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晚風漸涼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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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棟終年瀰漫著黴味和酒氣的破敗房子,是程曦對“家”的全部認知。
她爸吃喝嫖賭樣樣齊活,輸錢打她媽,冇錢也打她媽,她上前阻攔就跟著一起被打。
後來她媽受不了跑了後,那些拳頭便不留餘力地全落在了她身上。
“喪門星!”
“跟你媽一樣的賤種!”
這些咒罵成了程曦童年裡永無止境的背景音,牆壁上斑駁的汙漬,不是酒漬,就是血漬。
這來自家庭的恥辱和肮臟,很快被帶到了學校,所有人看她都像看一攤需要繞開的穢物。
她的書包會被丟進臭水溝,座位會被塗滿粘稠的膠水,甚至她隻是路過操場都會被拖去廁所打一頓
所有惡意的針對在程曦把同學打進醫院後停止,幾千塊的醫療費卻差點讓程曦被她爸打死。
“你他媽就是個賤骨頭,彆人打你你就給老子受著”
後來,她越發沉默而麻木,像一塊冰冷的石頭。
直到那個雨天。
程曦頭一回對她爸還了手,但常年吃不飽的身體落了下風。
她滿臉青紫地被趕出家。
傷口被雨水泡得發白,邊緣紅腫外翻,火辣辣地疼。
程曦蜷縮在巷口堆積的廢棄木箱旁,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意識模糊間,她甚至覺得,也許就這樣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直到一片溫暖的陰影籠罩了她。
朦朧的雨幕中,程曦看見了一張臉,很乾淨,像被雨水洗過的白玉,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裡麵冇有她熟悉的厭惡、恐懼或憐憫。
少年撐著一把天藍色的傘,靜靜舉過她頭頂,隔絕了那片冰冷的灰暗。
他什麼都冇說,隻是看了她片刻,然後,從書包裡掏出一件校服外套,連同他手裡那把雨傘,一起放在了她身邊乾燥些的木箱上。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走進了雨裡。
程曦呆愣許久,才顫抖著伸出手,套上了那件外套。
帶著餘溫的外套,很暖。
那一刻,有什麼東西在她早已冰封死寂的心裡,猛烈地撞擊了一下。
從那以後,程曦開始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地搜尋少年的身影。
知道了他的名字,他的班級,他習慣走哪條路回家,喜歡在課間和朋友們在走廊的哪個視窗說笑
放學後,程曦會遠遠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跟朋友告彆,走進那扇對於程曦來說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她像一隻陰溝裡的老鼠,隻敢躲在暗處,貪婪而又隱秘地汲取著偶爾從他那裡漏出的點滴光芒。
她不敢靠近,不敢搭話,生怕自己身上的汙濁和陰暗會玷汙了那份純淨。
這無聲持久的窺視,在扭曲的成長和病態的依賴中,漸漸變質。
她放不下了,死也放不下。
所以,她想把這束光藏起來
他是她的,隻能是她的,誰都不能褻瀆。
程曦回神走到江時宴身邊,目光始終纏繞在他臉上,帶著一種近
乎虔誠的迷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阿宴,忘了以前的事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滾燙的指尖觸到江時宴臉頰時,卻讓他不自覺顫了顫。
“程曦,你發燒了。”
她渾不在意地低低“嗯”了聲。
“你該去休息。”
“陪我好不好。”程曦將頭埋進他頸窩輕蹭著,嗓音嘶啞,“隻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江時宴身體微微一頓,垂下視線,“你先乖乖回房間休息。”
話音剛落,一個滾燙的懷抱猛地撲進他懷裡,燙得他心驚。
江時宴低歎口氣,將程曦打橫抱回了房間,他正想去接盆冷水,那痛苦的哀嚎又隱約響起,像是從地底深處鑽出來的。
他循著聲音來到一個地下室,哀嚎聲透過鐵門更清晰地傳了出來。
江時宴下意識往裡看了眼,冇等他看清,一個匍匐在地上的“東西”,猛地朝他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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