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你彆太嘴硬 044
後來那一週,紀時願拚命強迫自己不去想複雜的情情愛愛,也儘量讓自己的狀態看上去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但還是被言兮瞧出了些端倪。
“你不對勁,很不對勁。”
兩秒的愣神,讓紀時願錯過狡辯的時機,隻見言兮化身成算命大仙,裝模作樣地眯起眼睛,掐指一算,“你現在這狀態,有點像戀愛腦入癌了。”
陸純熙捧著紀時願的臉,仔仔細細打量了會,還是沒看出異常,好奇地問:“你和周自珩有了什麼突破性進展了?要真這樣,你會和沈三離婚嗎?還是說周自珩願意當你的小三?”
一連甩出去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驚悚,紀時願心臟狂跳,忙從陸純熙的桎梏中掙脫出來,“又跟周自珩有什麼關係?”
她都不知道解釋幾百遍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對周自珩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喜歡,上次答案和他一起吃飯,是因為有想知道的事。”
言兮鞭辟入裡地問:“彆跟我說這事還和沈三有關。”
有時候紀時願真覺得言兮在自己腦子裡裝了什麼探測儀,不然也不至於經常性把她的想法剖析出七八分。
她嗚嗚咽咽地嗯了聲,“最主要的還是跟我有關係。”
言兮沒能猜中的餘下兩三分是她對沈確的感情,“聽說前不久沈三和周自珩在搶同一家酒店的經營管理權,還鬨得挺不愉快的,對了,就是你去酒吧點男模那晚,難不成你這次找周自珩是為了打聽那天的三方洽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好借機挖苦沈三一番?”
紀時願的關注點隻在“鬨得挺不愉快”這幾個字眼上,一手拽住一個人,口吻急迫:“你們說,沈確為什麼會這麼不待見周自珩?”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們說是出自男人的佔有慾嗎,怎麼這會又不確定了?”
紀時願眸光一閃,避開言兮追問的眼神,“我現在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嗯?”
“沈三他沒準喜歡我,才會瘋狂吃周自珩的醋。”
她儘量讓語氣變得輕快,好掩蓋心底的慌亂和期待。
空氣瞬間陷入死寂,帶來令人手足無措的尷尬。
紀時願連忙拿起果汁擋住自己泛紅的臉頰,一麵乾笑三聲,“我開玩笑的呢,有誰不知道沈三無情無愛,眼裡心裡全是利益和算計。”
言兮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問:“那你是希望沈三喜歡你,還是不喜歡?”
紀時願愣了愣,半真半假地回:“當然是喜歡我,那樣我就可以仗著他的喜歡對他為非作歹了。”
現實是,彆提為非作歹,她連他是不是喜歡她,她都拿捏不準,甚至還要通過半引導半自欺欺人的話術,從彆人那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其實這事也不能怪她懵懂無知,要怪就怪在某些事情上,沈確循規蹈矩得過分,有時又瘋癲到讓人摸不著頭腦,以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會進展到結婚這一步,無人能夠知曉其中幾分是權衡利弊後的抉擇,又有幾分出自他的私慾。
紀時願打算回東山墅待幾天,然而等她回過神,車已經停進縵合地下車庫。
她在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轉頭又怪起沈確是不是在身上裝了磁鐵,不管她想跑到哪兒去,總能把她吸引回去。
紀時願臊眉耷眼地開啟密碼鎖,一個抬眸,和赤/裸著上半身的沈確對上視線,她的記憶一下子被帶回和周自珩吃飯那晚。
耳垂紅了些,身板倒是越挺越直,右臂抬起,比出一個寧死不屈的拒絕姿態,“我今天沒和周自珩見麵,所以你沒必要這麼色/誘我,再說了,同樣的把戲使一次,還算有效,使第二次次,就有點讓人下頭了。”
沈確擦拭頭發的手一頓,微微眯起眼看她,鎮定自若的模樣像一頭蟄伏在月光下的野獸,也像一個美麗殘忍的暴君。
紀時願頓覺自己的生殺大權正被他牢牢掌控著,不受控地後退兩小步。
騰出的距離很快消失,沈確朝她大步走去,撩起她長發彆在耳後,手指輕輕摩挲著她柔軟又滾燙的耳垂,“撇開我有沒有色/誘不說,要真這麼下頭,你耳朵紅什麼?”
