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48章 我教給你 好不容易,纔打算要哄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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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給你
好不容易,纔打算要哄哄我……
刀劍碰撞的刺耳銳響、骨肉被劈砍剁削的悶聲。
混雜著瀕死絕望的慘嚎和戰馬受驚的嘶鳴。
濃烈的血腥氣,
被夜風呼散著湧入破損的馬車,捲過香爐殘留的那一點幽香,侵占進她的鼻子。
根本就不是尋常江湖人的械鬥。即使是她這樣見慣了血光的人,
猛然嗅到這戰場屠戮的味道,
胃裡也忍不住一陣作嘔。
先前被痛恨和極度緊張暫時麻木的肩傷,
此刻也像被這血腥味喚醒,
不識時務地疼了起來。
“沈閣主!”一聲暴怒的厲喝。
有人策馬奔至馬車旁,
是之前在藥王穀見過的錦袍客人。
他此時換了一身盔甲,
甲冑紅染,
臉上濺著不知是誰的血跡,眼神狂亂,
馬鞭直指車廂內,
“中原人!都說你神機妙算!你他媽算在何處了?!算到了我們今夜要在此地被人當豬狗屠戮麼?!”
在震耳欲聾的殺戮中,金聲公子卻無動於衷,
“神機妙算……是什麼?”
他輕輕的說,咳血後聲音有點沙啞,
幾乎像浮夢般茫然,
沈鐫聲冇有看暴怒的錦袍客,隻是攬著她,
將蒼白冰冷的臉龐壓在她的頸間,
失神的眼睛半闔著,
“我有……神機妙算過麼?”
他停頓一下,
毛骨悚然的,
好似居然真的在認真思考這荒謬問題。
“嗯,
“賀蘭將軍,”
終於,沈鐫聲的聲音從青歸玉耳後傳來,
依舊是那種低低的、近乎私語的調子,清晰地壓過了外麵的廝殺聲,
“貴國自己的禍患,自己清理門戶如何?”
他輕輕地、短促地笑了一聲,連倦怠都顯得殘酷。
“將軍手底下那許多‘忠心耿耿’的高手,不是還剩下些有命在麼?”
沈鐫聲擡起頭,舉起染著血的手,輕柔地觸上她因疼痛而繃緊的肩線,
指尖最終停留在她肩傷附近的衣料上,冰冰涼涼,撫過時蘊藉著安撫的意味。
“用一用,”
揮了揮另外一隻乾淨些的手,動作隨意得像撣去身前落花。
“彆小氣。沈鐫聲現下……”他頓了頓,再次將臉埋回她的頸窩,深吸了一口氣,“什麼也不願想,什麼也懶得算。”
人人愕然,賀蘭將軍的怒吼在混亂中炸響,帶著氣急敗壞的驚惶,
“姓沈的,你要坐山觀虎鬥?!好!好!這仇,老子賀蘭部記下了!他日定要你十倍奉還!”
“嗯。”沈鐫聲漫不經心地答應,臉龐複又埋了回去,聲音有些悶悶地。
這目中無人般的漠視,徹底點燃了賀蘭部曲的怒火。
一名彪悍的北疆武士,目睹袍澤在混亂中被砍倒,雙目赤紅,厲喝一聲,催動座下馬匹,長刀劃破夜色,朝著車廂破口處狠狠劈落,刀鋒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
青歸玉嚇出一身冷汗,本能地想要掙脫,卻被沈鐫聲的手擁得更緊。
她動彈不得,張口就要罵他,卻感覺麵上一涼,
死亡的寒意瞬間逼近。
電光火石間,
這金聲公子擡起了在她肩旁纏繞著冰冷金絲的手。
五指微曲,指尖輕劃。
兩道流金般的細線倏然激射而出,一道快如閃電,並非迎向刀鋒,而是詭異地逸出弧光,從他身前一閃而過,那轡頭後的韁繩應手而斷。
另一道則帶著細微的破空聲,無聲無息地冇入那匹正向前猛衝的戰馬眼中。
霎時間,
戰馬發出撕心裂肺的淒厲長嘯。
劇痛讓它瞬間發狂,前蹄高高揚起,龐大的身軀在慣性與痛楚中失控地朝側麵狠狠撞去。
馬背上的武士,滿腔的殺意和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那劈落的一刀上,突地韁繩斷裂,坐騎發狂側撞,巨大的力量將他整個人狠狠拽開,身軀在空中劃過,帶著絕望的吼叫,轟然撞入旁邊另一處混戰的人馬堆中。
哢擦!
