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88章 金聲公子 若是能早些想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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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聲公子
若是能早些想得明白
青歸玉被他這一下弄得腦中嗡的一聲,
霎時間天旋地轉,四下裡的聲音都退得乾乾淨淨,隻來得及閃出一個念頭。
這不是那個在藥廬裡,
因為一句話就臉紅的少年。也不是那個在驛站裡,百般溫柔,
委曲求全的“寵妃娘娘”。
這是金聲公子。
一條蟄伏了太久,
終於在瀕臨枯死的絕境裡,
奮力張開毒牙的蛇。
多年隱秘的**,
那些在暗無天日的寒潭裡不敢肖想的溫暖,
刀光劍影的陰謀中唯一渴求的安寧,都在此刻,
從骨髓深處逃竄而出。
她下意識便要提氣掙脫,
可一股陰寒而精純的內力,順著他按住她的那隻手,
悄無聲息地渡了過來。
不帶半分殺意,卻迅速而巧妙地封住了她周身幾處關鍵的xue道,
好似無數條冰冷的絲線,讓她提不起力氣,像被凍住了一般,
動彈不得。
混賬東西。
親人還須要用上內功的。
實在冇有想到,
與這絕世寒功開門放對,居然是這樣一番情狀。
青歸玉隻是被他製住,
不然當真想要問問,
天底下哪裡會有人,
用噬齧自己性命的寒毒,做這種齷齪采花的勾當?可她說不出口,她被他死死地困在懷裡,
被迫仰起頭,承受著這個帶著血腥與沉鬱冷香的吻。
他看不見,這吻便愈發依賴本能。
起初,隻是冰涼的雙唇相貼,帶著一絲顫抖。可那點顫抖,很快便被洶湧而上,壓抑了太久的赤潮所覆滅。
他吻得毫無章法,隻是琢磨,碾壓,甚至有些笨拙的粗暴。
終於冰涼的舌尖撬開她的齒關,清冽又沉鬱的冷香,挾持著方纔殺人時沾染的血腥氣,鋪天蓋地地湧來,將她所有的呼吸都儘數掠奪。
青歸玉掙紮不得,那隻扣住她手腕的手,冷冽地覆著寒功,金絲刃幾乎劃得她皮膚微微刺痛。甚至能感覺到隔著衣料傳來的,劇烈的心跳聲,快得像是要從胸膛裡掙脫出來。
這吻越來越深,帶著玉石俱焚般的絕望。
老天。
這傢夥,到底是有多久冇親過人了?
不,看他這副生澀又狠戾的架勢,怕不是這輩子就冇親過。
她隻覺得,這輩子吃過的所有虧,加起來都冇今天這一次來得莫名其妙。
青歸玉被他吻得頭暈腦脹,肺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那股子又氣又急的無名火,燒得她眼前都開始發黑。
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而滾燙。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或許已是地老天荒。
青歸玉終於尋到一個破綻,在他再次俯身加深這個吻的瞬間,猛地偏過頭,同時將手肘狠狠的往後一順。
沈鐫聲皺了一下眉,攬著她的力道終於有了一絲鬆懈。
趁著他這失神的須臾功夫,她猛地掙脫鉗製,足下一點,向後急退數步。
此番終於得了自由,她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然後擡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擦過自己的嘴唇,彷彿要將那冰涼又灼熱的觸感,連同那股子血腥氣一併抹去。
可那觸感太也鮮明,她隻得又多生了些氣。
擡起眼,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正扶著牆壁,胸膛起伏,連呼吸都帶著顫音的青年。
沈鐫聲整個人都在劇烈地喘息。
這金聲公子,居然仍囿於恍惚之中,兀自沉浸在某種極致的情緒裡,尚未回神。像是剛從一場溺水的幻夢裡頭,掙紮著上了岸。
早先一絲不茍的玄衣,此刻已是襟帶散亂,墨玉冠也歪了些許,幾縷碎髮與金絲混雜著,淩亂地貼在他汗濕的頰邊與頸側。
那張總是維持著從容與溫雅的漂亮臉龐,紅得像是在燃燒。從耳根到脖頸,無一處倖免。唇上微微腫起,連著水光,靡麗得像是三月裡被疏雨打落的桃花,鋪捲開一片狼藉的豔色。
好啊。
好得很。
青歸玉在心裡咬牙切齒。占了便宜,還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那股被冒犯的火氣,霎時間終於破開。她不是什麼任人揉捏的閨閣小姐,她是藥王穀出來的,見慣了人間生死,也使得一手好功夫的青歸玉。
積攢了滿腔的怒氣與委屈,總要尋個地方發泄。青囊訣內力一轉,被封住的xue道瞬間衝開,她想也不想,擡手便是一掌,結結實實地拍在他心口。
不是殺招,卻足以震盪心脈,教人吃足苦頭。
一聲悶響,
沈鐫聲整個人被這股力道打得向後撞在牆上,
他冇有還手,甚至連一絲格擋的意圖都冇有。就那麼結結實實地,受了她這一掌。
玄衣的青年扶著牆壁,身子緩緩滑落,最終半跪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條覆眼的青綢被他急促的呼吸濡濕了一小塊,方纔緊緊貼著他的眉骨,此時徹底散開,掉在塵埃裡。
他一隻手垂在身側,另一隻手,卻下意識地,死死按住了被她擊中的心口。
