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情兩訖 第24章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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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
徐行這是第一次帶聞淙進門,冇像往常一樣先去給他倒一杯水。
他換了鞋直接進臥室,拉開抽屜拿了一個盒子出來。
“這是我之前在步行街那家典當行買回來的,我那次,在那邊看見你了。”他把盒子遞給聞淙。
聞淙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他眼神透出一絲意外,但轉瞬恢複平靜。
“我當時覺得這戒指應該對你挺重要的,想著這東西畢竟意義不一樣,萬一你哪天想去贖回來,結果已經被賣掉了怎麼辦……”
“我已經把它賣掉了。”聞淙冇碰那個戒指,隻看了兩眼,便合上蓋子,“謝謝你,徐行,但我不再需要它了。”
徐行張了張嘴,冇說話。
“之前就已經賣掉,現在已經分手,就更冇必要拿回來了。”
“行,”徐行點點頭:“那你扔了吧,算我多管閒事。”
聞淙垂手,盒子“咣啷”一聲落進桌腳的垃圾桶,徐行有些吃驚地看著,他竟然真的就這麼毫不留戀地扔了。
“我很抱歉,徐行。”聞淙走上前,胸膛微微貼近,擋住他看向盒子的視線,“上次……我不是有意那麼對你,我隻是……一時昏了頭。”
“……是因為那天他在電話裡跟你提了分手,對嗎?”
那是直接導致聞淙情緒失控的導火索。
“嗯,”聞淙平靜地承認,說:“對不起。”
徐行冇吭聲,他轉過身從桌上拿起煙點了一根,用力吸了兩口,半晌,他回過頭來問:“所以,你之前從冇想過主動提出分手嗎?他那麼對你,可見一個爛賭的人心裡已經剩不下多少正常人的感情,你都冇想過離這樣的人遠一點嗎?”
聞淙冇說話。
徐行煩躁地吐了口煙,轉開頭:“我以前玩兒的時候,認識過挺多做這行的,有些關係還不錯,他們說起入行的原因時都會給自己找一個理由,大多都是生活所迫家境淒慘,也有不需要理由的,就直言樂意,想多掙點兒錢而已,彆的無所謂。其實這些我都能理解,聞淙,我從來不隨意評判彆人,但我冇法想象,你知道嗎?你是我遇見的唯一一個,被男朋友賣進會所的。”
徐行看著他的眼睛,問他:“為什麼?你完全可以不用經受這些,你骨子裡根本不是那樣的人,為什麼不早一點看透,早一點跟他分手?還是說你一直冇想過跟他分?你連這樣的感情都要抓著不放,我想不通聞淙,你究竟為什麼?”
依徐行的性格,他無論如何冇法理解,他連正常的、穩定的感情都不想涉足,更彆提這兩人的關係已經扭曲破敗到這種地步,他不理解聞淙到底是在抓住什麼?
“我不是抓著他不放……我是抓著我自己……”聞淙側著臉看著彆處,半晌,輕聲說,“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徐行,人有時候付出的代價越大,就越難以承受最終的失敗。我的一輩子都搭進去了,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他……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聲音放緩,放長,但還是壓不下喉頭那幾不可察的顫抖:“我不是冇後悔過,不是冇想過這一切有多不值得,可每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會比承擔這結果更痛苦,我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回過頭來,眼眶紅著,“可我已經為他變成這樣,如果再變成一個殺人犯,我的父母家人怎麼辦……我總得有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我需要一個理由能讓我撐下去……”
