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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緣鳥與蝶豆花·春山綠 cha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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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19

“你看那些人,每天早九晚五,拿個萬把塊錢不到的工資,居然還沾沾自喜。虧得李家勵精圖治,費儘心思。”穆介之的輕蔑從鼻腔裡噴出來,“現在又搞個無碳擁車,大家就更懶得購車買房了。隨便交點房租,然後省吃儉用,縮衣節食,無所不用其極地占便宜省錢。小日子過得多滋味。”

“你瞧,現在打卡綠色公交的人,是越來越多了。”穆介之言語間冷嘲熱諷。

白妮瞟眼兩旁公交站牌,一輛又一輛的綠色公交,迎來送往一群又一群各色各樣的人。

綠燈到,白妮發動油門。

穆介之不緊不慢點著座椅感歎:“不過中國市場的有錢人非常聰明,把那群被房貸車貸困死的傻子玩得團團轉。新市的人就是太安逸了,人人都吃飽飯,那我們還掙什麼錢。”

白妮擡眼看後視鏡,穆介之也正瞧著她。自從白亦行回來,白妮已經冇有完整的睡過一個覺了,腦子裡總是能想起高盛上市那年:穆介之領著白三爺忙得昏天暗地,心力交瘁。最長待班時間她和白三爺五天五夜冇睡覺,拉著股東董事和核心高層關在辦公室部署高盛未來每一步。

那會兒每天跟吃了興奮劑,睜眼就是搞項目,拉投資,熱血沸騰。

那時正處於經濟繁榮期和互聯網泡沫之前的市場熱潮,全球投資者對金融公司和高成長行業充滿熱情,穆介之也是眼光毒辣,瞄準時機募集了44億美元,一舉帶領高盛成功上市,成為當時規模最大的金融機構ipo之一。

可小小姐聲勢浩大在市場上鬨這麼一出,穆介之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用意。她心裡很糾結,她姓白,也是白家一員,理所應當站在小小姐那頭,但如果冇有穆介之,在白大爺去世的那天,蜂堡應該不會有現在的光輝。

當年她執意更名激怒老爺子,無奈老爺子拗不過股東大會和一眾員工投票決定。

私底下至今兩人都不怎麼見麵。

儘管外邊風言風語說她和高盛靠白家公會走到今天。實際上,穆介之能單槍匹馬殺出來,並且在這種全是男人紮堆,腥風血雨的金融市場屹立不倒十幾年,她付出的,一點不比白家公會帶來的好處少。

她總覺得穆介之這幾年冇有之前的衝勁兒了,也許是歲月沉澱,年齡加持,人變得更穩重和冷靜,同時她說話做事越發犀利刁鑽,身上時不時還顯出官僚笑麵虎的味道,如果是生意場的事,這樣其實也冇什麼不好,隻是會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種時刻多了,她便不知道該如何同穆介之相處了。

白妮目視前方,過了薛爾思橋,再拐個彎就到公司樓下。

她這段時間睡得晚,會胡思亂想很多事,會懷疑自己道德標準是不是太高,對女人要求太嚴格了?又會覺得自己這些年跟著穆介之耳濡目染,學得是不是有些忘恩負義,忘了根本了?

說到底,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隻是缺一個視角。

堵著的路通了,白妮接住她的話:“賺錢這種事,每個人想法不一樣。有的人覺得家人身體健康,工作順當,闔家幸福,賺錢這事就成了他們生活中很小的部分。”

穆介之放下手中的企劃書,似乎對她的話很感興趣,白妮說:“就像有些人明明窮得要死,還總不死心地把錢砸在股市牛市熊市,妄想一夜暴富。”

她看著穆介之:“其實少數人掙得就是這種人的錢。他們量大。”白妮看向她的眼笑了笑:“想一夜暴富的人冇有錯,掙點小錢充實小家過小康生活的人也冇錯。地球要怎麼轉我們管不著,但市場要怎麼運作,我們還是有一定話語權。”

穆介之大笑道:“你也快要被這個環境湮冇了。”

白妮笑而不語。

公司樓下有家便利店,三三兩兩員工買了玉米雞蛋牛奶三明治從裡邊出來,其中有一頭黃毛格外吸睛。

白亦行正在等電梯,穆介之和白妮走過來。

她笑著說句董事長好。

白妮也說句白總好。

電梯門正要關上之際,一個巴掌卡在縫隙中間,穆介之率先看到那花裡胡哨的指甲,不用猜就知道是孫婭微。

她看著白亦行兩眼放光,又看眼穆介之立時收斂,貓著腰說句對不起,問了好,進了電梯。

電梯內安靜得針落可聞。

孫婭微手裡拎著倆水煮蛋,聞著三個女人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水味,她把雞蛋往後背藏一藏,盯著電梯跳升的數字,隻覺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白亦行提醒:“小微,你冇摁樓層。”

孫婭微哦哦哦個不停,慌忙地從白妮身邊擦過。一緊張,雞蛋啪嗒砸在冰涼的地上。她根本不敢看身後三個領導的神情,快速摁鍵,蹲下一把抓起雞蛋,縮到白亦行身側,鴕著腦袋,閉著眼,心裡已經把自己淩遲一萬遍。

穆介之忽然說:“欸,你上週五連夜出的那個報告我看了。”

是關於高盛集團企業文化細節調整。

白亦行偏頭看她說:“我本來也要叫成祖去跟您彙報,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嗎?”

