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酒館:客官,飲儘這漫天星河 第414章 二路保護老皇帝
沈醉的指尖在青石板上碾過一片碎雪,寒意順著指腹爬上來時,他正望著宮牆內側那道蜿蜒如蛇的暗影。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正一點點壓下來,將太和殿的鎏金寶頂染成沉鬱的暗金色。
“大人,西暖閣的炭盆添了三次,老祖宗還是說冷。”
內侍監的副總管李德全佝僂著背,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殘燭。他袖口的暗紋被炭火熏得發焦,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沈醉沒回頭,目光落在太和殿簷角那隻張口的螭吻上。據說這神獸能吞火,可此刻宮城裡彌漫的硝煙味,卻像是從它肚子裡漏出來的。“讓禦膳房燉參湯,要三年以上的野山參。”
他的聲音很淡,像落在雪地的冰粒,“告訴奉宸苑,把暖閣的地龍再燒旺些,陛下受不得寒。”
李德全喏喏應著,退了兩步又停下:“大人,李丞相剛纔派人來問,晚宴的時辰要不要改……”
“不改。”
沈醉終於轉過身,玄色侍衛服上落的雪沫子在廊燈下泛著冷光,“該來的,總會來。”
他眼底有細碎的寒光閃動,像是藏著淬了冰的刀。
暖閣裡果然暖和得很,地龍燒得正旺,空氣裡飄著淡淡的龍涎香。老皇帝斜倚在鋪著貂褥的軟榻上,臉色蠟黃得像陳年的宣紙,呼吸時胸口起伏得極緩,彷彿每一次喘息都耗儘了力氣。
“陛下,該進藥了。”
貼身太監捧著描金藥碗,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
老皇帝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眼珠轉了轉,落在站在門口的沈醉身上。“是……阿醉啊。”
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外麵……怎麼樣了?”
沈醉跨步進來,靴底踩在地毯上沒發出半點聲響。“一切安好,陛下安心靜養便是。”
他微微垂眸,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這老頭兒曾是叱吒風雲的帝王,如今卻虛弱得像風中殘燭,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安好?”
老皇帝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聲牽動了咳嗽,咳得他直不起腰,“朕……聞著血腥味了。”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節處的麵板皺得像老樹皮,“是李嵩那廝……動手了?”
沈醉沒直接回答,走到榻前接過藥碗,用銀匙輕輕攪了攪:“陛下先喝藥。”
藥汁泛著深褐色,熱氣裡裹著苦澀的味道,“有些事,臣會處理妥當。”
老皇帝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歎了口氣:“你像你父親……一樣的倔。”
他頓了頓,目光飄向窗外,像是透過厚厚的宮牆看到了什麼,“當年你父親護著朕,如今……換你護著朕了。”
語氣裡滿是蒼涼。
沈醉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父親……那個隻存在於母親回憶裡的名字,像一根埋在心底的刺,偶爾想起,仍會隱隱作痛。他將銀匙遞到老皇帝唇邊:“臣分內之事。”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極輕微的騷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屋頂上。沈醉的眼神驟然一凜,右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那動靜極輕,若非他內力深厚,根本察覺不到。
“怎麼了?”
老皇帝察覺到他的異樣,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警惕。
“沒什麼。”
沈醉聲音不變,耳力卻已擴散開去。屋頂上的人很謹慎,落地時用了巧勁,腳步輕盈得像貓。但他能聽出,那絕非宮中侍衛的身法。
“讓李德全……帶侍衛進來。”
老皇帝忽然開口,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當了一輩子皇帝,這點警覺還是有的。
沈醉沒動,目光落在暖閣那扇雕花木門上。門板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厚重得很,可他知道,這擋不住真正的高手。“陛下放心,臣在。”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彷彿天塌下來,他也能撐住。
話音剛落,屋頂上傳來“哢”的一聲輕響,像是瓦片被踩碎了。緊接著,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帶起的冷風瞬間吹散了暖閣裡的暖意。
“有刺客!”
李德全尖叫著撲過來,卻被沈醉一把推開。
沈醉身形如電,已擋在軟榻前,長劍出鞘時帶起一道寒光,直指那黑衣刺客。“擅闖禁宮,當斬。”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眼神裡沒有絲毫溫度。
刺客蒙著臉,隻露出一雙閃著凶光的眼睛。他顯然沒料到這裡有高手,愣了一下才揮刀砍來。刀鋒帶著淩厲的勁風,顯然是硬橋硬馬的功夫。
沈醉不閃不避,長劍斜挑,精準地格開對方的刀。兩兵相接,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震得暖閣裡的燭火劇烈搖晃。
“找死!”
