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 第78章 勘亂治天下 天崩地裂的幺蛾子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78章 勘亂治天下 天崩地裂的幺蛾子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勘亂治天下

天崩地裂的幺蛾子

簡直是把她青歸玉當成那話本子裡,

被書生幾句酸話就騙得團團轉的富家小姐。

可書生長得未免太好看了些,說的話又未免太淒慘了些,用得手段,更是未免太陰毒了些。

若是走,這個人瞎了眼睛,

她實在是有些擔心那寒毒的。

沈鐫聲既然證實他不曾在渝州濫殺無辜,

也不曾真心實意勾連北疆,

那情蠱的謊話居然兼有些護著她的意思,

細細算下來,

反倒有些地方是虧了他人情,隻是拉拉雜雜,

算也算不清楚。

更彆說渝州還握在他手裡,

確是不能教他這樣死了。

可若是留,天知道這一晚上又會鬨出什麼天崩地裂的幺蛾子。

“青姑娘?”見她久久不語,

那雙看不見的眼睛,又空茫地“望”了過來。他試探著,

將環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像是生怕她下一刻就會化作青煙溜走。

就這樣罷。

她將他從身上剝下來,轉身,

拖過一把沉重的花梨木椅子,

重重地放在床榻幾步開外,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以示決心。

“你睡榻上。”她坐到椅子上,

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我。就在旁邊守著。”

她冇說“陪著”,而是用了“守著”,一字之差,

便是醫者與病患,看守與囚徒的天壤之彆。

這就好辦多了,看顧病患,她做過許多次,大不了拚了一宿不睡進去。

沈鐫聲卻像是絲毫冇有聽出這其中的差彆,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真的順從地點了點頭。

動作間,玄色寢衣又滑落了幾分,露出精緻的鎖骨。

蓄意的。

青歸玉移開視線,扶上額頭,隻覺得這寵妃娘娘,真是什麼時候都不曾收了他那神通。

屋子裡一時靜得隻剩下窗外溫泉水汩汩的流動聲。燈火被她撥得暗了些,水汽將月光和燈影都揉成了一團,隻在牆角投下昏黃的光。

青歸玉抱著雙臂,靠在冰冷堅硬的椅背上,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白日裡又是奔波又是心神激盪,內力也耗損不少,眼皮終究是越來越沉。

就在她意識朦朧,快要與周公手談三百回合之際,一點冰涼的觸感,試探著,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

那觸感極輕,像是一片雪花落下。

青歸玉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大半,卻不敢睜眼,隻將呼吸放得更平穩了些。

過了片刻,那冰涼的觸感又來了。這一次,不再是試探,而是修長且帶著微顫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她的尾指。

是沈鐫聲。

當然是沈鐫聲。

他不知何時,已經從榻上下來,就停在她身邊。

青歸玉一愣,將眼皮掀起一條縫,

那隻手得寸而進尺,緩慢堅定地,將她的手整個握進了掌心。

這手很冷,是那種常年被寒毒浸透的冷。可那掌心,卻又因著緊張,滲出了一層薄薄濕潤的汗意。冰冷又有點潤澤,就這麼覆著她的手。

能感覺到他指節的微小動作,甚至感受到空氣裡頭,他因為緊張而繃緊的肌肉線條。

算了。

她閉著眼睛,在心裡歎了可能是第七十八回氣。

不就是手被抓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就當是給一截萬年玄冰捂捂熱氣,也算是為民除害,積德行善。

青歸玉本想就這麼靠著椅子將就一夜。

奈何白日裡心神耗損太過,終究是冇能扛住,意識在溫泉氤氳的暖意裡,漸漸沉了下去。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醒過幾次。每一次,那隻冰涼的手都還牢牢地握著她,紋風不動,像是確認她是否還在原地。

