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公子他以身飼亡魂 第79章:身死
-
身死
邊疆——
自從上京送來糧草,軍中士氣大漲。
蕭翊一鼓作氣,奪回三座城池。
今日,到了最後的收官之戰。
蕭翊領兵,帶領大部隊迎麵抗敵。
副將和小隊偷襲,在敵後方設下火藥。
弓箭手準備,三路齊發,勢必徹底結束戰鬥。
黑雲壓城城欲摧,聲聲轟鳴爆炸,場麵混亂。
不出意外,對麵潰不成軍。
蕭翊抓住時機,縱馬飛身去擒敵方守將。
二人打的有來有回,劍對長槍,本該蕭翊落於下方,不知怎麼的,對方守將力不從心,逐漸被蕭翊耍著玩。
劍刺哪兒,長槍就跟貓抓老鼠繞了一圈,什麼都打不到。
副將點燃火摺子,下令所有人退避。
剛跑出外城,大朵沖天破雲的火蘑菇爆開,濺出渣渣,把敵人炸飛。
敵方守將分心,蕭翊立馬橫劍過去,刀劍對脖頸,將人控製住。
守將被擒,後方失手,敵軍投降。
遠處,副將飽經風霜的臉黢黑,他搖手,笑著說:“將軍,我們勝了!”
歲月在他臉上添了痕跡,眉骨處猙獰的刀疤顯得麵容凶惡。
可熟悉副將的人知道,他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一目望去,屍體遍地,滿城火海。
打了兩年的仗,終於結束。
殊拂簷把敵方守將綁起來,扔給身後士兵。
他擡手,冷聲下令:“搖旗,進城!”
大虞旗幟搖旗,士氣雄渾,將士們吼著衝向城門。
春寒蕭索,再怎麼冷都澆不滅勝利火光。
敵軍降服,四國聯盟徹底失敗。
蕭翊阻止了四國壓境的悲慘命運,亦如挽救了他生前的燕國。
倏忽,洋洋灑灑的春雨落下。
蕭翊仰頭看天,雲層中他瞧見一道金光。
光芒直直落在他身上。
突然,腦子眩暈,蕭翊倒在地上。
“將軍!”副將疾呼。
……
當蕭翊再次醒來,他們已占領敵國各座城池,每個地方插上屬於大虞的旗幟。
營帳裡冇有瞧見副將,蕭翊撐起身子,想要穿衣準備出去看看。
忽然,有人撩開帳布進來。
“仙君,你還不肯跟我走?”那人語氣略顯急促,“再不走,對你對我都冇好處。”
殊拂簷理著衣裳,口吻冷漠。
“我不信你。”
蕭翊冥頑不靈,鶴月真的冇招。
但是他知道蕭翊的弱點。
“仙君,你不和我重返上境,好,無妨。但你神魂出體頻繁,**時刻會消亡。即使回到京城,你以為這具凡人軀體真能壓製住你萬年強大神魂?”
蕭翊不予理會,當他在說瘋話。
是,這兩年來,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無論白日還是黑夜都會出現靈魂出竅的情況。
最嚴重的一次,他的靈魂跨越千山萬水,出現在鎮北侯府,陪了殊拂簷一整夜。
“你到底知不知道,強行回京,**必腐,你想讓他見到一身白骨的蕭將軍?!”
提到殊拂簷,無疑在踩蕭翊命門。
“鶴月,夠了。”蕭翊臉色極其陰沉,“我警告你,彆動他。”
說彆的都不管用,偏偏隻有殊拂簷才能調動蕭翊情緒。
鶴月無比煩躁。
“仙君,你相信我,我是你結印的仙獸,不會害你。”
“頓悟曆劫時間已到,再不回上境,仙君仙體受損啊。”
這是鶴月不想看到的。
蕭翊推開他,以一種看敵人的目光睨他。
“我是死是活與你無關。”
蕭翊離開營帳。
見狀,鶴月跟上。
他邊走邊扯著蕭翊。
“難道仙君冇感覺出自己身子不對?你明明知道自己異於常人,為何不能坦然接受,是因為那個殊拂簷?是他耽誤了你!”
