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夫人對我強奪了? 窗前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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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夜會
天矇矇亮,寒氣分外襲人,廚房裡的兩位媽媽起了爭執,端著鍋碗瓢盆叫囂對陣,下人們湊在一處看熱鬨,宅子裡難得有了幾分熱鬨。
懵然沉寂中,鼓囊囊的被褥下,右腿倏得彈起往床尾輕踹,因這不受控製的行動,易辭晚微撩眼睫,眼神中透露幾分迷茫與散漫,雖說一夜無夢,卻也不免有幾分被打攪的惱怒。
她伸直了手臂輕撫被褥,指尖傳來細膩柔軟的觸感,久違的熟悉讓她意識慢慢清醒,半晌,她起身捶了捶腿,疑惑道:“莫非真是病了?”
無緣無故的,這腿自個兒動起來。
庭羅在門外焦急地來回踱步,卻又不敢出聲,唯恐吵了易辭晚好眠。
“出了什麼事,進來說話!”易辭晚攏了頭髮起身,俯身取火撥開燃儘的炭灰,將紅炭聚攏。
庭羅遂叮囑餌香打水,將門口的布簾掛上,裹挾一身涼氣入內,柔聲道:“早食的羊湯裡讓人蔘了紅豆,叫西院的易四郎君傷了脾胃,差人告上了衙門,差爺們已經到了門前,說是要拿人,這會子廚房裡遊、良兩位媽媽正鬨著呢!”
易辭晚由她服侍著更衣,聞言冷嗤道:“我纔將回來,他便坐不住了,倒是捨得拿自己下手,我今日既是病了,頭昏腦脹不能理事,讓方姨將城裡有名的大夫通通請來,為他治病,對外就說是替我瞧病。”
餌香端了熱水進門,得了信遂將水盆遞給庭羅,“我去辦吧,方纔瞧見方管家往前廳那處去了。”
易辭晚頷首應下,待收拾整齊,聽聞大夫已然登門,她吩咐庭羅去攔了三季堂的柳大夫過來。
“先前彭滿回來打聽,說梧悠被扣在宅中,你可知她在何處?”
庭羅說知道,“是老爺的意思,他說姑娘被綁出城,梧悠是人證,原本是要帶去劉府,是方管家極力阻攔,這才命她在蓮池旁的偏房裡養傷,不許離開,現下老爺的人還守在那處。”
“你帶著柳大夫過去瞧瞧,頭傷不可小覷,若有人問起,就說是我的吩咐,”看樣子,她還不能露麵,梧悠傷在頂骨位置,稍有不慎便會留下後遺症,那日她溢了滿臉鮮血,易辭晚如今想起來,仍覺得膽顫心驚。
庭羅立馬領了柳大夫過去,易辭晚隔了一段距離尾隨,到了蓮池畔,為恐被人察覺,她收攏裙襬邁步藏入竹林,目送庭羅二人與偏房前的小廝交談,很快便得了允準,進入房中。
易辭晚不由鬆了口氣,餘下隻剩等待。
她遂將注意放於蓮池中,冬日蕭條,蓮池也不免萎靡,連片的枯枝敗葉漂浮在水麵上,參差不齊的灰褐色長杆插入池底。
昨日言知確離開後,她曾開窗察看,在窗扇外沿摸到一抹水漬,又聽言知確提到蓮池,猜測他可能是從水中過來。
這宅子下的土地從祖父的父輩起,便落入易家名下,彼時雲祥還是若夏國的領土,當今陛下與榮安侯合力起勢,一路擴展邊域,將雲祥收複納入疆域,當年雲祥易、徐、言三家出力同建雲祥,將城外思還河的水道引入城內,是以三家水係共通。
知曉此事的,唯有三家後人,負責修建的工匠都是各家簽了死契的下人。
防的便是若夏捲土重來,屆時可遁入避禍。
易辭晚垂眸在池邊搜尋,最終停留在那叢耐冬的石龍藤下,從前祖父在世時,時常在此處駐留,她嫌石龍藤太過質樸,不如紫葳鮮豔,幾番提議更換,祖父都不曾允準。
時至今日,周遭樹木皆敗落,唯它綠意盎然,易辭晚才終於理清其中奧義。
這是祖父留給她的退路。
易辭晚握緊竹竿,不禁長歎,奈何易家的前路她已然看不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易辭晚數著距離回到臥房中時,方管家正守在門外一陣焦灼。
“方姨。”易辭晚從側門進來,視線從院中匆匆掃過,發現除了方管家並無旁人。
這是知曉她不在院中,特意為她做了掩護。
“遊、良兩位媽媽叫官府的人押去了衙門,我已事先打點,易四下手乾淨利落,冇留下什麼證據,不過終究不是什麼下毒的手段,咬死了說晨起頭昏添錯了食材,吞下這罪名,便也冇什麼差錯。”方管家推開側房小門,示意易辭晚往內瞧。
裡頭擺了大大小小數十個木箱,趙喜正同人逐一清點記錄,見易辭晚進門,忙拱手一揖,“主家!這是各鋪子的餘賬,銀錢儘數分箱裝好,不過有幾家與賬冊記錄有所出入。”
“是新換了管事的那幾家罷。”
趙喜點了點頭,又道:“不止如此,正如主家昨日所料,銀號果然遭了賊,被咱們的人當場捉住,他們稱是困在城中的山匪,因封閉城門斷了糧,到咱們銀號劫些銀兩過活。”
易辭晚掀開箱蓋,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尋了這好藉口,這城中所謂的山匪,不是劉縣令一手所為?可有驚動旁人?”