那雙沉著厚重冰翳的眼睛裡頭,居然也泛起淋漓的水色。
沈鐫聲俯下身,一口鮮血便從那雙靡麗的唇中,嘔了出來,星星點點濺在玄色的衣襟上,宛如深潭上頭飄蕩的梅花。
青歸玉被那口血驚得愣住了。
她這一掌用了七分力,是存了心要教訓他,可也冇想過他會完全不設防。以他的武功,哪怕是此刻內力紊亂,護體真氣若在,也絕不至於被她傷成這樣。
青歸玉站在原地,胸口還在起伏,手掌心麻酥酥地發燙。
她本以為,他會像往常那樣,順勢擺出更可憐的模樣來博她心軟,或是用什麼新的歪理來辯解。
“沈鐫聲,”她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淬了冰,“你可真是……長進了。”
他卻像是冇聽見她的譏諷,隻是擡起手,用指腹輕輕碰了碰自己依舊刺痛的嘴唇。那上麵,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和兩人交疊的血腥味。
“青姑娘……”他開了口,聲音因為咳血而顯得暗沉,
“對不住,”他又惶急地續了一句,“對不住,我方纔……是不是……很過分?”
廢話!
青歸玉在心裡生氣,麵上卻隻是冷冷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他卻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搶先開了口。
“就像你說的,我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金聲公子垂下頭,聲音稍微恢複了冷靜,“青姑娘,一見麵,就很想殺了我。”
“可是我,”他悲傷地搖一搖頭,“從渝州的江神廟,到藥王穀,到中州,再到這裡……我總是在想,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他隻是茫然地看著她,不曾再繼續說下去。
“我不敢。青姑娘,”他咳嗽了一聲,像是被打斷了神思,最後隻是這樣接續。那雙喪了神采眼睛裡水色淋漓,“但現在。”
“我父親……已經逃了。”
沈鐫聲看著她,目光空洞,聲音卻好似剖析般的平穩,“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找到了,又會是什麼光景。”
他看著她的方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所有的光都黯淡了下去,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惶惑和恐懼。
“我也不知道,”他忽而大口地喘息,鮮血順著嘴角流下,“等我找到他的時候,青姑娘……你還會不會……在我身邊。”
沈鐫聲短促地,自嘲般地笑了一聲,幾滴血珠被震顫得從下頜掉了下來,那笑聲像是被踩踏而過。
“我總是在想,七年前,在藥王穀的那個沈公子,若是……若是能早些想得明白,是不是就不會讓你走了。”
“我想了很久,”
他沉默片刻,忽而緩慢地擡起頭,那雙昏蒙的眼睛裡,映著窗外一點微茫的月色,也映著她震愕的臉,“想了七年。”
“今日在吞雲樓,看見你為了藥王穀的那些人,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的時候,”
“我便想著,不能再等了。”
沈鐫聲停頓一下,語調冷靜得可怕,像是在回憶。
“你方纔說,我是誰,都與你無關。”
他垂下眼睫,“你隻說……那個在藥廬裡,被你救下的‘沈公子’。”
“你不在乎我是誰,也不在乎我叫什麼。你好像……隨時都能走掉。隨時都會覺得,我這個麻煩,終於可以甩脫了。”
他將這些話統統重複出來。
青歸玉一時語塞。
什麼?她之前那樣寬容的言語,居然還有這樣的解法?
她又在心裡細細度了一度,又好像,確實是有的。
“你今日不曾走脫,可明日呢?後日呢?”
“我便想著,”這個青年在她麵前艱難地喘息,努力說出這番奇怪的道理,“我若是不做點什麼……會不會,就再也冇有下次了?”
“嗯。”他居然點了點頭,像是再次做了什麼斷定。那雙眼睛裡的霧氣更濃了些,看著她,悲愴地剖白,
“……或許,我再冇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停了講話,反教他咳得更加厲害,連帶著金線也劇烈地搖晃,好似要將一顆心都咳了出來。
那張方纔還泛著靡麗潮紅的臉,此刻已是白得像紙。
此時此刻,青歸玉心裡尋思,自己實在也是被他染得,很是冇有出息。
該怎麼說,她是被狗咬了一口,可是你剛舉起手要打它,就發現若是再打下去,這狗就要被你打死了!
——好氣啊,可又冇有法子。
這青年在她麵前顫抖著弓起軀體,她蹲下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便去探他脈象。
那手腕冰得嚇人,脈搏更是亂成一團,寒氣與激盪的氣血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宛如盛大失控的冰雪湍流。
“彆動!”她厲聲喝道,另一隻手輪指疾起,點他胸前幾處大xue,試圖幫他穩住逆行的氣血,
“你想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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