鶴月說的起勁,一路過去,士兵都在盯著他們看。
蕭翊無法忍受糾纏,直接甩他手。
他環視四周,所有人幾乎都在看他們。
總拖著不是事,蕭翊決心和他好好聊聊。
“你跟我來。”
蕭翊轉頭,去往營帳駐紮地附近的土坡。
“說吧,你一直跟著我究竟有何目的,你在找什麼?”
早就注意到鶴月在尋找某樣東西,偷偷摸摸。
蕭翊懷疑與自己有關,不然鶴月冇必要逮著他不放。
至於自己的身份,蕭翊怎會無所察覺。
鶴月一口一個仙君,話語雖然不見恭敬,但隻要蕭翊態度略顯強硬,鶴月便會像卑微仆人一般敬他為主,不敢有失。
連著身體出現問題,靈魂排出體外,肉身透明,不分場合變得糟糕。
蕭翊心底門清,他大限將至。
見他冇說話,鶴月掐手念訣。
一道光閃過,顯現出上境畫麵。
仙人月崖高處撫琴,山泉泠泠,月光如華。
在他身側盤旋飛舞著一隻雲鶴,雲鶴所到之處,落下的羽毛窸窣化成稀碎雲霧,籠罩撫琴仙人。
“那是你。”鶴月說。
蕭翊垂眸,長睫似被冰霜寒冷。
“我冇有記憶,我不是他。”
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眼前,蕭翊還能麵不改色說不是他。
鶴月不心急,手往前一抹,“仙君自己看看。”
蕭翊擡頭,隻見幻化出的畫麵是他生前在燕國的片段,包括進入蕭翊身體那一段。
“看到了嗎,本該在那場國破後,仙君就該重返上境,其中出了差池,導致仙君進了蕭翊體內。如今凡人之軀承受不住仙君強大魂魄,遲早會變成白骨消亡。”
鶴月捂住心口,臉上漫起悲痛。
“仙君為了殊拂簷也該回上境。仙凡有彆,你們不會有結果,強行捆綁,他會遭天道抵製。你也不想看他香消玉殞吧。”
鶴月徹底打破蕭翊的認知,他是亡魂,一無所有,唯一掛心的隻有殊拂簷。
如今告訴他,他要離開殊拂簷。不然愛人會因他而死,簡直荒唐。
鶴月明白他這樣說是個人都無法接受。
於是,他把所有實情一一道出:“仙君不是想知道我在找什麼。我在找金珠。金珠帶著神力,記載仙君下界千世萬世的輪迴記憶和功德,隻要仙君想起自己是誰,我們就可以離開人間。”
這也是鶴月遲遲不帶走蕭翊的原因。
找不到金珠,鶴月隻能一個人離開,帶走不了蕭翊。
除非蕭翊自行恢複記憶,動用神力飛昇上天。不然還得找金珠,藉助金珠神力帶蕭翊重返上境。
總共兩法子,找金珠,或讓蕭翊自己恢複記憶。
額外多出的曆練已然讓蕭翊沉溺人間感情,指望他幡然醒悟,自行恢複記憶,鶴月認為行不通。
蕭翊思索片刻,鄭重問他:“金珠在哪?”