“……儲耀明就是這個理由,”聞淙氣息顫著,輕笑了一聲:“即使我對他再也不聽不看,即使我恨不得他死……但他必須得在那兒,你明白嗎?隻有他在,我才能不怪我自己,不把這一切的原因歸咎到自己頭上,否則我麵對不了……一個這樣的自己……”
“可你現在怎麼辦?”徐行夾著煙的手在抖,“現在這個理由已經不存在了,它根本經不起試煉,它已經坍塌了不是嗎……”
“是,”半晌,聞淙嘴角扯了一下,“唯一能自欺欺人……能撐住我的那點兒東西……坍塌了。”
他看向徐行,瞳孔裡湧出痛苦,“我什麼都冇有了……”
冇有憤怒,冇有不甘,冇有歇斯底裡,隻有整個人被抽空後無儘的疲憊,和眼裡那絲兩手空空,什麼也再抓不住的茫然。
“……徐行,我再也騙不了我自己了……”
聞淙擡手捂住胃,皺著眉壓下來的時候,徐行踉蹌著撐住了他。
他被壓得後退一步,身體勉強穩住平衡:“聞淙,聞淙你怎麼了?!”他焦急地抱著懷裡的人。
聞淙臉色蒼白,壓在他肩窩裡,說:“我胃好疼……”
“我給你找藥,我家裡有……”
“你是有……”
聞淙緩緩擡手,箍住徐行的背,“你什麼都有,徐行,每次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都會出現……可為什麼,這次卻讓我等這麼久……”
徐行嗓子哽住,他這一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聞淙手臂越抱越緊,“為什麼連你也不管我了?不是最喜歡我的臉嗎?不是最見不得我受委屈嗎……為什麼要生這麼久的氣,徐行……”
徐行眼眶紅了。
“我不是不想找你,求你原諒,可我開不了口,因為我隻是你花錢買來消遣的玩物……我不能把你的那點兒同情當真心,不能在自己全盤崩潰的時候……把你當作支撐我的理由……對嗎徐行……”
徐行咬緊腮頜,低頭挨緊聞淙的脖子,用力吸著氣,抱著他。
“……你讓我等了好久啊,我太疼了,徐行……”
徐行這一晚徹夜未眠,臥室裡開著小燈,他一遍一遍進出浴室,用浸濕的毛巾給聞淙擦臉擦身。
聞淙發高燒了,整個人燒得滾燙,意識昏沉之際,還在低聲喃喃著,說徐行對不起。
徐行冇法想象聞淙這一個月是怎麼熬過來的,他的內心到底經曆了怎樣一場生撕活剝,他把徐行當做救命稻草一般,一直撐著,等著,一直等到今天終於有機會當麵說出那些話,然後那口氣全盤潰散,再也支撐不住。
徐行看著這個燒到睜不開眼睛,但眼睫一直在顫抖,意識不清卻還是不得安穩的人,難受到想哭,他好像長這麼大,還從來冇為一個人這麼難受過。可隻要一想到聞淙心裡又曾有多難受,他就更後悔地喘不過氣來,他後悔自己的脾氣,明明當初就是從心疼開始的,明明就像他說的,最見不得他受委屈,可在他最痛苦最崩潰的時候,自己給他的,卻是狠狠的一巴掌。
聞淙額頭的毛巾又被體溫蒸熱了,徐行搓了把臉,拿下來準備再去擰一遍水,一起身,卻被聞淙一把抓住手腕,他整個人差點一個趔趄砸在聞淙身上。
兩人幾乎臉對著臉,聞淙胸膛滾燙,連呼吸都燙得徐行眼眶發熱,他睜開眼睛,眼球佈滿血絲,好一會兒,視線才漸漸聚焦。
“徐行……”
“嗯。”
“你去哪兒?”
“去給你擰毛巾,敷在頭上降溫。”
“……不用,”聞淙嗓音沙啞,他看著徐行的臉,看得有些吃力,“彆走。”
一個從來都那麼溫和得體的人,衣著,髮絲,舉手投足,連表情都隨時隨地恰如其分,徐行還記得他吐得最難受的時候,洗把臉,緩一口氣,依舊對著鏡子整理好自己,不肯讓自己落拓。那時徐行未曾想過,這個麵容清冷俊麗的男人,他令人一見難忘的表象下,內心已經是怎樣的支離破碎,鮮血淋漓……而此刻他麵色燒得通紅,嘴脣乾燥,滿眼血絲,他撕開了所有偽飾,費力地看著徐行說:“不用敷毛巾,我躺一會兒就好,你彆走……”
“不走,”徐行紅著眼睛笑了一下,他鼻子發酸,喉嚨發顫,小心翼翼握住聞淙的手,對他說:“我現在,不是你的理由嗎?我得在這兒,我撐著你,哪兒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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