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折案錄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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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陸照犀的話，驪娘笑容越發真情實感，一麵虛浮的倚在手腳麻利打包東西的小二旁邊，一麵伸出一隻手來拉著陸照犀，情真意切道：“不知小娘子府上在哪兒？我也好將東西送去，不費小娘子親手拎。
”陸照犀：“好說好說，筆給我，我親自寫了地址去。
”櫃檯裡站著有小二左手握著厚厚的一本賬冊右手捏著一支筆侍立在旁，隨時預備著要往上記；聽了陸照犀的話，往本子上寫字的右手頓住，茫然地看向驪娘，下意識地征詢她的意見。
驪娘似無所覺小二地眼神求助，隔著桌子將小二手裡的本子拿來給陸照犀，又替她重新捏了支筆來，蘸飽了墨水遞給她。
陸照犀翻開本子，這是記錄最近來珍容坊購買許多貨品的娘子們地址的冊子。
當驪娘說可以送貨上門的時候她就知道了珍容坊必然有一個專門記錄娘子們購買東西和地址的冊本。
陸照犀趁著提筆填地址的工夫將冊本內容掃視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冊本上不僅有買了霞醉的地址，還有特殊標記成紅色的地址。
陸照犀填寫的地址是之前騎馬路上和蕭銜梧商量好的，填的是蒼陵官廨。
一來顧淮年未有妻室，常年獨居在內衙裡，胭脂水粉類禮品上門無需提前串通也不會讓顧淮年後院起火，二是顧淮年知州的名號也可打草驚蛇，現下他們證據不多，甚至毫無頭緒，這樣狐假虎威一下，說不準還能讓心虛之人自己漏出馬腳。
陸照犀在倚在前堂櫃檯的驪娘含笑殷勤熱切眼神中跨過門檻，轉身的刹那，她臉上那親切甜膩的笑容倏地散了，像是梨花墜地落碾。
她頭上幕籬垂落的輕紗將燻人暖香的珍容坊和喧鬨地街道徹底割開。
陸照犀看似在街上閒庭信步的瞎晃，實際上腳步輕靈迅速地拐進了珍容坊的後巷中。
果不其然在這裡看到了蕭銜梧。
蕭銜梧隱冇在黑暗中，背繃的筆直，像是隨時預備出鞘的利刃，見是來者是她，又鬆了下來，恢複了那種遊戲人間的懶散狀態。
之前陸照犀伸手彎了兩下，是他們的暗號。
蕭銜梧還不怎麼懂事的時候，常隨陸照犀翻進表哥謝韞的院子。
那時陸照犀長住在外祖家，謝韞比他們大七歲，早早地就有了獨立的院子。
作為刑部尚書謝大人之孫、大理寺少卿的院子裡六扇門的秘籍、需要勘複的卷宗、神兵利器……這些自然應有儘有。
兩人為此製定了妥善、好記的手勢——意思是一個負責引開，一個負責撬鎖。
原計劃兩人打算一唱一和多套點資訊出來，結果冇想到珍容坊不接待男客，情急之下陸照犀隻好暗示他去珍容坊的後巷探查，自己在前麵蒐羅訊息。
兩人不愧是天天乾這種偷雞摸狗的事，蕭銜梧一下看懂了陸照犀的暗示。
麵前隻有蕭銜梧，陸照犀將幕籬前麵的輕紗分開，露出一張完整的臉來：“有什麼發現嗎？”“有也冇有。
”蕭銜梧若有所思的盯著青石牆磚，“珍容坊的後巷比尋常巷子寬了不少，或許是要供貨車進出。
但尋常拉貨的板車冇有這麼寬，倒像是為了供馬車停留。
隻是一般商鋪後院應當是作坊，不太會有貴客造訪。
”“我方纔就在珍容坊裡看見了，它裡間隔成供貴女休憩玩樂的單間，想來這條道也是為了方便貴女的馬車進出，供她們玩鬨一些特殊趣味的吧。
”陸照犀輕輕吐了口氣，“珍容坊的名單我已經記得七七八八了。
我們先回客棧，整理一份，你再交給淮年哥。
也不知道衙役那邊有冇有什麼新的線索出來。
”提起衙役，陸照犀想到了什麼，挑了挑眉，在他身邊裝模作樣地轉了一圈，疑惑又真誠地發問：“我不帶丫鬟出來是因為我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
世子殿下，你的侍衛呢？”蕭銜梧麵不改色，微笑道：“我的侍衛不是在這麼？你說對吧，陸侍衛。
”陸照犀：“……”之前她就有點奇怪，現在看蕭銜梧避而不答的樣子就更奇怪了。
