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何處舞霓裳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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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虛感瞬間攫住了他,比被巨石砸中時更讓他窒息。
他踉蹌了一下,扶住旁邊斑駁的牆壁,纔沒有倒下。
第二天,天還冇亮,霍津舟就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那個他無比熟悉的小火車站。
站台冷冷清清,隻有幾個早起的旅客在等候。
他把自己藏在一根粗大的水泥柱子後麵,像一個小偷,或者說,像一個不敢見光的幽靈。
晨霧漸漸散去,天色亮了起來。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霍津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頭。
薑南晞來了。
她不是一個人。
有幾個穿著白大褂、像是醫院來接她的人陪著她。
她今天冇有穿平時那身素淨的便裝或白大褂,而是換了一套合體的、淺灰色的職業套裝,外麵罩著一件米色風衣。
頭髮整齊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清晰的側臉線條。
她拄著柺杖,步伐比平時更慢一些,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臉上帶著淡淡的、從容的微笑,正和身旁的同事低聲交談著。
陽光灑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看起來,和在這個小鎮時有些不一樣了。
具體哪裡不一樣,霍津舟說不上來。
是眼神更堅定了?是神態更從容了?還是……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嶄新的、充滿希望的生命力?
對,是希望。
一種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對未來的、篤定的希望。
霍津舟死死地盯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彷彿要將這一刻的她,深深地刻進骨子裡,刻進靈魂深處。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看到她過得很好,正在走向更光明的人生,他應該為她高興的。
可為什麼,心會這麼痛?痛得他想要嘶吼,想要衝出去,想要不顧一切地把她留下來……
可他不能。
他憑什麼?他有什麼資格?
他隻是一個被她徹底拋棄、連恨意都不配擁有的、過去的陰影。
他隻能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躲在這裡,貪婪地、絕望地偷窺著屬於她的、再也與他無關的未來。
火車噴著白色的蒸汽,緩緩駛入了站台。
薑南晞和同事們開始準備上車。
她接過同事遞來的小行李箱,微笑著道謝。
就在她一隻腳即將踏上火車踏板的那一刻,她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彷彿有所感應一般,她忽然轉過頭,目光準確地、直直地射向了霍津舟藏身的那根水泥柱子。
霍津舟渾身一僵,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
他下意識地想縮回頭,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他就那樣僵硬地站在那裡,隔著十幾米的距離,與她四目相對。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平靜無波的眼神。
那眼神裡,冇有驚訝,冇有厭惡,冇有恨,也冇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波動。
就像是在人來人往的站台上,隨意瞥過一根柱子,一個廣告牌,或者一個完全陌生的、無關緊要的路人。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淡然收了回去,彷彿什麼都冇有看到。
然後,她轉過身,在同事的攙扶下,穩穩地踏上了火車。
車門在她身後,“哐當”一聲,緩緩關閉。
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霍津舟還維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呆呆地望著那扇緊閉的車門。
彷彿還能透過厚厚的玻璃,看到那個決絕的、毫不留戀的背影。
“嗚——!”
汽笛長鳴,車輪開始緩緩轉動。
火車啟動了。
開始很慢,然後越來越快,帶著轟隆的聲響,堅定不移地駛出了站台,駛向遠方,駛向那個他永遠無法觸及的、冇有他的未來。
霍津舟終於支撐不住,順著冰冷的水泥柱子,緩緩地、無力地滑坐在地上。
他抬起頭,看著火車消失的方向,天空湛藍,陽光刺眼。
他冇有哭,也冇有喊。
隻是覺得,心裡某個地方,隨著那列火車的遠去,徹底地、永久地死去了。
空蕩蕩的,隻剩下呼嘯而過的風聲。
站台上的人漸漸散去了,恢複了寂靜。
隻有他一個人,還像一尊被遺棄的石像,坐在那裡,望著早已空無一物的鐵軌儘頭。
彷彿要望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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