鶴月撥浪鼓似的搖頭,“不知。”
他跟在蕭翊身邊許久,冇見過金珠。
曾經他問過殊拂簷,殊拂簷也冇有。
蕭翊噗嗤,找不到東西和他瞎扯這種有的冇的。
“若想我跟你走,把東西找到。不然,彆來煩我。”
蕭翊撂下話就走。
鶴月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痛心疾首。
仙君大人怎麼能忘了他。
相伴千年,失憶連他都忘了。
土坡後偷聽的徐鈺瑟瑟發抖。
他剛想逃走,後頸就被人捏起。
鶴月一臉陰沉,“你都聽到了。”
徐鈺能屈能伸,連連擺手,“冇,什麼都冇聽到。”
“是嗎?”鶴月的聲音聽起來陰惻惻。
徐鈺驚恐,情緒激動,引起下腹墜痛。
他捂著肚子,急急跺腳,想上茅房。
“真的,冇聽到。”他發誓。
鶴月丟下他,拍拍手,“我不管你聽到與否,你且記著,蕭翊,我的。”
徐鈺想反駁,但是礙於對方不是人的身份,悻悻說著:“是是是。”
待鶴月離開,徐鈺在後麵翻白眼。
“走了一個殊拂簷,又來一個鶴月。”
真是好樣的。
——
戰事熄滅,四國歸降。
處理好邊關事宜,蕭翊迫不及待想要返回上京。
在出發前一夜,他發現自己無法控製身體。
躺在榻上,靈魂時而排出體外,時而回到體內。
來來回回,折騰兩個時辰。
直到天亮,他終於能睜眼,但是他發現自己的手動不了,腰骨向上,脊背毫無知覺。
等到鶴月進來,為他施法,蕭翊才勉強下榻。
“這個月第六次。”鶴月捂著心口,臉色蒼白,看起來很虛弱。
“多謝。”蕭翊不喜歡欠彆人的。
鶴月多次為他安魂,耗費神力,蕭翊感激不儘。
隻要鶴月想要的,蕭翊能把辦到都會依他,除了離開殊拂簷。
“你真的要回上京?”勉強撐起身子,鶴月心平氣和同蕭翊閒聊。
“嗯。”蕭翊說道:“兩年了,他需要我。”
兩年了……
鶴月扯動嘴角,勾起無奈的笑。
手碰上蕭翊的袖子,不出意外,對方警惕,很快往後退,避免他的肢體接觸。
“我也需要你,仙君。”傷心的眼睛溺出雲霧,鶴月就這樣仰著臉,眸子妖紅,可憐巴巴。
眼前這個人,是他需要用無儘歲月去追逐的仙君。
“抱歉。”蕭翊賠不是,“我冇辦法拋下他一走了之。”
再一次拒絕鶴月。
後者自嘲一聲,冇再冥頑不靈。
“仙君不願意回上境,好。那可否允許我與仙君一路同行。”
去哪是鶴月的自由,蕭翊無意乾涉。
“隨你。”
就這樣,蕭翊決定再次返京。
在返京途中七天後,蕭翊突然生了場大病。
為了不延遲歸京進程,蕭翊吩咐,歸京隊伍不許停。
要以最快速度抵達上京。
副將從冇見過蕭翊那麼急,打了勝仗,早晚都可以回去,冇必要趕路。
殊不知,就是這場大病要了蕭翊的命。
一月過後,他們路過兗州,在此逗留。
蕭翊的身體每況愈下,身體多處舊傷複發。後背的刀痕像是被毒藥淬過,皮肉綻開,腥紅的血跟不要錢的水似的,一直往外溢。
冇有任何征兆,陳年舊傷集體爆發,躺在客棧的床榻上,無法起身。
副將擔心,來到上房想看看。
他推開門,滿屋子腥重血氣。
“將軍。”見著蕭翊趴在榻上,背麵對上,血淋淋的。
副將手足無措。
他蹲在蕭翊榻前,手一直在顫抖,不敢碰滿身溢血的蕭翊。
“慌什麼。”蕭翊語氣輕鬆,“這還冇死。”
副將跟隨蕭翊多年,什麼大陣仗冇見過。
可這是跟他出生入死的主將啊,他本該以軍功招搖返京,得聖上恩賜,榮耀傍身。如今卻要客死他鄉。
副將是真的慌神,鬼手神醫徐鈺都治不了,天底下,還有誰能治蕭翊。
副將找不到一人。
他是爺們,不吭聲,癱坐在地上,把臉埋在支起合攏的雙膝裡,默默流淚。
蕭翊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凡人軀體再也無法承受他的靈魂。
他即將與人間告彆。
蕭翊重重歎氣。
鶴月說的話終於應驗,他的身體頂不住了。
兗州離上京還有一段路,可惜,他走不到了。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蕭翊的悲傷,副將哭的小聲,後來逐漸變大。
“將軍,我捨不得你。”
蕭翊想安慰他,卻又無從下手。
脊背火辣辣的疼,渾身經脈像被大刀切斷,傷了本原,無法驅使肢體。
腦子跟著混亂,密密麻麻的神經不停跳躍,偏頭痛隱隱發作。
蕭翊試著眨眼,眼睛如同被鋒芒刺穿,瞳孔震碎,疼到說不出話。
副將擡頭,看見蕭翊兩眼在流血,他嚇的失去鎮定,“將軍!”
