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脈自來 第34章 第33章 水麵
水麵
這些嗡鳴聽得杜若凡頭皮發麻。就算是群普通的黃蜂、密密麻麻聚在一起也足夠惡心了，況且眼前這些蜂群是從蛇種腫瘤樣的身體裡鑽出來的，還長著人臉！
他下意識地護著頭往薑丹鉛那邊靠近，薑丹鉛眉頭緊鎖，握著噬刀，眼睛盯著江麵上浮出水麵的黑色人形怪物。這個蛇種，給杜若凡一種和之前遇見的兩個截然不同的驚悚感，他望著兩人時，純黑的眼珠子內含著思考。
杜若凡果斷從兜裡摸出紙巾和打火機，將紙點燃、掰開打火機胡亂一包丟在了地上。打火機順勢撲出一小叢火苗燃燒，他記得蜂類懼火懼煙，江上的水泥地，可以用火。
蜂群果然沒有貿然圍近，黑壓壓的蟲子將嗡鳴連成一片，耳膜都隨之震動起來。那鯰魚色的蛇種一下子潛進水中，像某種大型魚類繞著橋來回劃八字遊動。江水濁黃，它潛入後隻能看見水波淡淡分開，根本估量不出全身到底有多長、是什麼樣。隻是隨著它遊動，人臉黃蜂陸陸續續從水中飄上來，有些已經爬上遠處的橋麵，抖抖翅膀發出啼哭似的鳴叫。
“我要做什麼？”杜若凡和薑丹鉛背對著那一小團火，啼哭著的黃蜂從橋麵上慢慢接近。話音未落，薑丹鉛像一道影子閃過，朗聲道：“躲好！”
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薑丹鉛也跳進江裡去了！他似乎踩住了什麼東西，停滯了一秒才猛地墜進江麵，像被那蛇種給拖進了深處。杜若凡當即又驚又憂頭腦發脹，躲好？往哪兒躲！
橋上的紙巾飛速燒沒了，一旦機油也燒儘，火苗會徹底熄滅。冒出的黑煙被江麵上的水風攪散，蜂群嗡嗡著靠近，口器相互敲擊的噠噠聲不絕於耳。他頭腦空白了一秒鐘，見江麵突然炸開黃白水花，薑丹鉛冒出半個腦袋，似乎在和水下的蛇種搏鬥。水花未散便又給拽了下去！
此時此刻顧不上彆的，杜若凡把自己的皮帶解了下來，用金屬扣勾著打火機的塑料殼揮向已經逼近頭頂的黃蜂。這一招竟真的有用，蜂群像被刀隔開，不敢貿然靠近冒著黑煙的火苗。但一處散開，另一處立刻補上，更糟糕的是，隻揮了幾下，火苗徹底滅了。
杜若凡更加一個頭兩個大，拚命回憶身上還有什麼用得著的東西，隻能到處亂揮，試圖趕開蜂群。
然而隨著打火機冒出的煙也慢慢消散，黃蜂形成的包圍圈還是越來越小。蜂群似乎也知道對麵技窮，此起彼伏的啼哭聲響了起來，彷彿江麵上的一群亡靈圍著杜若凡嘲笑。如果再靠近就隻能也往水裡跳了，可他不知道黃蜂到底怕不怕水，畢竟本體正在水裡潛著。
杜若凡猛然意識到薑丹鉛已經半晌沒換氣了，他分心掃了眼江麵，隻能看見漣漪層層蕩開。現在要不他也跳進水裡，要不就乾脆舞著皮帶往橋對岸衝。杜若凡的頭快想炸了，如果是因為薑丹鉛在旁邊蜂群纔不主動攻擊，那他跑開情況會不會變得更糟？
“蹲下！”
就在這時，杜若凡看見薑丹鉛猛地從水麵探出頭，大聲喊道。他當即蹲下，一枚黑乎乎的東西從他頭頂劃過，落在了不遠處的橋麵上。他看過去，那是蛇種的兩截手指，被半透明的灰黑爪蹼連在一起。奇怪的是，蜂群嗡鳴著爭相朝手指飛去，一大群黃蜂拎起了那兩隻手指，搖搖晃晃地朝江麵飛去——
也是在黃蜂爭相去托住那隻手指之時，杜若凡發現，蜂群在經過他的影子時自動分開，整齊地避讓了他橋麵上的影子！半空中甚至出現了一塊人形的缺口，杜若凡微怔，在原地立正了。
一些黑群啼哭著接近，杜若凡一咬牙，倏地轉身。腳下的影子也跟著轉過去，黃蜂嘩啦一下散開，忙不疊避讓他的影子！
杜若凡睜大眼睛，難不成他要在橋上一直轉圈嗎？就在他愣神之際，一隻慘白的手，從橋下一把拍在了他影子上。
薑丹鉛探出半個身體，“借我你的影子。”
他縮回江麵，水花幾乎在橋麵下炸開！一些靠近杜若凡的黃蜂忽然爆出更加尖銳哭啼，像失去平衡般跌落在水麵上。場麵實在令人頭皮發麻，一大片一大片的黑霧墜進水麵，像是忽然被水徹底粘住，飛不起來。薑丹鉛從密密麻麻的大片蜂群中探出身子，慢慢遊回橋邊，兩手撐著石板，“沒事吧？”
江麵上的一片片蟲群隨波逐流，形如黑色的油膜。
嗡鳴忽然完全消失了，水麵也不再有波紋泛起。薑丹鉛渾身濕透，頭發水淋淋地貼在臉頰上。他衝杜若凡笑，隻有嘴唇暈著一點點血色。
杜若凡呆了幾秒鐘，彎腰把他拽上來，“瘋子啊你，什麼都不說就往水裡跳！”
他把他身上嘩啦啦滴水柱的外套扯下來，擰水，“江裡有暗流的！”
薑丹鉛還是笑，頭往水邊偏了一下，“你的影子真的有用。”
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幾塊灰黑色的殘肢從水底陸陸續續浮上來，距離最遠的已經飄到幾米外了。
杜若凡兜裡連張衛生紙都掏不出來，隻能上手攥了攥薑丹鉛滴水的頭發，“把頭先甩乾。”
幾塊殘肢順水而流，噴出白煙，化成沸騰水銀狀物，又沉回了江底。
薑丹鉛彎腰猛地甩頭，狗似的，濺了杜若凡一身水。杜若凡無奈，抹了把臉，索性現在是盛夏，不會把人凍出毛病。他轉頭看向四周，不過須臾，那些油膜樣飄在水麵上的蜂群也消失不見了。
“走吧，可以交差了。”薑丹鉛指指橋頭。
他用噬刀把濕漉漉的頭發全簪起來，哼著小曲示意人跟上。
杜若凡揉了下太陽xue，邁步。
回去的路還要翻過一座丘陵，杜若凡的皮帶燒壞了，有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褲子快要掉地上了，隻能趁著薑丹鉛往前走時偷偷拽回去。褲腳也踩得都是泥，前麵，薑丹鉛在上山時就乾脆把鞋脫了，打赤腳走。他把那雙泥濘的運動鞋拎在手上，回頭拉人一把時，手像冰塊一樣涼。
好不容易回到車前，薑丹鉛在草叢上胡亂蹭了蹭腳，把鞋又給穿回去了。杜若凡看看自己慘不忍睹的鞋底和褲腿，拉開車門，“脫了吧，反正也不差什麼了。”
薑丹鉛就隻是笑，自己在副駕駛坐好，綁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