“咱們的人在銀號裡下了迷藥,冇什麼動靜傳出來,他們一共五人,都藏在銀號旁果行的地窖裡,按照主家吩咐,中途有意疏忽,放了一人逃走,他人到了萬勝街三老爺家的偏院門前,看樣子應是準備進門,我纔將人帶了回去。”
萬勝街的易三叔公,除了年少夭折的二叔公和四叔公,是祖父僅剩的一位兄弟,祖父臨終前立下規矩要易家惠濟兄弟姊妹,給他名下三個兒子分了幾間鋪子的分紅,連同幾位姑祖母和易家本家的後人,論血脈這可是至親的叔公,較之族中易氏當是該同氣連枝纔是,不過易辭晚對他瞭解頗深。
她這位三叔公,就是個十足的守財奴,愚鈍倔強,有人費心蠱惑,讓他做了這出頭鳥。
趙喜短暫的一怔,有些話不吐不快,“都是一家人,怎的這節骨眼上趁火打劫,依我看,老太爺當初就不該立那規矩,反倒養大了這群人的肚皮,族中幾位掌事方纔已經到西院住下,都是來找主家要個說法的。”
易辭晚不由好笑道:“易家家大業大,萬事若一人做主,未免獨斷,陷入安逸不知進取,生意定是做不長久的,祖父拿他們牽製於我,並非壞事,且三叔公一貫吝嗇,雖在銀錢的事情上喜歡計較,但若讓他知曉是外人算計,他定然反悔,指不定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既然他給我添了這麻煩,就容我算計他一回。”
她擺了擺手,對方管家道:“讓人盯緊這間屋子,”隨即她轉入臥房中,取紙筆寫下一封信,吹乾墨跡塞入信封中,交到趙喜手中。
“今日你替我往虞府送一封信,務必交到虞家三郎君手上,就說是生意上的事,他若是應下了,明日你再到我三叔公家中,就說易家遭人覬覦,要出大亂子了,邀他入住西院,替我坐鎮。”
“為何是明日?”方管家不解道。
易辭晚緘默不語,畢竟她冇法子同他二人解釋,自己的暗探需得夜中才能過來得知部署。
……
臨近子時,月殘星疏。
易辭晚端了一盞油燈放在窗下,一邊看著賬冊打發時間,一邊留意著窗外的動靜,右手按著一張算盤時不時撥弄,算珠互相磕碰,發出清脆的劈啪聲。
忽然,她耳根微動,手指慢下來,視線隨著窗扇外的虛影,由遠及近。
易辭晚佝下身子,輕手輕腳地靠近窗扇,眼見著那隻手再度擡起,欲敲擊窗扇之際,她迅速起身將窗扇拍開。
“看樣子是我先你一步!”她腰身緊貼窗台,右手擡著窗扇揚至頭頂,半截身子微微探出窗外。
窗外的言知確渾身濕透,衣角積水似水簾滾落,淤積在腳下,暈出一圈深色,眼眸中透著愕然,進而下意識作出防備的姿態。
他果然是從池水中過來,易辭晚不免有幾分愧疚,大冷的天,也不怕著了風寒。
“擡著!”易辭晚不容拒絕地將窗扇塞到他手裡,轉身端了油燈擱到視窗,遞了湯婆子給他,再將桌角一堆物什搬過來,“我長話短說。”
“這裡頭是乾淨衣裳,你待會兒下池子到了密道裡就趕緊換上,”衣裳用油紙包了好幾層,保管不會被水浸濕,說到這裡,易辭晚又擺出一枚精緻的白瓷瓶,窄口闊肚,僅手掌粗細。
紅封塞入瓶口,卻仍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似隱似現。
易辭晚眼睫輕輕一扇,獻寶似的朝他晃了晃,“這是上好的醉金枝,烈得很,可驅散寒氣,換上衣裳後記得喝兩口,正巧我還欠著你不少好酒。”
言知確單手曲臂橫在身前,眼看著她一樣一樣往自己懷裡塞,微微張著嘴,到嘴的話被他嚥下,隻能低笑著無奈注視。
“這是銀子,明日你到宗家裁縫鋪找人做一身下水的牛皮,日後再下水也舒坦些,”就是模樣滑稽了些,不過月黑風高的,隻有旁人害怕的份兒。
還有火石、用油紙包好的火把,密道漆黑,不必摸索著行走,她挑挑揀揀,不知不覺開始絮叨起來。
她正尋摸著可用的東西介紹,忽覺一道柔軟的力道覆在她手腕,略微濕潤,又帶著些許溫熱,她不由晃了神色,擡眸瞬間多了幾分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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