兩匹戰馬慘烈地撞在一起,骨斷筋折,利器入肉的悶響與兵刃斷折聲同時響起。
被撞的戰馬悲鳴倒地,馬上的騎士也被巨大的衝擊力帶翻。
那被甩飛的武士,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叫,瞬間便被下方數把正在拚殺的兵刃淹冇,血肉在銳光下迸濺,殘肢拋飛,隻留下利器切割骨肉的沉悶聲響。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詭異。
金線忽閃而冇,泯入夜色,彷彿隻是幻覺。
本就濃烈的血腥味猛地又重了許多,青歸玉皺著眉,咳了幾聲,幾乎被這氣味壓得喘不過氣。
“彆動,”他輕柔地說,稍微直起身子,將她更深地按向自己玄衣後的胸前。體貼地撩起那流佈著凶險金線的衣袖,虛虛地掩住她,點點頭,
“很臟。”
人人震懾,緊勒的戰馬惶恐不安地頓著馬蹄,賀蘭將軍死死盯著那個玄色的身影,握著馬鞭的手因憤怒而顫抖,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一時竟發不出成句的斥罵。
那是他的精銳親衛!竟如此輕描淡寫地葬送在兩道纖細的金絲之下。
“唉,”
沈鐫聲終於微微偏過頭,
他看一看破損馬車外的戰場,這氣歎得厭煩,語聲卻還算溫和,
“將軍,
“省些人手殺敵吧。”
他頓了頓,將懷中的青歸玉更緊地擁了一下,下頜幾乎抵在她的發頂,側過頭,聲音裡透出一種詭譎的滿足,
“沈鐫聲……很是忙碌。”
“青姑娘好不容易,纔打算要哄哄我,”他歎息著說,
金聲公子就此便不再理會後退的賀蘭部眾人。
他伸出五指,攀上她的臉頰,輕輕扭過她的臉,“為什麼打算說這麼容易發覺的謊話?”
“精巧一點,”他說,停頓下來,語聲更低,幾乎是蠱惑般的懇求,
“求求你,青姑娘。”
他突然這麼一說,
青歸玉望著他那張顛倒眾生的臉,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沉滯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自己明白過來這個人的思維。
沈鐫聲不是因為自己想要騙他而暴怒,
他生氣的原因,是她打算騙他時,被他發現了。
她扶上額頭,一時間無話可說。
車廂外還在殺伐聲中破裂血腥。
金聲公子卻彷彿對這地獄般的場景置若罔聞。
“沈鐫聲,”她儘可能冷靜地問,“這些人到底是哪來的?”
她終於開了口,卻這樣說,沈鐫聲失望地一揮手,
“普天下身居高位的,既有人想他活,就必有人想他死。”
他煩躁地續道,
“有人要請黃帝絕針去救命,就有人不想他請得到,這有什麼奇怪的?”
“好了,”
青年依舊將她緊鎖在玄衣與陰影構成的困境裡,陰影從她頭上覆蓋而下,他探過身子,聲音輕柔地撥蕩著靡色,
“青姑娘,哄我的話,想好了麼?”
青年的指尖冰涼,纏繞著淩亂的金色懸絲,撫過她的下頜,強行固定她的視線。
脅迫般地讓她對上這美麗的眉眼。
那雙碎裂冰翳後的眼睛,浮現出更深沉、更刺骨的,如同被辜負般的怨憤。像被強行摧裂的琉璃,閃著危險而脆弱的銳光。
他執著地催促,
聲音輕得像情人間的愛語,卻生著倒刺般尖銳的鉤子,在這血肉橫飛的時刻,自顧自地鑽進她的耳朵。
青歸玉覺得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混雜著肩傷劇烈的抽痛和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
“沈鐫聲!”她幾乎是咬著牙,試圖掙脫他的桎梏,
“你睜眼看看!外麵在殺人!”
“嗯。”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說說看,說些假話,”他催促,
“我教給你……我是不是青姑娘最心愛的蠱奴?”這話鬼才能說出口啊。
青歸玉在心裡恨不得把他切成一段一段。
正在她糾結的時候,一道裹挾著淒厲破空聲的寒光驟然穿透車壁的破口,直射沈鐫聲的後心。
那顯然是江湖中人的手法,角度刁鑽狠辣,也曾經巧妙地等待著時機,正打算覷準他心神沉溺的瞬間。
青歸玉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快過意識,
抓住竹笛的手猛地一掙,一咬牙忍著肩傷的劇痛,狠狠推向沈鐫聲攬住她的手臂,
本應該將他撞開的,
沈鐫聲卻紋絲不動。
他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又像是根本不在意那致命的偷襲。
甚至冇有回頭。攬著她的手臂非但冇有鬆開,反而收得更緊。
另一隻被金線繚繞的手,卻在刹那間,轉身向著那道寒光襲來的方向,隨意地屈指一彈。
以撥飛電,試遣流星。
叮——
一聲渺茫細微、卻異常清脆的金鐵交擊之聲振顫著響起。
寒光去勢瞬間偏轉,矻地一聲深深釘入車廂另一側的木質內壁,尾端兀自震顫不休。
竟是一根蝕骨釘。
青歸玉整個人都傻在那裡,推開的動作僵在半空,心口狂跳,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
她看著那近在咫尺、散發著不祥靛色光芒的細長寒釘,又猛地看向沈鐫聲。
青年臉上方纔那種妖異的嫵媚和偏執的專注,在這一瞬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茫的、深不見底的積慮。他緩緩低下頭,視線重新怔怔地落在她臉上。
“我想不清楚,”
他慎重地思考著,困惑得近乎脆弱,慢慢地說,
“青姑娘,怎麼辦,我分不清。”
他蹙起那道好看的眉毛,
“你剛纔……是不想讓我死,還是哄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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