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色 第16章
——那你前任呢？
你前任是仙女嗎？
——不好意思,她還真是。
薑惠戴了一晚上的笑意盈盈的麵具，此時此刻終於分崩離析。
她已經不是小姑娘，跟人相親結婚，無非是迫切尋求一個倚仗。
顧清淮家世顯赫、爺爺輩是少將,是絕佳結婚物件,就算他本人是個又矮又醜的無業遊民,或許她也會答應。
偏偏顧清淮不是,年輕警官肩上壓著赫赫戰功，臉蛋漂亮肩寬腿長，還有一雙很蠱惑人心的鳳眼，看人時，眼尾弧度寡冷，像有鉤子。
她不知道他和鐘意是什麼關係,隻是一眼就能看出,顧清淮對鐘意是有感覺的。
但凡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秒，但凡他跟看向自己有看向鐘意的半分認真,她都不會放棄。
薑惠推開車門下車,再次在鐘意麵前一敗塗地。
車門被帶上，空氣跟著悠悠震顫而後又歸於寂靜，雨聲成為模糊不清的背景音,鼻尖是他身上格外清冽的氣息。
鐘意抿著嘴唇，她的感覺很矛盾,胃裡像是有一萬隻蝴蝶翩遷而至,每一隻蝴蝶都想要飛向他，心臟卻像是被壓上沉甸甸的石頭，石頭築成高高的圍牆，禁錮所有的心動和衝動。
她裝作鎮定,裝作沒有聽懂，甚至裝作顧清淮所說的前女友不是她。
顧清淮是個完美前任，即使分手，也不會說她半句不好，外人麵前，他依舊在維護她。
換做她是他，她做不到，她隻會對他敬而遠之，他的所有事情隻會跟她無關。
她唯一能做的，是提醒他薑惠這個人並非善類，如果以後能少打交道、就少打交道。
她的眼睛沒有看他，怕被他看到那些蝴蝶會從胃裡飛到眼睛裡，隻是輕聲開口：“顧隊長。”
細長的手指攥緊、又鬆開，聲音輕輕的，輕易就能叫人心軟。
“作為你的前女友，我想提醒你，薑惠不是交往的好物件。”
話說出口，才覺得愚蠢。
鐘意，你是真的隻想要提醒他防備薑惠，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恍惚之間，十幾年的時光全部不見，她還是那個忐忑的小女孩，告訴自己暗戀的男孩子——“作為同桌，我想提醒你。”
“現在是好好學習的重要時期，你不要分心。”
顧清淮目光一垂，鐘意對上他英挺劍眉下漆黑的鳳眼。
胃裡的蝴蝶又開始飛呀飛，按下去，又起來，心潮起伏不平息。
顧清淮無聲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柔軟，卻淡得沒有任何情緒，像是聽到什麼好玩的，懶得搭話，就勾勾嘴角敷衍一下。
他下車，關門聲在她聽來，彷彿一記響亮的耳光。
鐘意，你說這些做什麼呢？
忍不住想起，高中時候，顧清淮溫溫柔柔地笑，含笑的眉眼好漂亮，告訴她——“作為同桌，我也想告訴你，我不喜歡她。”
她沉默坐在副駕駛，膉_暏_[]『來[]ap;看最新章節ap;完整章節』，那車門已經被顧清淮從外麵拉開。
夜晚涼風瞬間湧入，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筆直落在她淺色的瞳孔之中。
顧清淮雙手抄兜，鬆鬆垮垮站著，像個混蛋：“作為你的前男友，我也不介意告訴你。”
他看著她的眼睛，用那散漫沒什麼耐心的聲線，一字一頓說道：“我不喜歡她。”
-晚上洗過澡，鐘意開著床頭夜燈，翻來覆去睡不著。
魏寒的妹妹魏寧就是去年今天自殺，她的腦子裡很亂、心裡很悶。
而薑惠的出現，加重她的失眠。
一整個晚上，看彆的女孩覬覦自己前任，不是什麼很好的體驗。
即使顧清淮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興趣，甚至連敷衍都沒有給過。
整頓飯，她隻吃了幾塊糯米糕。
花生碎、白糖、芝麻碎為內餡，微甜、軟糯、口齒留香。