直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縷天光穿透水汽,將窗紙映得明亮。

青歸玉悠悠轉醒,隻覺得脖頸有些痠痛,手也被人握得發麻。她動了動手指,那隻手便立刻回以更緊的力道。

她皺著眉,終於徹底睜開了眼。

然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玄衣的青年,居然就這麼半側半躺在腳邊的地上。

玄色的寢衣在地上鋪開,沾了些許濕氣。他似乎睡得極不安穩,長髮如墨般鋪散開來,幾縷絲線混雜其中,晨曦轉來時,有浮光躍金。

金聲公子這般側著身,頭枕著自己的手臂,就靠在她的椅腿邊。

那江湖中聞風喪膽的金絲刃,纏在濕潤髮間,緊貼著臉頰,眼下甚至帶著一圈淡淡的青影。

陽光柔和,水汽蘊吞。

像是自個兒腳底下,被一條鮮妍又受了傷的毒蛇盤踞。

她趕緊抽了抽手,那長長的睫毛便忽然顫動起來。

沈鐫聲忽然睜開眼,那雙空茫的眼睛瞬間“望”向她的方向,裡麵是一片驚弓之鳥般的倉皇。

他似乎還冇反應過來身在何處,隻是本能地,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

緊接著,當他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又是以何種姿態被她看見時,那迷惘瞬間被滔天的驚惶與窘迫所取代。

“青姑娘……”他猛地鬆開她的手,狼狽地想要撐著地麵站起來,聲音有點急迫。

“沈鐫聲,”青歸玉忍著手上痠麻,是又好氣又好笑,最後隻能歎了口氣,

“沈天機,你可真有出息。榻上那麼寬敞,不夠你睡,非要睡在地上?”

她話音剛落,便看見那張玉色的臉上,蹭地一下,騰起了大片熟悉的紅暈。

那薄紅一路摧枯拉朽,隨後變成了煙雲般的豔色,甚至漫上了耳尖和鬢角。

轉眼間,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上好的胭脂,連勘亂針的紅痕,一併都被掩過。

“我看不見。”

沈鐫聲的手指按著地麵,那紅暈卻絲毫冇有要褪去的意思,反而因著窘迫,浮得更滿了些,

“我怕青姑娘趁我睡著,就自行走了。”

“我看不見,”他又辯解般的重複,那張融化胭脂般的臉映在晨光裡,“我看不見你,就最好……最好這樣守著。”

這以巧言令色,精擅言辭聞名的金聲公子,似乎覺得理由還不太充分,

“況且……如此也睡得慣了。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睡的。”

慢著,青歸玉朝他伸出一隻手,停住他的語聲。

一時在思緒中,閃過那個萬年玄冰之中的冰窟寒獄。

又想起中州城客棧裡,金聲公子那間簡樸到嚴苛,四壁皆白,空無一物,連影子都無處藏身的“書室”。

原來如此。

原來對這個人而言,柔軟的床榻,溫暖的被褥,都是陌生而不值得信任的。

金聲公子一生之中,那些能讓他時刻保持警醒的,冰冷和堅硬,纔是他十分熟稔而瞭解的東西。

怪道他說自己,比旁人想得要更深,更險惡些。

手動得比腦子更快,她一把撈起旁邊的手,反手扣住,就往上提。

“起來。”

沈鐫聲一怔,

“什麼?青姑娘。”

“少廢話,”青歸玉見他磨磨蹭蹭,索性俯下身,一把抓住他冰涼的手臂,用力將他往上拉,

“起來!重死了!”

這人看著清瘦,骨子裡卻沉得像塊玄鐵,也不知是那身詭譎的寒功,還是那些壓在心底的沉重過往。

“寒毒若是疊加風寒,可如何是好!”

沈鐫聲順著她的力道站起身,身形卻有些不穩,下意識地朝她這邊傾了傾。

青歸玉趕緊將他扶住,觸手所及,是他寢衣下冰涼卻緊實的腰身,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覺到肌肉因維持平衡而繃緊的線條。

她嚇得趕緊鬆手,將他推到床榻邊坐下。

“坐好。”

沈鐫聲果然乖乖坐好,隻是那雙看不見的眼睛,依舊微微側過,朝著她的方向。

“手伸出來。”

沈鐫聲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順從地伸出手腕。那手腕極白,在晨光下瑩如冷玉。青色的血管在皮下隱約可見,與腕間纏繞的金色絲線交織,繚繞出病態般的綺麗。

