我們的人很多……”
陳楚年掀起眼皮,啞著嗓子突然打斷:
“她回國了?”
徐天石神色一變,心裡直跳,卻不鹹不淡搪塞:
“應該沒有,你要想知道,我待會查一查。”
陳楚年輕輕撇了他一眼,卻是突然對司機開口:
“停車,把車給我,你們先回去。”
徐天石眉心一跳:“你要去哪?”
司機有些無措地回頭看著二人,陳楚年語氣冷淡,卻讓徐天石渾身一震。
“徐哥,你彆忘了,你雖然是我的經紀人,但公司的股份現在都在我手裡。”
徐天石避開陳楚年視線,朝司機使了個眼色,陳楚年迅速上了駕駛位,即將發動,卻又扭頭對徐天石說了一句:
“下次不要再被我發現你瞞我。”
“唯獨這件事,你知道的。”
徐天石無奈低頭,等這位祖宗把車開走,才突然想起什麼,一拍腦袋,抓起手機慌忙給他發訊息:
“彆忘了吃藥!”
上次陳楚年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沒吃藥,結果軀體化發作差點沒了半條命,今天演唱會算好了時間,本來結束後就要立刻吃藥,但剛才被他一晃神,徐天石也忘記了。
陳楚年一隻手搭在車窗上,窗戶半開,雨絲飄進來,落在身上一片冰涼。他神情有些焦躁,順著路邊開得緩慢,似乎在尋找什麼。
許久,他皺起的眉猛地一鬆,眼睛死死盯著前方一個人影。
女人穿著白裙,晃晃蕩蕩走在雨中。
手中的煙頭晃了晃,掉出窗外。
五年了,還是一點長進沒有,打扮成一副清純無辜的模樣,一顆心卻比誰都狠。
他似乎在極力克製著什麼,冷冷彆過頭,不再看前方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影子,反而釘死了路麵,腳下的油門緩緩鬆開。
*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一滴水珠砸在耳朵上,趙宥慈才恍然夢醒一般發現自己已經呆呆地沿著路走了好遠,遠離了體育場,深夜的H城郊寂靜而荒涼。
她等了好久還是沒打到車,隻能向前走一段看看會不會人少些。
全身已經潮濕,索性擺爛,任憑雨水打在身上,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身後車光照過來,起初她不以為意,過了一會,這亮的刺眼的光卻依舊跟在她身後,本來就鬱悶,她有些惱怒地回頭,光芒照進眼裡,更是什麼都看不清。
這車一直跟著她。
趙宥慈忍不住有些害怕,女孩子深更半夜在外麵遊蕩,確實有些危險,腳下加快了步伐,車子也緊隨其後,跟著她走走停停。
趙宥慈顧不得腳踝腫痛,索性脫下鞋,慌忙向前跑去。
身後的車卻並不打算放過,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後,彷彿狼抓兔的遊戲,車中人氣定神閒地玩味她的張皇失措。
直到她快跑不動,已經開始打算報警,身後的車突然猛地加油,車身旋即前衝,又急急轉彎,濺起一身水花,最終橫在她麵前,擋住去路。
正當她想往回跑時,車窗緩緩降落,那張方纔還懸浮在回憶裡的臉真真切切出現在眼前。
是他?
所以他認出她了?然後呢?
他一路追過來,就為了這樣戲弄她,這樣報複她?
她低下頭癟了癟嘴,忍住眼淚,提腳打算繞開車往前走。
“趙宥慈。”
他開口,陌生又疏離的稱呼,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上車。”
趙宥慈的白裙子上還沾著他濺起的泥水。
她避開他看過來的視線,咬唇憋住眼淚,在他的審視下侷促地彎腰穿上高跟鞋,開啟車門坐了進去。
他一直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當年的事說到底是她的錯,他恨她怨她都是理所應當。
如果這樣能讓他舒服一些的話,她受著便是。
車裡盤旋著煙味,她的眼睛不敢亂看,盯著自己濕漉漉的膝蓋,沒忍住咳嗽了幾聲。
一旁的人輕輕瞥了她一眼,皺了皺眉,眼裡儘是不耐,另一隻手卻把窗戶開啟,潮濕的風吹進來,煙味衝淡,卻是一片沉默。
隻有雨聲,劈裡啪啦敲在車身上,遠處燈光明明滅滅,車內隻有淡淡月光籠在身側人身上,餘光裡,難辨他神情。
趙宥慈如坐針氈。
“這些年在國外過得不好嗎?”