這會餓了，才覺得真是好可惜，應該打包一份帶回來的。
翻來覆去時，鐘意聽見客廳有輕微聲響，又在關門聲之後戛然而止。
幾分鐘後，樓下有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她走到窗邊，顧清淮的黑色越野車一路向東開向市局的方向，直到消失不見。
是有什麼緊急任務嗎？
鐘意靠在床頭，開啟投影。
螢幕上，是一部曖昧繾綣的愛情片。
她和顧清淮節完整章節』，睫毛投下陰影，情緒幽深到無法捉摸、
喜怒難辯。
對上鐘意的視線，他嘴角一彎，頗為讚同地點頭，語氣帶著淡淡的嘲弄：“行啊，怎麼不行。”
這才發現，關心需要立場，而她沒有立場。
她是傷害他的罪魁禍首，她和讓他受傷的人一樣惡劣不應該被原諒。
那句“混蛋”魚刺一樣鯁在嗓子眼，讓她眼睛發熱，讓她鼻尖泛酸。
讓她想要拎起他的領口告訴他，顧清淮，我跟你分手，不是想要看你過成這副死樣子。
你一直都是這樣過的嗎……任何任務都不要命地往前衝？
活著多好啊。
你知不知道還有好多人，想要好好活著都做不到啊……視野不再清晰，那鮮血淋漓的傷口變成一片模糊的紅。
“怕了你了。”
他無可奈何的聲音，突然乾乾淨淨，落在滿是消毒藥水味道的空氣中。
槍林彈雨裡殺出來的拆彈專家，夙夜行走在生死線上的反恐突擊隊隊長，僅僅因為她沉默著變紅的一雙眼睛，就繳械投降徹底敗下陣來。
遇到鐘意，就像是遇上這輩子最難拆的一個炸彈。
顧清淮，認栽吧，承認吧，你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他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拎起自己的外套，往女孩子的方向扔過去，那漫不經心的樣子，像是在扔一團垃圾。
鐘意下意識就抱住了，像是高中時他去打球的時候。
那麼多女孩子在看她，顧清淮邊脫校服邊走向她：“幫我抱著。”
他笑著揉她腦袋，就好像在說，我的校服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
鐘意垂眸，手裡不再是藍白色、帶著清冽洗衣粉味道的校服，而是黑色的衝鋒衣外套，寬大、沒有圖案、材質硬挺，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手指無意識摸到什麼東西，溫溫熱熱落在她的掌心。
“路邊隨手買的，自己拿，”顧清淮垂著眼，沒有看她，語氣卻有些軟，“涼了可就不可好吃了。”
鐘意翻開他黑色衝鋒衣的口袋，取出一袋點心。
來自西南的小吃，叫麻糍。
現賣現打的糯米糕，以白糖花生芝麻碎為內陷，入口軟糯微甜，香氣撲鼻。
拿在手裡，竟然還是溫的。
她一時怔住，情緒翻湧，胃裡一萬隻蝴蝶蹁躚，湧入她看向他的眼睛。
醫院冷白燈光下，顧清淮側臉輪廓分明，透著不近人情的冷。
鐘意喜歡一個人會藏在心裡，但是討厭一個人，會寫在臉上。
對於那些追她的男生，向來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不會給人以半點希望。
他見過她抱著巧克力玩偶退回追求者的班級，也見過她被表白、拒絕人家轉身就走。
可是剛才那位醫生，不管他承不承認，都很是不同。
他第一次見他，不是在那家日料店門口，而是在她家樓下。
那位醫生送鐘意上樓，鐘意家的燈亮起，沒多久又暗下來。
醫生的車在她家樓下停了整夜。
顧清淮閉上眼睛，不再理人，睫毛投下安靜的陰影。
麻藥勁過了，手臂後知後覺疼得鑽心，清白額角儘是冷汗。
昨天晚上，鐘意沒怎麼吃東西。
唯一動過筷子的，就是那碟糯米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