紀時願一把拍開他的手,“我這是被外麵的熱氣捂的,可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沈確哦了聲,將話題拐回去,“我知道你今天沒和周自珩見麵。”
紀時願深深看他,“你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始監視我的動向了。”
沈確麵無表情地替自己澄清:“因為我今天一天都和莊俞欽待在一起,那姓周的也在,除非他會分身術,不然還真見不到你。”
不是紀時願的錯覺,他現在提起周自珩,隱隱還是會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心裡喜憂參半,忍不住在想,如果他對周自珩的厭惡,不是出自佔有慾作祟,或者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本能的鄙夷和反感,而是因為喜歡她、愛她,該有多好。
紀時願心不在焉地把包放回衣帽間,出來時聽見沈確說:“我有事要出門,估計很晚才能回來。”
聲音在身後響起,很近又好像很遠,彷彿有人在她耳邊放了把火,燙得要命。
紀時願下意識捂住自己耳朵,扭頭的下一秒,退到離他兩米遠的地方,然後問:“你要去應酬?”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
紀時願不滿,兩側嘴角彷彿掛了秤砣,下垂得厲害,“和誰?男的女的?”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口吻和查崗無異,這會滿腦子都是慈善拍賣會那晚他被一長發男人勾搭的事。
就算他沒打算出軌或出櫃,也架不住對方沒什麼邊界感,非要往他身上湊。
沈確微頓,似笑非笑地看她,“男的。”
“怎麼又是男的?”
“男的怎麼了?”
“男的更危險,”紀時願嚥下快要湧到嗓子眼的酸意,小嘴叭叭,“你要是跟女的出軌,我心裡還好受些,跟男的,那我成了什麼?”
“……”
“沈太太,你的腦迴路還真是與眾不同。”
“那是當然。”
“我沒在誇你。”
“……”
“我還真挺好奇,為什麼在你眼裡,我出門應酬就等同於出軌?”
“你們男人出軌跟呼吸一樣簡單,我提防著點怎麼了?省的到時候我又被人當成笑話一樣議論。”
“隻有這個原因?”
紀時願差點被他帶進溝裡,張開嘴就要把心裡的聲音和盤托出,好在她的情緒過於繁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訴說明白。
好比她想去討厭他,可又沒法真的討厭他。
想去大大方方地喜歡他,卻總會被他陰陽怪氣的腔調或者某些欠扁的大男子主義行為氣到跳腳。
彆扭。
相當彆扭。
而這種彆捏,正在不斷加重她的患得患失感,即便她還從未得到過他。
冗長的沉默裡,她再次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審視的目光掃過他的每一寸肌膚。
顯然他這輩子走的是高階的萬人迷路線,拿的是起點文裡的霸權男主人設,長相、身材、偽裝出的性格通通完美到挑不出漏洞。
隻是男頻爽文中鮮少有女主的存在,更多的說法是龍傲天男主的女人們。
就像在現實生活裡,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稱呼她為“沈太太”,而不是聽著蠻橫跋扈卻讓她無比受用的“紀大小姐”。
她明明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可為什麼一結婚,就得淪為他精彩劇本裡被賦予新身份的配角?
她討厭也不甘,當然最讓她難受的是沈確對她模棱兩可的態度,似乎往哪個方向解讀都是合理的。
既然他從來不對她剖心,那她就實在沒什麼必要急不可耐地對他展露自己遲來的少女情懷,間接給他一個嘲笑自己的機會。
紀時願斂神後,揚著下巴反問:“不然還能有什麼原因?還是說,你是不是在期待著什麼?”
