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軟怕硬,傅少的黑月光 第158章他不在
他不在
夜色深沉,一架紅眼航班撕裂雲層,降落在跑道上。
艙門開啟,傅景廉是第一個衝出來的旅客。
他一路上手機幾乎被打爆,各種零碎的訊息拚湊出一個讓他肝膽俱裂的事實。
顧惜自殺了。
因為他那自以為是的“救援計劃”,因為傅景深隨之而來的、更恐怖的報複和壓迫。
他氣喘籲籲地衝到病房門口。
透過玻璃看到裡麵那個躺在雪白床單上,瘦弱得幾乎看不見起伏,手腕纏著刺眼紗布的身影時,傅景廉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他扶著冰冷的牆壁,勉強站穩,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陳伯默默為他推開了房門。
傅景廉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艱難地挪到病床邊。
他緩緩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貪婪又痛苦地描摹著顧惜憔悴的容顏。
曾經那雙靈動會對他笑會對他惱的眼睛,此刻緊緊閉著,長睫在眼瞼下投出脆弱的陰影。
他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顧惜沒有受傷的、冰涼刺骨的右手。
“顧惜哥…”他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悔恨,“我來了…對不起…我來了…”
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順著他年輕的臉頰滑落,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哽咽著,語無倫次,“我不該自作聰明…不該自以為能帶你離開…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我明明知道舅舅他…我明明知道…”
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兩人交握的手,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是我給了你希望…又親手把你推回了地獄…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慫恿你,幫你策劃…你就不會再次激怒他…就不會被他抓回去…就不會…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想起顧惜在電話裡對他計劃的期待,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證,想起倉庫裡傅景深那嘲諷的眼神,和顧惜被抓回去時那絕望的眼神……每一個畫麵都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來回切割。
“顧惜哥…你醒過來…你罵我…你打我好不好?”他擡起淚眼朦朧的臉,祈求般地看著顧惜毫無反應的麵容,“你醒來看看我…看看我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蛋!”
他緊緊握著顧惜的手,彷彿要將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溫度都傳遞過去。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情況嗎?我告訴你,我沒事…舅舅他沒把我怎麼樣,就是關了我幾天,收了我一些許可權…我好好的,一根頭發都沒少…”他急切地說著,試圖用這些資訊喚醒他,“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就在你身邊…”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求你了…”
病床上的人毫無聲息,隻有監護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像是對他所有懺悔和呼喚的無情嘲諷。
傅景廉的心一點點沉入冰窖。他看著顧惜手腕上那厚厚的紗布,想象著當時他是有多絕望,多痛苦,才會選擇用那樣慘烈的方式結束一切。
而這一切的導火索,很大程度上是他傅景廉!
巨大的自責和心痛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他將臉深深埋進顧惜的手掌,壓抑痛苦的嗚咽在病房裡低低迴蕩。
“對不起…顧惜哥…真的對不起…”
“隻要你醒過來…我保證…我保證再也不招惹你了…我離你遠遠的…隻要你好好的…求你了…”
傅景廉來後,傅景深就再也沒來過醫院。
第六天的清晨,陽光比前幾日都要明媚,透過玻璃窗灑滿整個病房,驅散了連日來的陰霾。
傅景廉靠在沙發上,正閉目小憩,但眉頭依舊緊緊鎖著。
顧崇州坐在稍遠些的椅子上處理著平板電腦上的公務,林婉則輕聲細語地給她那個小兒子講解著圖畫書。
陳伯安靜地立在門邊。
一切都顯得平靜,甚至帶著日常的溫馨。
突然,病床邊的心電監護儀發出了一聲與往常規律不同的、略微急促的“嘀”聲。
這細微的變化瞬間打破了病房的寂靜!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淺眠的傅景廉。
他猛地睜開眼,視線精準地投向病床。
那雙緊閉了整整六天的眼眸,此刻眼睫正在劇烈地顫抖著,像是掙紮著要擺脫夢魘。
“顧惜哥?!”傅景廉幾乎是彈跳起來,一個箭步衝到床邊,聲音因為緊張和期待而變調。
這一聲驚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顧崇州立刻扔下平板站了起來,林婉也猛地合上圖畫書,拉著小兒子快步走近。
陳伯也向前邁了一步,渾濁的老眼裡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顧惜的眼睫顫動得越來越厲害,最終,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緩緩地…睜開了。
“哥哥你醒了!”
各種混雜著激動、驚喜、哽咽的呼喚同時響起,像潮水般湧向病床上剛剛蘇醒的人。
顧惜的瞳孔緩緩轉動,視線有些遲緩地掠過圍在床邊的每一張臉——
滿臉胡茬、眼含淚光卻努力對他露出笑容的父親顧崇州;哭得梨花帶雨、緊緊抓著他被角的母親林婉;還有一個踮著腳尖、好奇看著他的弟弟……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離他最近、緊緊握著他右手、眼圈通紅、表情像是要哭又要笑的傅景廉身上。
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
林婉立刻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用棉簽蘸了溫水,濕潤他乾裂的嘴唇。
顧崇州也連忙倒了杯溫水,遞到傅景廉手邊,示意他幫忙。
傅景廉手忙腳亂地、極其小心地喂顧惜喝了一小口水。
溫水滋潤了喉嚨,顧惜終於能發出一點微弱嘶啞的聲音:“…景廉…”他首先叫出的,是這個名字,目光關切地在他臉上逡巡,“你…沒事吧?那天之後…他有沒有…”
傅景廉用力搖頭,打斷了他的擔憂,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我沒事!我好好的!你看,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彆擔心我!”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顧惜似乎鬆了口氣,眼神柔和了些許。他努力扯出一個極其微弱的、安撫般的笑容,看向父母和那個陌生的弟弟,輕聲回應著他們的關心:“爸…媽…我沒事…彆擔心…”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久未說話的沙啞,但意識顯然是清晰的。
病房裡一時間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和激動。林婉不停地抹著眼淚,顧崇州也背過身去,悄悄擦拭眼角。小男孩似乎被這氣氛感染,小聲地又喊了一句:“哥哥…”
顧惜的目光溫和地落在小男孩身上,輕輕點了點頭。
然而,在這看似溫馨團圓的場景下,一絲落寞,悄然沉澱在顧惜空洞的眼眸處。
他的視線在回應了所有人的關切之後,無意識地掃過病房的每一個角落。
窗戶邊,沙發上,門後的陰影裡……
那個他最恐懼,最怨恨,卻也最愛的人,……沒有在這裡。
傅景深不在。
這個認知隱秘又酸澀。那些被他強行壓下的、關於觀察日記和過往糾葛的混亂心緒,此刻因為這人的缺席而泛起了漣漪。
但他很快將這異樣壓了下去,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圍在床邊的親人身上,聽著母親帶著哭音的嘮叨,感受著父親笨拙的關切,回應著傅景廉小心翼翼的嗬護。
陽光暖融融地照在他身上,他卻覺得,心底某個角落,依舊冰冷空曠。
陳伯站在門口,將顧惜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尋覓儘收眼底,心中幽幽歎了口氣。
少爺啊少爺,您這一步,到底是走對了,還是……將人推得更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