“你這些年過得挺好吧?”
兩人一同開口,又都愣住,誰也沒有看誰。
趙宥慈悶悶回答:“過得挺好的...你呢?”
陳楚年避而不答,諷刺反問:“怎麼捨得回來了?”
窗戶大開著,雨越來越大,身上方纔濕漉漉的地方,此刻緊緊貼在身上,她有些冷,卻不敢亂動,他們已經這樣生分了。
“你這些年終於得償所願了,我很為你開心,真的。”
趙宥慈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帶刺的問題,憋了半天,隻能試圖讓氣氛緩解一些。
話一出口,陳楚年一聲短促的冷笑,即便她低著頭,依舊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得償所願?那我應該多謝趙小姐當年處心積慮的離開了。”
“處心積慮?你…原來是這麼想我的嗎?”
趙宥慈眼睛有些酸,努力維持冷靜,第一次回看過去。
“不是嗎?”
視線中,他的影子靠近她。
“犧牲一個早就厭棄的物件,換你光明的前程和大把錢財,這筆交易確實不虧。”
陳楚年直直看過來,明明嘴角掛著笑容,眼神卻冰冷幽怨。
她不是聽不出他話裡的夾槍帶棒:“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不清楚嗎?”
陳楚年截住她的話,語氣冷漠,咬牙切齒。
趙宥慈語氣裡帶上了顫抖,她有些氣憤,努力裝作平靜:“如果是這樣,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今晚的事是個意外,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您麵前,更不會擋了您的陽關大道,抱歉,我先離開了。”
身邊人指尖微不可查地顫了顫,他輕輕呼吸,目光越過她向窗外看去,半晌,語氣舉重若輕:
“...為什麼回來?”
他手一放,整個車被鎖住,趙宥慈打不開門。
她能感受到,陳楚年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明明他克製地極好,可他們之間的默契,即便過了五年依舊強大,趙宥慈知道,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
為什麼回來嗎?她也說不明白。
她垂下眼眼,扯出一個笑,試圖緩和氣氛:
“我有個朋友在這工作,知道我回國了讓我找她拿點資料,真巧,竟然碰上你了。”
良久的沉默。
久到她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漏了他的回答,忍不住想回頭看他神情,他才開口:
“就為了這個?”
“你來見我,就是為了這個?”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又讓他不開心了?所以……他希望她還有點彆的事找他嗎?
最近有什麼事嗎?她胡亂思索一番,糊裡糊塗說了一個:
“嗯……其實也有彆的事……”
說起來,這個事或許真的和他有關。他們曾經一起租過一個小單間,那是他們最艱難的時候,卻也是最親密的時候。回國之前,房東聯係她,說是最近要賣了這套房子,問她有沒有意願。
她其實很懷念那個小房間,可錢不夠。不過他大概對它沒興趣吧?
“看在我們以前的份上,你能借我點錢嗎?”
他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沉了沉,喉結滾了滾,卻是怒極反笑:
“以前的份上?真把自己當回事。”
他一字一頓:
“趙宥慈,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垃圾嗎,你揮之即來,招之即去?”
陳楚年俯身下來,一隻手跨過她的身體壓著窗沿,兩人之間隻隔著幾厘米距離,趙宥慈忍不住彆過頭縮了縮。
見狀,陳楚年呼吸停滯了幾秒:
“碰你一下,就這麼惡心?”
“做虧心事的不是我,就算惡心,也該是我對你惡心。”
他離她那麼近,身上還是熟悉的味道,某個瞬間,幾乎讓她以為回到了從前。可一字一句如同一把利刃刺進心裡。
正當她想要推開他,陳楚年已經起身,剛剛伸過來的手從她那邊車門下拿出一把傘丟在她身上。
他撤離的速度快的像是不願和她產生任何接觸。
原來他是為了拿傘,所以……她讓他覺得惡心嗎?
“給我滾下去。”
陳楚年麵色平靜,淡淡吐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