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照故人 015
沈清梔試圖維持的平靜生活，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一個深夜，門鈴被固執地、毫無章法地按響。
她透過貓眼，看到秦寒風醉醺醺地靠在門外，頭發淩亂，眼底布滿紅血絲，渾身散發著濃重的酒氣。
她不想開門，但他開始用力拍門，聲音沙啞地喊著她的名字，引來鄰居的窺探。
為了避免更糟的場麵，她最終還是擰開了門鎖。
門剛開一條縫，秦寒風就擠了進來，帶著一身酒氣逼近她。
他死死盯著她，像是要將她刻進骨子裡，眼底是翻湧的痛苦、不甘和一絲卑微的祈求。
“沈清梔......”
他聲音哽咽，帶著濃重的醉意，卻又異常執拗。
“你心裡是有我的對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隻是因為一張協議呢？”
他試圖去抓她的肩膀，被她側身避開。
這個動作似乎刺激了他，他情緒更加激動。
“明明！明明這三年來，你對我那麼好！無微不至！我受傷你比誰都著急，我胃痛你整夜不睡守著！”
他像是要說服自己，語速越來越快，帶著哭腔。
“每次你看我的時候…我總能感覺到…感覺到你是愛我的！那種眼神騙不了人！我不信那全是假的！”
沈清梔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如同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鬨劇。
他的質問開始轉向更深的刺痛和自我懷疑。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哥呢？”
他踉蹌一步，聲音破碎不堪，帶著一種被羞辱的絕望。
“所以…你一直是拿我當替身，對嗎？”
他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要從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
“所以你看著我的時候，眼底的那些愛意…也是因為…因為在透過我，看我哥…對嗎？”
這一次，沈清梔沒有沉默。
她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大方地承認。
“不然呢？”
她看著他瞬間慘白的臉，語氣清晰而殘忍，一字一句，砸碎他最後的幻想。
“秦寒風，你風流成性，四處留情，身後永遠跟著一屁股理不清的桃花債。不然你以為，我是因為什麼才會‘愛’上你呢？”
她頓了頓，再次申明自己的立場。
“我再回答你無數遍，答案也隻會是同一個，以後，我隻想生下我和寒山的孩子，陪他平安長大。”
“所以，麻煩你，有點自知之明，彆再來自取其辱，打擾我的生活。”
“那我呢？！”
秦寒風像是被徹底擊垮，崩潰地低吼出來，眼淚混著酒意狼狽滑落。
“我們那個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呢？！我們在一起那麼多日日夜夜，那些點點滴滴呢？！難道就全都是假的嗎？！”
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痛苦地哀求。
“沈清梔…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為什麼就不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一次就好......”
他高大的身軀因為情緒激動和醉意而搖晃，幾乎要站立不住，臉上混合著淚水、醉意和徹骨的絕望，顯得無比狼狽。
沈清梔看著他這副模樣，心底卻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殘忍？
究竟是誰對誰更殘忍？
她不再看他，徑直走到門邊，拉開門，對著門外冰冷的夜色，做出了一個清晰的“請離開”的手勢。
她的背影挺直，決絕，沒有半分留戀。
“秦寒風，我們之間，早在你一次次選擇林月嬌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現在，請你離開。”
“不，不要…清梔，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沒有你的人生，我一點都不適應......”
回答他的，是沈清梔毫不猶豫關上的房門，以及那一聲清晰的落鎖聲。
一扇門徹底將他隔絕在沈清梔的世界之外！
秦寒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高大的身軀沿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落，最終癱坐在她公寓門外的走廊上。
他沒有再拍門，也沒有再嘶吼，隻是那麼呆呆地坐著，任由冬夜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衣衫侵入四肢百骸。
他就這樣，在沈清梔的門外，枯坐了一整夜。
在這一片死寂和寒冷中，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壓抑的片段，如同解除了封印，瘋狂地湧入腦海，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想起，每次任務中看到她皺眉、受傷，他心底那瞬間揪緊的、陌生的抽痛，原來那不是對搭檔的關心，是心疼。
他想起，看到她身陷險境時，他那不受控製加速的心跳和幾乎要衝破理智的恐慌，原來那不是怕任務失敗，是害怕失去她。
他想起，她為他洗手作羹湯時，他心底那隱秘的、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滿足和安定感。
他想起，她安靜睡在他身邊時，他那份難得的、無需藉助酒精也能獲得的寧靜。
原來，原來他早就無法自拔的愛上了沈清梔！
隻是他玩慣了，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他習慣了她的付出，習慣了她的等待，愚蠢地篤定著她那份濃烈的“愛”會永遠在原地等他。
所以他才會那麼肆無忌憚。
所以他才會一次次為了林月嬌，那個他以為自己需要負責、實則隻是貪戀那份被依賴的虛榮感的女人去傷害她，忽略她。
甚至......默許了那個針對他們親生骨肉的、殘忍的計劃。
他總想著，等他和林月嬌“好好結束”，等他處理完那些“麻煩”，他就能收心，就能回頭，就能加倍地珍惜她、補償她。
可他忘了，人心是會冷的，愛意是會被消耗殆儘的。
是他親手，用一次次的忽視、偏袒和傷害，將她從他身邊推開，越推越遠。
直到她心如死灰，直到她帶著對大哥至死不渝的愛和對他徹底的絕望，決絕地轉身，沒有一絲留戀。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可這遲來的醒悟，代價是何其慘重。
他可能永遠都沒辦法求得沈清梔的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