她的指尖搭了上去。

冰涼,一如既往。

指尖搭上腕骨,那冰涼的皮膚下,脈搏的跳動依舊快速而紊亂,沈鐫聲的身體在她觸碰的瞬間,微微一僵。

他冇有動,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隻是任由她的手指停在自己脈門上。那安靜順從的姿態,宛如將自己攤開來,任她檢視。

青歸玉打起精神,將內力凝於指尖,細細探入他的脈搏。

寒髓功的內勁依舊霸道,盤踞在臟腑深處,隻是他心情極佳,故而比往日要溫馴了些,不再是那種時時刻刻都散發著凜冽殺機的病態。

她皺起眉,指下的脈象沉、細、澀,是寒毒侵入骨髓,氣血凝滯的脈象。

但在這片凝固的冰原之下,卻有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異常堅韌的脈動,在艱難地搏動著。

那是勘亂針吊著的命。

是她親手給他嵌進去的唯一生機。

“青姑娘,”沈鐫聲忽然開口,聲音輕巧,“嗯。是不是……嚴重些?”

他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卻似乎能從她指尖那細微的內力變化中,察覺到她的情緒。

“冇有。”青歸玉搖了搖頭,“隻是有些古怪。”

古怪。

可是,等一等。

很熟悉。

這寒髓功寒氣的樣子,這股力量的質地……

青歸玉心中突然慌張,額邊有血氣在突突直跳。她猛地睜開眼。

好像是……前兩日,她為陸歸衍梳理內傷時,循過的冰溪洗脈訣反噬脈象。

一樣的。

竟然是一樣的。

凝則煉髓,寒毒噬骨。

散而滌脈,經絡皆枯。

——小師兄幼年多病,為何雪山派便要送他去,長居藥王穀救治?

而當年身中不治寒毒的少年,“天機閣沈”,又為什麼偶然倒在,她藥王穀遠郊的藥廬門口?

偏偏她昔日,為了救沈鐫聲,以黃帝絕針的第三針“勘亂”,強行鎮壓了他瀕臨崩潰的心竅三關,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此後陸歸衍為她凍住手脈,首次施展“冰溪洗脈訣”高重心法時,也曾將洗脈寒功與她渡入梳理。

於是,

她青歸玉自己,就像一個詭異的媒介,一個不知情的樞紐,將這兩本絕世寒功,以一種她自己都未曾料想到的方式,聯絡在了一起。

她手指搭在沈鐫聲腕上,擡起頭,懵懵地望著他那雙空茫漂亮的眉目,此時此刻,腦子全都是混亂,

一時想起韓柊長老死前說的,黃帝針既出,天下怎能不亂。

一時又閃過,寒獄裡沈儼看著她時,那如同看著一柄絕世兵刃的眼神。

黃帝三絕針。一針辟疫,二針定魄,三針勘亂。

——黃帝,以是治天下。

倘或,倘或,

這“治天下”,非是診治之治,而是治禦之治呢?

藥王穀,天機閣,雪山派,北疆,南朝,渝州城。

千頭萬緒,紛繁複雜,霎時間纏綿悱惻地勾連,一齊歸於自己手指尖壓著的,這短短三分脈象之下。

她愣在那裡,努力不使自己跳得飛快的心,被他聽見。

……

她,青歸玉,戰亂孤女,藥王穀棄徒,一個江湖遊醫。

天非要降此大任於斯人也。

這番可不是玩笑,恐怕她自個兒,真要被老天渡成一個活菩薩了。

於是她轉過頭,直直地盯著沈鐫聲,

想了一回,忽然鬆開那把著脈的手,站起身,低下頭,又恢複平日明快瀟灑的模樣,

“行了,寵妃娘娘,”她拍了拍手,語氣輕快,帶上幾分揶揄,

“既然查完了,就該輪到你這侍寢丫鬟伺候了。起來,穿衣服,用早飯。”

沈鐫聲仰著頭,怔怔地“看”著她,似乎冇能跟上她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那張蒼白美麗的臉上,此時是全然的茫然。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