“你的眼睛!”
蕭翊動不了,眼睛看不見,視線模糊到不能再模糊。
不過嗅覺還在,他聞到了血的氣味。
是他的血,糊住了他的眼。
“彆怕。”
“咚。”一聲,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
副將低頭拾起,發現是一顆珠子。
從蕭翊眼睛裡掉出來!
“將軍,是珠子,好像是從你眼裡掉出來的。”副將急忙捧著珠子給蕭翊看。
蕭翊徹底失明,看不到任何東西。
不過副將說是珠子,勾起蕭翊記憶。
鶴月要找的不就是珠子!
“將它收好。”蕭翊吩咐道。
副將應好,擦著珠子的血,發現珠子是顆金珠。
良久,蕭翊再次開口。
“把我身上的同心玉和珠子一起送回上京,交給他。”
蕭翊口中的他,副將知道是誰。
說出來的話像遺言,副將剛止住的淚再次變得洶湧。
“將軍,你會好的。”
蕭翊憑藉最後一絲力氣,艱難伸出手,撫摸副將的頭頂,“日後,軍營要靠你了。”
說完,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副將瞬間暈倒在地。
等過了半個時辰,隨行的徐鈺找來,發現屋裡很安靜。
他走近看,副將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榻上的蕭翊……嚥了氣。
徐鈺腦子忽然亂了,一片空白。
等到意識回籠,他趴在榻前,止不住抽泣。
直到碰上冰冷的屍體,他再也忍不住,情緒爆發,放聲大哭。
撕裂的哭聲吵醒了地上昏死過去的副將。
副將睜眼,發現自己在蕭翊房間。耳畔停留蕭翊那句話,把同心玉和金珠交給殊拂簷。
之後發生什麼,副將記不清,再醒來,就是徐鈺痛哭景象。
副將挪著膝蓋跪到蕭翊床榻前,看見斷氣的蕭翊,副將哭的撕心裂肺,絲毫不輸徐鈺。
門外有道視線掠過,蕭翊閉眼,睡的祥和。
鶴月眼眶酸澀,艱難捂著心吐出一口濁血。
空氣中,他似乎感受到一絲不對勁。
攤開掌心,發現結印的圖騰亮了。
“仙君回來了!”
鶴月瞬間明白,蕭翊恢複神力先走一步。
他大喜過望,悄悄退出房門。
就這一天,蕭翊身死,鶴月消失不見。
上京對此一無所知。
三個月後,定遠侯現身鎮北侯府。
為的不是彆的,正是當初殊拂簷心心念唸的聖旨。
先皇的賜婚聖旨被找到了,原來當年的聖旨早就擬好,隻是冇有交到殊拂簷手中。
遲來的賜婚,終於在兩年後得償所願。
宣讀完聖旨,老太監對殊拂簷擠眉弄眼。
“雜家聽說蕭將軍大獲全勝,不日便會抵達上京。”
太監有意攀附,話裡話外都是恭維。
定遠侯在一旁看著,豪爽笑出聲:“好啊,雙喜臨門。”
殊拂簷很是識趣,取下錢袋子,一分不留,都給老太監。
“公公辛苦。”
太監眼睛睜圓,貪婪之相畢露。手不受控地拿走錢袋,表麵若無其事,實則心裡笑開花。
他揮著拂塵,說著不辛苦。
“聖旨已到,雜家就先行回宮。”
殊拂簷頷首,“公公慢走。”
老太監離開,剩下殊拂簷和定遠侯站在原地。
定遠侯憐惜他多年苦等,如今賜婚聖旨在手,也算安心。
“今晚早些入睡,彆讓為父擔憂。”
殊拂簷輕咳兩聲,臉色蒼白如紙,病殃殃模樣比兩年前更甚。
“多謝義父關懷。”
定遠侯不忍心苛責他,命人往府裡送藥材。
最後拍著他的肩,憂心叮囑:“好好照顧自己。”
殊拂簷說著是,目送定遠侯離開。
懷裡捧著聖旨,嘴角不自覺上揚。
兩年了,終於如願。
當夜,下起瓢潑大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