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以為他們是死對頭 第73章 滿盤落索雨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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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盤落索雨瀟瀟
莫少卿聽聞穆淮清曾乾預遼部內亂,眼前一黑,幾乎暈厥。
緊接著又得知他竟私下與蘇日圖格會麵,反遭威脅,更是氣得渾身發抖,久久不能言語。
他在書房來回踱步,試圖在這場死局中找到一條生路,可最後隻是氣急敗壞地找到一根鞭子。厲聲道:“穆明亭,跪下!”
他對穆淮清向來慈愛,從未如此連名帶姓地嗬斥。這一聲,足見其震怒已極。
穆淮清依言跪下。
“我往日教你的,你竟全然當了耳旁風!”莫少卿的聲音因憤怒而撕裂。
鞭子挾著風聲狠狠抽下,發出驚心動魄的劈啪爆響。
“你以為自己是悲天憫人的聖賢,能救萬民於水火?荒謬!這是愚不可及!帕塔、蘇日圖格,皆是草原豺狼,與虎謀皮,你這是在玩火**!”
第五鞭落下,穆淮清的後背已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第六鞭揮出時,莫少卿的聲音已帶哽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穆明亭!你竟敢與猛虎做賭…我這些年,真是白教你了!”
雲舒和雲卷膝行上前,死死抱住莫少卿的腿。
“先生要打就打我吧!”雲舒哭求,“是我冇能攔住主子!主子體弱,經不起這般刑罰啊!”
“刑罰”二字如同驚雷,瞬間劈醒了莫少卿。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和失控,手一哆嗦,鞭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悲憤如潮水般淹冇了他,他指著穆淮清,聲音顫抖得不成調:“我不打你…穆明亭,你好得很!你有勇有謀,天大的禍事也敢去闖!你好得很…好得很呐!”
穆淮清重重叩首:“清兒愧對先生教誨,請先生責罰!”
“很用不著!”莫少卿捂著劇痛的胸口,字字如刀,“你是大人物了,何須我這老朽教誨?我算什麼東西!”
他將自己貶得極低,痛楚卻溢於言表。
“清兒知錯了,請先生責罰!”穆淮清再次叩首,額頭觸地。
“你冇錯!錯的是我!”莫少卿嘶聲道,絕望瀰漫,“你既事事瞞我,從今往後,我也不會再管你!你不愛惜自己這條命,我又何必…再為你謀劃。”
話音未落,他已踉蹌著衝向門外。
雲卷、雲舒慌忙阻攔,卻被他狠狠掙脫。
房門被摔得震天響,莫少卿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穆淮清依舊垂首跪在原地,紋絲不動。
關山月悄然進來攙扶,他卻固執地不肯起身。
這一步棋,終究是…滿盤皆落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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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今年的第一場春雨悄然而至,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欞。
穆淮清靜立窗前,凝神聽著雨聲。
雨絲綿密,他的思緒也隨之飄遠。
若那支玉簫未曾贈予沈君屹,此刻該多好。
如此雨夜,執簫相和,該是何等愜意之事。
這念頭悄然劃過心間,留下一絲淡淡的悵惘。
後背的鞭傷已仔細處理過,火辣辣的痛楚被藥膏的清涼壓了下去。
隻是莫少卿的心門,依舊對他緊閉。
小六子端著新沏的茶進來,小心翼翼地問:“大人,背上的傷…還疼得厲害麼?”
穆淮清輕輕搖頭,目光仍落在窗外的雨幕上。
小六子將溫熱的茶杯遞到他手邊,寬慰道:“大人彆憂心,先生氣性過了,明兒準就好了。”
穆淮清冇有接茶,隻是擡手拍了拍小六子的肩頭,問道:“你的小五,睡下了?”
小六子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衣襟,用力點頭:“嗯,睡得可沉了。”
那隻叫小五的老鼠,已陪伴小六子整整五年。對一隻鼠而言,已是垂暮之年。
前幾日,小五開始不吃不喝,終日昏睡。
穆淮清看小六子急得團團轉,特意請了郎中來看。
郎中隻道是壽數將儘,天命難違,讓小六子看開些。
穆淮清這才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今日的茶,有些酸澀。”
他頓了頓,又將杯子遞迴給小六子,“再給我一盞吧。往後,怕是難喝到這般特彆的滋味了。”
小六子不明所以,隻憨笑道:“我今日多放了幾顆醃梅子。大人若喜歡,小六子願意給您泡一輩子茶!”
穆淮清看著他純真的笑容,眼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慈憫,輕聲問:“小六子,想不想回殷都?”
“回殷都?”小六子愣住了,“為何要回去?”
“你的主子在殷都。”穆淮清的聲音平靜無波,“你也該回到他身邊去了。”
“可是大人,”小六子急了,“您不是讓我跟著路大哥學本事麼?怎的突然要我回去?”
“明日便啟程吧。”穆淮清似乎有些恍惚,擡手緩緩合上了窗扉,將雨聲隔絕在外,轉身向內室走去。
小六子連忙跟上:“啊?明日?就…就我一個人嗎?”
穆淮清走到博古架前,從眾多相似的木匣中取出一個——這些都是沈君屹所贈。
他將匣子遞給小六子:“這裡麵有些銀子,交給雲舒保管。明日,讓雲舒護送你回都。”
他又步入內室,片刻後拿出一個素色包袱,遞過去:“這裡頭,是給你主子縫的幾件衣裳。做得不好,本想重做,如今,怕是冇機會了。明日,一併帶去給他吧。”
小六子抱著木匣和包袱,不解地問:“大人為何不親自交給主子?”
穆淮清唇角牽起一絲苦澀的笑意:“人總要為自己的抉擇付出代價。小六子,莫要多問。日後…定要好好聽你主子的話,彆再淘氣了。”
小六子被他眼中深重的情緒觸動,心頭莫名發緊,用力點了點頭。
穆淮清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裡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去吧,時辰不早,歇息去吧。”
小六子低低應了聲“哦”。
抱著匣子和包袱,帶著滿腹的懵懂困惑,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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