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脈自來 第55章 第54章 返程
返程
薑丹鉛和薑銀姣把旅店提供的所有粥都喝完了。一整個保溫桶，食堂裡打飯常見的那種。說是早飯，其實隻有稀飯泡菜，杜若凡喝了半碗就停了。雙生子從不挑嘴，給什麼吃什麼，一副非常好養活的樣子。
這場麵讓他覺得自己之前嚴重估摸錯了，這兩個要是敞開吃，一頭牛也不在話下。看來高精力確實伴隨著高能耗，吃飽了，杜若凡不敢讓他倆開車，和薑銀姣商量後坐上了駕駛室。望著導航上被設為終點的夢萍照相館，心中隻生出想要快點回家的期待感。
杜若凡猜薑丹鉛並沒有把昨晚夜裡的突發情況告訴自己的雙生子，兩人從睜開眼睛就沒分開過。看薑銀姣的神情，也猜不出她是否有所察覺。之後車上一路無話，隻有導航的指引聲不時傳來。
兩個小時後還是換回了薑銀姣開車。她有很多老司機的駕駛陋習，喜歡把窗戶開開一隻胳膊架上去、單手打方向盤。工作日，工程車比來時多了一些，偶遇大車主動讓行，她還會鳴笛表謝。開了很久，直到上高速，薑銀姣才關上窗戶。她突然打破沉默道：“昨天夜裡沒什麼事吧？”
杜若凡下意識地看向副駕駛座上的薑丹鉛，薑丹鉛目不轉睛道：“沒大事，我羽化了。”
薑銀姣從後視鏡裡來來回回掃了幾遍杜若凡和薑丹鉛，說：“沒事就好。”她拿扶手箱裡的口香糖，自己拆了一個，丟給雙生子。薑丹鉛也拆了一個，又丟給杜若凡。薄荷的清新味在車裡散開，薑銀姣道：“說正事。”
杜若凡向前傾身，“羽化是正常的嗎？”
薑丹鉛不言，薑銀姣目不斜視道：“不正常，他受到那些鉛人影響了。”
臨睡前杜若凡看了很多研究資料補習，西王母是漢代墓葬文化中非常頻繁出現的一種主題。她的存在意味著接引死者去往象征神仙生活所在的昆侖。漢墓的主題高度統一，鉛人，朱書陶瓶，各種形式的赦罪文書都是經常會出土的隨葬品。這句回答讓杜若凡聯想到了薑丹鉛、或者說他們這些伴駕同礦產有彆樣的聯係。
他還記得薑銀姣拿來配鑰匙的那枚特殊的銀塊。也許像一些信仰中的本命佛，他們也有自己的本命礦產？
“鉛人是用來代替墓主解注受過的，如果墓中有原材料是銀的特殊設計，可能當晚會羽化的就是我。”薑銀姣繼續道。她說話時，薑丹鉛在一邊試圖用口香糖吹出泡泡，事不關己的。
杜若凡想了下，在山洞時，雙生子曾說那些一半是鉛人一半是岩石狀的怪物可能跟噬刀用了同樣的材質，那麼那些岩石狀的東西，會不會就是噬刀的原材料？
“地殞。”薑丹鉛突然說，“我們叫那種材質地殞，在我們的信仰中，是王母媽媽的血液凝成的。”
雖然西王母流傳到現在、已經同過去大相徑庭。但這位天界的王母娘娘，在神話早期身上具有非常濃重的大地母神形象。地殞聽上去很是契合這種早期形象，讓杜若凡一度有些懷疑神話中的某些內容是真的，昆侖薑氏有把自己的信仰、或者說是某種事實帶到外麵的世界。
“這樣來說，洞裡的墓主跟昆侖確實聯係緊密。”杜若凡自言自語道。
他滿腦子都是思緒，有點亂糟糟的。薑丹鉛還在吹泡泡，他吹好一個、吧唧一聲破了。薑丹鉛把口香糖吐在衛生紙上，突然說：“那個山洞是個壺天，還記得我跟你說的洞天嗎？”
薑丹鉛用道教的概念洞天比喻蔓籮呼吸所形成的裡世界，這讓杜若凡一下子有些意識到了山洞深處怪異現象可能也是“另一個世界”。
壺天和洞天的概念非常相似，同樣是一個封閉的、自成一套的小世界。壺有狹窄的出水口，修煉者希望通過那條狹窄的小口去往神仙的世界。這也和山洞內墓室的結構奇妙對應上了。
杜若凡組織了一下語言，將自己獨自在山洞通道中遇到的怪事講了。當時，那個偽裝成薑丹鉛的怪物說了一句話，在幾分鐘後，薑銀姣說了一句幾乎一模一樣的話。語氣、語速都和他之前聽到的彆無二致，好像預演了幾分鐘後會發生的事情似的。
薑銀姣微微愣了下，說：“看來你已經見過黑石後的另一個世界了。”
薑丹鉛回頭看過來，平淡地說了句讓杜若凡摸不著頭腦的話。
“黑石後的世界是一個圓，我們的母親、王母，也是一個圓。”
見他困惑著挑起半邊眉，薑丹鉛笑笑，說：“黑石後的洞室裡，時間是圓形的，可以流向過去，也可以流向未來。我們的母親也是這樣的神，她掌管永恒的生與永恒的死。”
永恒的生與永恒的死？
對黑石洞室，有近年來瘋狂玩時間線梗的電影基礎，杜若凡很好理解。但關於王母他更不明所以了。傳說王母手中有令人永生的仙藥，這倒不是什麼新鮮事，但他還是理解不了。
“他理解不了。”薑銀姣在旁邊涼颼颼道，她笑了聲，臉上有點暗爽的意思。
“你不用理解，隻要知道王母也是這樣的一個‘圓’，永恒的生與永恒的死同時存在於她身上，為她所執掌。死是生的終點，生是死的，所有生命是接連不斷的圓。大地生養萬物，又吞噬萬物的屍骨，然後又是新的輪回。生與死可以連在一起，也可以同時存在。”
而時間將人從生帶往死。流著王母之血的後人在死後化為形魄，又受誘惑變成蛇種，再從蛇種變成蔓籮。如杜若凡之前所驚訝的，像一種死而複活。
他忽然有些理解所謂的圓到底是什麼意思，也隱隱產生了淡淡的不安。思索良久，杜若凡試探著問：“那麼，跟你們薑氏對立的那個勢力，豈不是向生的？”
和這個神秘勢力有關的意向，是水、蛇，類似的死而複活。杜若凡查閱資料時讀到過，水、蛇，在世界範圍內各種各樣的民族文化中都隱喻著“向生”。水奔流不息，同樣滋養萬物，蛇蟄伏於地下，來年破土而出，也有濃重的複活意向。
“是的。”薑丹鉛點點頭，“王母象征永恒的死，祂象征永恒地‘向活’。”
向活——和活產生了微妙的差異。
不等杜若凡再問，薑銀姣輕聲道：“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