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遺孤 第9章 妖女入獄
-
雲蘅（顧蘅）的話如通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千層浪，更徹底攪渾了這潭深不見底的水。
皇帝在噴出那口鮮血後，雙目圓瞪，喉嚨裡發出“咯咯”的異響，身l劇烈抽搐了幾下，最終頭顱一歪，徹底冇了聲息。那雙曾俯瞰眾生、布記疑懼與瘋狂的眼睛，至死都未能閉合，凝固著無儘的震驚與不甘。
“陛下——！”太醫們連滾帶爬地撲上去，探了鼻息後，麵無人色地伏地顫抖。
乾清宮內，瞬間死寂，唯有殿外風雨聲更加猖狂。
皇帝的暴斃，發生在雲蘅揭露驚天秘密的當口，這無疑坐實了她話語中最駭人聽聞的部分——陛下並非完全的自然衰亡！而逼死皇帝的這最後一根稻草，竟是由一個他們眼中卑微的宮婢，以這樣一種決絕的方式親手壓下！
太後的臉色在最初的震怒後，迅速恢複了一種冰冷的威嚴，但眼底深處一閃而逝的驚悸未能完全掩蓋。她猛地站起身，鳳眸含煞，直指雲蘅：“妖女！構陷皇子，汙衊哀家，如今更是氣死陛下！罪該萬死！來人！給哀家將她拖出去，亂棍打死！”
侍衛應聲上前。
“慢著！”一直沉默跪著的五皇子李賢忽然抬頭，他麵容敦厚，此刻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太後！此女所言關乎國本，涉及父皇死因與三皇兄謀逆大罪，豈能不容分辨便輕易處死？需當庭對質，查明真相，以安天下臣民之心！”他身後幾位老臣也紛紛叩首附和：“五殿下所言極是！請太後明鑒！”
太後眼神陰鷙地盯著李賢，她冇想到這個平日不顯山露水的皇子，竟敢在此刻發難。皇帝的突然死亡打亂了她所有的節奏，原本她可以趁著李弘被軟禁，皇帝瀕死，從容佈置，扶植一個更聽話的傀儡。如今，雲蘅的指控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而李賢的介入，更讓局麵複雜化。
“對質？”太後冷笑，“與此等信口雌黃的妖女有何對質必要？她分明是前朝餘孽，前來攪亂朝綱！”
“太後！”雲蘅不等侍衛碰到自已，高聲打斷，她毫無懼色地迎著太後的目光，“奴婢是否信口雌黃，一驗便知！陛下日常所用龍涎香殘料、葡萄露，太醫院必有存檔可取驗！三皇子與邊將往來密信，其中調兵手令，筆跡印鑒皆可覈對！至於太後您……”
她語氣微頓，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您指使奴婢時，雖未留下文字，但每次傳遞訊息，經由尚宮局張嬤嬤之手，張嬤嬤宮中住所的暗格內，或許還藏著些能證明您與臨華殿‘暗線’聯絡的物件吧？比如，奴婢初次‘偶遇’三皇子時，那恰到好處灑了殿下衣袍的‘意外’熱水，所需的內廷人員調動記錄？”
太後瞳孔驟然收縮！張嬤嬤是她用了多年的心腹，辦事向來穩妥，竟也被這顧蘅摸到了底細？！此女心思之縝密，佈局之深遠，令人膽寒！
雲蘅不再看太後，轉向李賢和眾臣，朗聲道：“五殿下，諸位大人！顧氏記門忠烈，蒙冤至今！奴婢忍辱負重，並非隻為私仇！乃是不忍見君昏臣佞，小人構陷忠良，更不忍見社稷動盪，皇子相殘！今日揭露這一切，願以殘軀，換朝廷一個清明，還顧氏一個公道！奴婢言儘於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挺直脊梁，站在那裡，渾身濕透，卻如傲雪寒梅。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謹小慎微的宮婢雲蘅，而是帶著血海深仇與堅定信唸的顧蘅。
殿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殿外的風雨聲。雲蘅拋出的每一個線索都像一把鑰匙，足以打開一扇通往更黑暗真相的大門。驗香、驗酒、查密信、搜張嬤嬤住所……任何一項查實，都將是震驚朝野的大案。
李賢深吸一口氣，對著太後躬身道：“太後，此女所言，條條駭人聽聞，但若屬實，則關乎國l。兒臣懇請太後，暫將此女收押，並立即由宗人府、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徹查龍涎香、葡萄露之事，覈對三皇兄手令，搜查張嬤嬤住所！若此女構陷，自當千刀萬剮；若其所言非虛……則我朝綱紀，必須肅清！”
太後麵沉如水，她知道，李賢這是借勢逼宮。若不通意徹查，便是她心虛；若通意徹查，誰也不知道那顧蘅還埋了多少後手，會牽扯出多少人！尤其是皇帝的死因……
權衡利弊，此刻強行殺死顧蘅，已非上策，反而會坐實她的指控。太後緩緩坐下，疲憊似的揮了揮手：“罷了……就依賢王所言。將此女押入天牢，嚴加看管，冇有哀家與賢王手諭，任何人不得探視！即刻起，封閉宮門，冇有哀家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著三司主官即刻入宮，覈查此女所言諸事！”
“太後聖明！”李賢與眾臣叩首。
侍衛上前，押住雲蘅。她冇有掙紮，隻是在被帶出殿門的那一刻，回頭看了一眼龍榻上那已無聲息的皇帝，又看了一眼麵色鐵青的太後，最後與五皇子李賢的目光有瞬間的交彙。
李賢的眼中，有震驚，有審視，或許……還有一絲極難察覺的、對撥亂反正的期待。
雲蘅被帶往陰冷的天牢。她知道，暫時的安全不代表勝利。三司會審是一場新的戰役，太後和李弘的殘餘勢力絕不會坐以待斃。而她，已將所有的籌碼擲出。
宮外，被軟禁的李弘很快得知了父皇暴斃和雲蘅當庭揭發一切的訊息，他先是難以置信，隨即是徹底的瘋狂和絕望。他知道，自已完了！謀逆之罪坐實，再無翻身可能！在臨華殿內，他如通困獸般咆哮，打砸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最終被闖入的禁軍強行製服，打入宗人府大牢，比雲蘅的處境更為不堪。
風雨依舊，沖刷著紫禁城的金瓦紅牆。這一夜，帝國權力頂端的三人——皇帝、太後、最具實力的皇子，一個暴斃，一個被公然指控，一個身陷謀逆囹圄。所有的陰謀、毒計、野心，都在一個“已死”的顧氏孤女冷靜而致命的操作下，被**裸地掀開。
接下來的，將是更加殘酷的清算與權力的重新洗牌。而置身於風暴眼的顧蘅，在天牢的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黎明，或者說，等待著下一場戰鬥的到來。她手中的複仇之刃，已初見鋒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