刺客低喝一聲,刀勢更猛,招招直取沈醉要害。他的刀法狠辣刁鑽,顯然是殺過不少人的。
沈醉步法靈動,身形在狹小的暖閣裡輾轉騰挪,玄色身影如鬼魅般飄忽。他的劍法則截然不同,看似緩慢,卻總能在毫厘之間避開對方的攻擊,同時劍尖始終指著刺客的咽喉,像是一張拉滿的弓,隨時可能射出致命一擊。
老皇帝端坐榻上,雖麵色依舊蒼白,眼神卻清明瞭許多。他看著沈醉的劍法,忽然想起多年前,沈醉的父親也是這樣,用一柄長劍護在他身前,那時的他,也如現在這般,身處險境卻能安坐如山。
刺客顯然急了,久攻不下,額角已見汗。他忽然變招,刀勢陡沉,竟棄了沈醉,直撲軟榻上的老皇帝!這是聲東擊西之計,狠辣至極。
沈醉眼神一寒,手腕翻轉,長劍如靈蛇出洞,後發先至,穩穩地架在刺客的刀背上。“你的對手是我。”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嘲諷,彷彿在說對方不自量力。
刺客被震得手臂發麻,知道自己絕非對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忽然從懷裡摸出個黑乎乎的東西,朝著沈醉擲了過來。
“小心!”
老皇帝失聲喊道。
沈醉眉頭微皺,側身避開,同時長劍橫掃。隻聽“嗤”的一聲,那東西被斬成兩半,裡麵流出的不是毒物,而是一些細小的黑色粉末,落地即燃,瞬間冒出滾滾濃煙。
“咳咳……”
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暖閣裡頓時一片混亂。
沈醉屏住呼吸,耳聽六路,卻沒聽到刺客的動靜。他心中一凜,知道對方想用濃煙脫身,或是另有所圖。
“保護陛下!”
他低喝一聲,揮劍劈開濃煙,朝著軟榻衝去。
就在這時,榻後的屏風忽然“嘩啦”一聲碎裂,一道黑影從裡麵竄出,手中短刀閃著幽藍的光,直刺老皇帝後心!原來這纔是真正的殺招,剛才那刺客不過是幌子!
沈醉瞳孔驟縮,此刻再想救援已來不及。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將手中長劍擲了出去。
長劍帶著破空之聲,精準地釘穿了那黑影的手腕。短刀“當啷”落地,黑影痛呼一聲,轉身想逃。
沈醉已欺身而上,手肘狠狠撞在他後心。黑影悶哼一聲,撲倒在地,掙紮了幾下便不動了。
濃煙漸漸散去,暖閣裡一片狼藉。李德全帶著侍衛衝進來,看到地上的兩具屍體,嚇得臉都白了。
“陛下!”
沈醉急忙回身檢視,卻見老皇帝端坐在榻上,臉色雖更蒼白了些,眼神卻異常明亮。
“好小子……好身手。”
老皇帝看著他,忽然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裡有欣慰,有感慨,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當年你父親……也有這等身手。”
沈醉俯身撿起長劍,用布擦去上麵的血跡。劍鋒映著他冷峻的側臉,光影明明滅滅。“臣不敢與父親相比。”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重量。
“李嵩……這是急著要朕的命啊。”
老皇帝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得可怕,“他以為……殺了朕,就能一手遮天?”
他抬起手,指著外麵,“傳旨……晚宴照常。朕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麼浪來。”
沈醉抬頭看向老皇帝,隻見他眼中雖有疲憊,卻閃爍著一絲屬於帝王的銳利。這隻看似虛弱的老狼,骨子裡的狠勁還在。
“臣遵旨。”
沈醉拱手行禮,轉身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軟榻上的老皇帝。暖閣的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像極了這波譎雲詭的宮廷。
廊下的雪不知何時停了,天邊露出一抹詭異的緋紅,像是被血染紅的。沈醉緊了緊手中的劍,玄色身影沒入沉沉的暮色中。
今晚的宮城,註定無眠。而這場生與死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他能感覺到,暗處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暖閣,盯著這位風燭殘年的帝王。但他不會讓他們得逞,不為彆的,隻為那句“你像你父親”。有些責任,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註定要背負。
他抬頭望向夜空,幾顆疏星在雲層間若隱若現。月將圓未圓,像一枚懸在頭頂的彎刀,寒光凜冽。這場權力的遊戲,一旦開始,便沒有回頭路。而他,沈醉,將是那個執棋的人,用手中的劍,守護他想守護的一切。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亦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