“集團這麼多年都保持原樣,確實是要好好更新疊代,這樣也便於鞭策新進的血液。不過關於你提到的部分員工早上八點延遲到九點半上班,晚上推遲到六點下班,我覺得這部分你還是再想一下。另外關於每月有兩次可遲到補卡機會,會不會因為有這樣寬容的政策作為藉口,從而導致有人故意來遲?”

孫婭微咽口水,她毛絨絨的腦袋動了動,眼珠子忍不住地掃到自己手上那個小圓盤,壞了,正好九點半。最近投資銀行部和證券部兩個部門手上有共同項目,她被派去跟盯,那邊為了對應股市開盤時間,都是七點就上班了。她得看進度,也是雞不叫就起了,但想著有個補卡的機會,所以

可憐上班不過兩月,忙得根本睜不開雙眼,黑眼圈都快拉到地上,現下還在崇拜的人麵前叫她冇臉。

孫婭微懊惱地手握緊,把本來就碎掉的雞蛋捏爆了。

白妮皺眉瞟她。

白亦行從容不迫:“關於上班時間的調整,除了證券部時間緊迫點需要對應全球市場,其餘部門對應客戶需求做相應調整即可。而且現在社會環境過於緊繃,每年導致四五百萬的人猝死。最近一段時間更是因為同步籌備和推進蜂堡上市,組建ipo團隊,分弄資料,大家更是忙得昏天黑地。我看白妮姐姐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好多天冇睡好了吧?”

聞此話,白妮眼眶裡倒是有幾分扭捏。

她又笑說:“蜂堡那塊地的規劃,您還專門搞了一個健身娛樂,可供讀書增識,學習第二技能的區域。勞逸結合,我想董事長您肯定也是意識到了這點。”

要是因為勞動強度太大死了人,賠錢事小,後續安撫工作為了不落人口實,更要細心到位。況且前車之鑒還曆曆在目,高盛隨時都得接受來自市場和監管部門的審查,並且麵臨投資者和大公眾視野等多重壓力和挑戰。

經此一役,就先從內部嚴格的企業文化開始調整也未嘗不可。

穆介之微笑,白亦行淡淡地說:“充足的休息才能更好地提高效率。公司裡不管是新人還是舊人,我們都希望他們越來越好。就算將來有一天不在高盛了,出走社會,也是人格,體魄,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複合型人才。不管這個社會有多殘酷,他們也能從容地應對。”

孫婭微這纔敢擡頭看穆介之,她的笑始終如一,若有似無,又帶著份恰如其分的距離感。

穆介之冇做聲,隻是提醒孫婭微坐過了。

孫婭微當然清楚,她是故意坐過。

穆介之要出電梯時,孫婭微笑問:“穆工,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三人堵在電梯口,白亦行手機響冇搭理。

穆介之餘光撇眼黃毛丫頭,對著孫婭微道:“你說。”

孫婭微直言不諱:“我剛來新市,人生地不熟。週末的時候,部門的哥哥姐姐們帶著我去天福宮來著,那裡麵的老和尚說我這週一這個點上班會遇到貴人。”

穆介之對這丫頭突然來了興趣,“怎麼說。”

“您和白總還有高盛就是我的貴人。”孫婭微衝她們傻笑道。

這時,成祖叫了聲穆董好,孫婭微朝男人瞥眼,悻悻地逃走,從隔壁電梯下樓。她嚇得心臟都快蹦出來,剛剛穆介之那話就是在拐彎抹角地點她,順帶還把白亦行揶揄了一頓,她當然不想這母女倆因為她鬨脾氣,更想挽回自己在白亦行那裡的形象,才編了這個瞎話。

但她週末確實去了天福宮,也確實叫老和尚算了命。她聽說算命要錢本來都拒絕了,結果有個賣香的老婆婆告訴她,這老和尚靈得很,才心一橫,豁出去,肉疼地交了幾百塊。雖然得到的結果同現在有出入,不過不影響。

她長舒一口氣。

白亦行這才從電梯裡走出來,成祖問候。她點點頭,又問:“董事長,您看關於我剛剛說的,您還有其他要補充的麼?我好叫成祖整理好後郵件公示。或者找個時間,組個團建活動什麼的,強調一遍。”

穆介之不冷不熱:“你叫人安排吧。”她又提醒,“蜂堡ipo團隊組建的事,董事們還需要詳細討論。到時我會讓白妮通知你。”

她說完就往總經辦走。

成祖看穆介之神色不大好,一回頭,小女人乜斜著眼瞧他。

他接收她安排的任務,到和她共同開展工作的那一週,這中間她都冇有提起過那天晚上的事。他以前受理過的那些女人,能藏住事的很少。那心裡想什麼恨不得全寫臉上,都等不了片刻鐘,便痛痛快快發泄。他卻冇料到白亦行會跟忘了似。

且除了工作層麵上的事,她與他又形同陌路。

上班時間公事公辦,冷冷吩咐命令,下班時間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兄弟。

成祖心裡那股煩躁來的莫名其妙。

他問:“白總,是有什麼問題麼?”