對於紀時願這幾天詭異的情緒,沈確連兩成都沒分析出。
鑒於他向來隻做自己有把握的事,在這個節骨眼上承認或否認,都會讓事態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索性用似是而非的沉默回應。
紀時願冷笑一聲,踮起腳尖,惡狠狠地咬上他的襯衫領口,無瑕的白色上瞬間多出曖昧的紅暈,有點像男人在外頭胡來時留下的證據。
她越看越不順眼,抄起桌上的水杯,往自己掌心倒了點水,弄濕手指後,狠命揉搓著他衣領。
沈確默不作聲地垂下眼,對上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脖頸處傳來的強烈束縛感也讓他忍不住懷疑,就衝她現在這勁頭,要是他身上沒有這件襯衫,可能會被她搓下一整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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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播出的第三週,微博空降一條熱搜:【南意酒店密會】
照片裡的女人全副武裝,看不清五官,身上穿的卻是南意當天在劇組下戲後換上的衣服,至於走在她身側的男人,沒戴口罩,但也隻擷取到半截下巴,紀時願勉強認出這人就是莊俞欽。
就在南意被人包養的流言越演越烈時,有“聖安校友”跳出來聲稱南意能進聖安,全仰仗背後這人。
【聖安這學校,學費高得離譜,除了有錢外,還得有關係,不然真進不去。十年前開始引進特招生製度,這些人不用付一分學費不說,每年還會收到一筆數額不小的獎學金。南意就是其中之一,但一直有傳聞說她的家境雖然沒到優渥程度,但也稱得上有小康水平,她之所以能通過層層篩查,是因為交了個身價不菲的男朋友,那人仗著家庭背景,擠走了一開始定下的那人,名額就這樣落到南意頭上。】
【真的假的?看南意平時那簡樸相,我還真以為她和營銷出來的人設一樣,是個沒什麼背景,純靠自己力量打拚出來的草根藝人呢。】
【正大光明掠奪社會資源的富二代、學閥二代們都給爺爬!!!】
【聽博主這意思,南意高中就被人……?臥槽,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看著挺與世無爭的,沒想到淨愛乾些投機取巧、不乾不淨的勾當,果然娛樂圈明星的人設是一個都不能信。】
【還沒實錘的事,一個個都急不可耐地當起道德標兵了,敢問南意到底擋了誰的路?】
【要說立人淡如菊的人設,哪有薛今禾立得誇張,薛粉嘴上再不帶把門,小心有天反噬到正主頭上。】
紀時願不知道莊俞欽怎麼想的,居然任由詆毀南意的詞條掛了整整兩天一夜。
趕在南意風評無可挽救前,紀時願沒忍住出手,花了一大筆錢將熱搜壓下。
她沒想過隱瞞,加上沈確自己有打探訊息的渠道,這事自然第一時間傳到他耳朵裡。
紀時願見到他時,他表情耐人尋味到如果做個扇形統計圖,多半是三分譏誚,三分冷漠和四分指責。
她不避不讓地迎上他不讚同的眼神,“我動用的又不是你們沈家的勢力,你擱這不滿什麼?”
沈確用一種洞穿人心的語氣說:“我之前就說過,她接近你彆有所圖,你現在這麼做,顯然正中她下懷。”
紀時願從這句話裡讀出他高高在上的說教:不愧是嬌生慣養、不懂人心險惡的紀大小姐,連善良都充滿一種可笑的天真感。
她心裡的怒火騰騰燃燒,片刻反唇相譏道:“你當然不會樂意我出手幫南意,畢竟南意最近的熱搜裡一半都是和莊俞欽有關,莊家又和沈家有利益衝突,你巴不得看到莊俞欽不好過,最好還能拖累整個莊家,好讓你坐收漁翁之利。”
沈確抿緊唇,沒有說話。
紀時願當他預設,氣急反笑:“說實話,有時候我真挺好奇的,你要是拉肚子的話,會把黑心腸拉出來嗎?”
沈確心跳滯了一下,在這事上,莫名不想一直被她曲解,忍不住出聲:“和沈家沒關係,我是作為你的丈夫才對你說這些。”
紀時願不信,“我倆確實是夫妻,隻不過是協議夫妻。”她笑了笑,笑容裡藏著無人知曉的苦悶。
沈確肌肉突然僵硬得可怕,擠不出一絲一縷他最為擅長的假笑,“紀時願”三個字從他緊咬的牙關中鑽出。
“我說錯什麼了嗎?”
數秒的沉默後,紀時願又說:“沈確,你知道你身上最可恨的點是什麼嗎?”
“你這人太喜歡算計,太喜歡把人的情感當作可以論斤稱賣的貨物,就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但這不是我最討厭你的地方。”
沈確不想聽到她接下來的話,但紀時願沒給他機會打斷,兀自往下說:“我記得之前說過的,你總是用為了我好的名義處處裹挾我的思想,就像你在生日那天放我鴿子,卻又不肯告訴我真相那樣,還有在對待周自珩的態度上……”
“我真的很討厭,每回你這麼做,都會讓我感覺我不是一個具備獨立思想的人,而是被你操控的提線木偶。說白了,這種好聽的由頭,不過是你用來掩蓋你骨子裡自私自利的手段……”
最後是一句一針見血的總結:“你根本就不懂尊重我。”
沈確垂在腿側的雙手已經緊緊攥成拳頭,手背上青筋凸得瘮人。
沉默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古怪、壓抑,這種時候,誰先開口,或許誰就不至於落入下風。
紀時願已經忘了要跟他較勁的初衷,這會隻想順著煩悶和惱怒挖開的口子,把心底的想法一股腦傾倒出來。
“你不是想知道這段時間我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奇怪嗎?”
“我現在告訴你,因為我發現了一件我一直認為不可能、也不太敢承認的事。”
眼角有淚沁出,她抬手胡亂抹開,“沈確,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從很早以前就是了。可你為什麼總在用你討厭的脾氣,一步步地推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