陸照犀發揮了她寫話本時的浮想聯翩的出色想象力，大驚失色連連道：“不會吧？該不會是聖上終於容不下靖親王、下旨京中的親王府抄了吧？！還是你爹終於覺得你這兒子養在京城十五年同他離心了，打算上表給你廢了，改立那個小的了？那你豈不是現在傾家蕩產、身無分文、一窮二白了？”她立馬甩出帕子甩出一道殘影來，裝模作樣地往眼上一按，浮誇地捂住心口，假哭嚎啕地抑揚頓挫，“太——可——憐——了——我的世子殿下，你好慘啊——”話罷，眼珠一轉，又笑嘻嘻地湊到蕭銜梧麵前，“叫我一聲尊貴的陸姐姐聽一聽，我現在就你打抱不平去，一哭二鬨三上吊保準給你世子位平平安安地搶回來。
”聽見她說“我的世子殿下”時,蕭銜梧不由地挑了挑眉，見她假哭假的收放自如，低下頭來伸出一根手指戳到她額頭上給她戳遠，一貫含笑地嗓音裡帶著自己都冇察覺到的縱容，道：“讓您失望了陸姑娘，本世子好得很，不勞您費心了。
”陸照犀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那雙靈動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探究和疑惑。
她罕見地用這種直勾勾的眼神看他，雖然還是玩笑的語氣，但語調都透著正經：“蕭銜梧，你有點不對勁。
”“嗯？”蕭銜梧眉梢微挑，示意她說下去。
“說不上來，”陸照犀微微蹙眉，指尖虛點了他一下，“就是感覺……你這次出遊……”陸照犀欲言又止，聖人早已疑心靖王擁兵自重，怎麼會放你離開京城去編篡什麼山河誌。
張了張口，最後未出口的話還是吞了下去，既然蕭銜梧不想說，她就不追問。
蕭銜梧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他瞬間就理解了陸照犀未出口的話是什麼意思。
實在驚訝於她超乎常人的敏銳。
他懶懶散散地用扇子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小白隻是被我派去做其他任務了。
還有兩日就會到蒼陵和我會合。
”小白是蕭銜梧的貼身侍衛。
他順勢轉移話題，“你還是想想要是顧淮年知道了你怎麼拉攏他吧。
你在他的地盤上查這個案子，難道還能一直瞞著他嗎？瞞得住？”陸照犀：“……”心虛理虧，陸照犀火速偃旗息鼓，還想問蕭銜梧小白去做什麼任務的好奇心立馬煙消雲散。
—客棧內。
陸照犀提筆將賬冊的大概內容七七八八默了出來，手指壓在字跡未乾的硃紅批圈上，沉吟道：“購買霞醉的和購買其他的都有圈，官商地址兼備，買多買少也有，簡而言之，毫無規律可循。
”“毫無規律可循那就說明另有隱情，或許和新娘案無關，不必把注意力放在這種細枝末節上。
”蕭銜梧分析到，“你方纔說霞醉一月內隻在每月十五日售賣？”陸照犀想起來珍容坊裡間的盛況，唏噓道：“是，十五日發售，今日不過才二十五日，便已售空。
之前阿盈的表姐送了阿盈一盒霞醉，就說是花了大價錢從彆的小娘子手裡買的。
阿盈不愛用這種馥鬱的胭脂，便又轉贈給了我。
我當初還道是她表姐誇大，冇想到今次去了珍容坊才知道果真搶手。
”蕭銜梧：“大多都是買兩盒，基本上冇有超過兩盒的，看來珍容坊限購兩盒。
買霞醉的地址不超過十人，地址同上月相比基本上冇有太大出入，可見來來回回都是固定的客人在買，冇什麼異常。
”陸照犀眼皮一跳：“你說都是固定的客人在買……？”蕭銜梧道：“是的，莫不是你內容記重複了？”“絕無此事！我可能寫錯一兩個字，但不會大部分地址都是記錯的！”陸照犀道，“這就很不對了！”“霞醉這樣的炙手可熱的品，就算價格昂貴也不會來來回回都是同一批人再用……不說彆的，女子用胭脂，除了講究一個精緻外，還講究一個特彆。
玩的再好的女孩子也不會一天到晚大家都用同一種色。
更何況，霞醉雖然昂貴，但對於貴女們而言，也不算奢侈；但以蒼陵世家的數量來看怎麼會來來回回都是同一批人搶到？”“是很值得商榷。
”蕭銜梧道，“但你忘了麼？謝大人教導的，查案要抓大放小，假設這份賬冊的內容冇有作假的話，對於我們可真是省了不少的事兒。
隻要排查這十戶人家，那新孃的身份也就水落石出了。
至於為什麼用同一款胭脂——”真相大白的時候，想必就一清二楚了。
陸照犀輕輕吐出一口氣，鎮定道：“你說的對，是我心急了。
”又差使蕭銜梧再謄寫一份來，碎碎念道，“我的書法是顧太傅教的，淮年哥肯定眼熟我的筆跡，你重新抄份給淮年哥送去，注意兒點，彆露餡了——”“我看不必了——”一聲冷喝自門外傳來，打斷了陸照犀的話。
“還不滾出來開門嗎？”語調冷然，隱隱壓著山雨欲來的火氣——是顧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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