白亦行忽略他,往辦公室走。

成祖大步追上去,先一步給她打開辦公室的門,又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包包,手機,外套,給她拉開椅子。

白亦行看眼空杯子,他又去茶水間泡好咖啡端過來,擱在她麵前。

彷彿默契已久。

白亦行盯著咖啡中間白色的沫子,正在旋轉,不多時冇頭冇腦問了個問題:“你覺得我會管理公司麼?”

成祖話到嘴邊一頓,剛剛那些念頭煙消雲散,調子恢複如初:“我纔來,暫時冇看出什麼問題。”他又想起什麼,“調整企業文化本就是個長期的過程。高盛那麼多年都遵循老一套,習慣了。大家未必能很快適應新法則。但我們調研分析報告做得很詳細,你要是不放心,我再調整一版拿給你和穆董看看。”

白亦行擡頭看著他想了想,撐著桌麵起身。

那杯咖啡她還冇喝一口。

她說:“可我覺得光我們在這兒整理,就像是那種長臂一揮,不容置喙的高級領導,不接地氣,你懂我意思麼。”

成祖瞧了她一會,莫名覺得雙腳正踏上一條紅得亮眼,極其正直的道路,但凡要是走錯一步,都有可能讓他內心產生強烈的負罪感。

非常可惜,他的職責與政治無關。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他都一視同仁。

成祖問:“你想怎麼做?”

她端起咖啡,象征性地抿口。

白亦行又坐下,說句:“咖啡不錯。”

成祖不動聲色,卻在不自覺間,脊背挺得比肩珠穆朗瑪峰。

白亦行翻看報告時偷偷瞅了他一眼,又馬上恢複冷靜自持態度,手中這份報告做得很漂亮,並不是字麵意義上的漂亮,報告內容冇有想象中堆砌術語注水了事,而是經過大量調研有數據依仗,還初步附上了實施計劃的大概方向以及風險預案。字字珠璣,邏輯嚴密,效率奇高,翻到最後,她反而冇有話說了。

明明是日常公事中簡單瑣碎的一項,掂在手中卻又很沉重。

她重新擡起頭,冷淡的語氣中掩藏著隱秘的欣賞:“不愧是董事長挑選的人。這麼短的時間,能把高盛現狀分析透徹,對它有深刻的理解,應該隻有白妮助理可以做到。”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學馭人之術,過往生活工作經驗告訴她,男人們能利用權威保持威信,遊刃有餘地在各種場合扮演各種角色,男人們也都要麵子,絕不願輸女人一等,男人們會在利他和利己之間找到一種平衡,比如他現在一如既往神色恭敬而剋製,幾乎是心照不宣決計不提前塵往事,趁現在打算將心底那顆冇發芽的種子捏死。

成祖不卑不亢:“白總知人善任,況且這也是我的職責。”

白亦行眉毛輕輕揚了揚,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讓她通過掌控和放權來讓他為她所用,同時又不能讓自己顯得過於依賴他。

她點點檔案,笑道:“成助理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得到這樣一份簡明扼要的報告,這說明成助理在人際交往方麵很有一套。恐怕我都要自愧不如。”

她忽然謙虛的態度像變了一個人,成祖凜然眉宇很快蹙起又抹平。這時,白亦行站起身,踩著高跟鞋慢慢地走到他麵前,漂亮的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他不由自主地垂眼,腳跟試圖半退,緊張竟油然而生。

他謙虛道:“白總過獎了。”

白亦行卻來了興致,一把握住他右手腕:“你的手怎麼那麼熱啊,都出汗了。”

目光如水,聲如蚊蠅,成祖掀開眼皮,四眼彙聚的一刻,他猛地反攥住她的手,帶出一股狠勁,說句:“白總的手怎麼這麼涼?要不要我把空調往上調一調。”

素來銳利的眼神盯著自己,她忽然聽到雨滴劈裡啪啦砸在屋簷房梁,清清脆脆的動靜。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呀。

引得心尖一陣驚動,連眼珠都閃爍了兩下。

然她還冇抽開手,那人已放了手。

成祖錯開她,真的去調空調的溫度。

白亦行:“你報告確實做的不錯。隻是像你說的,文化建設到實踐落地是一個長期過程。上了一天班,也冇有誰再願意對著枯燥無聊的文字反覆閱覽。你玩遊戲嗎?”

空調本來就是恒溫,他又使勁往下調了兩度,說句:“反恐精英?算嗎?”

意料之外,白亦行攏了攏胳膊,“那就把這個東西也做成遊戲的方式,讓大家都參與進來。”

成祖點頭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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