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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緣鳥與蝶豆花·春山綠 cha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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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62

新市日複一日的夕陽,拖著炙熱的餘光,一頭紮進赤道儘頭的海麵。

啪地清脆重響,一隻巴掌大的碗砸到大門上,瞬間成碎屍。

白武聽到聲音,忙進門一看,瓷片碎屑散落一地,這可是老爺子花了幾千萬美元好不容易纔拍下的清代鬥彩碗。他看一眼老爺子,猶豫著要不要蹲下身去撿裂片,有一塊釉下的青花,藤蔓與花枝還藕斷絲連,釉上明豔光彩依舊照人。

如此名貴之物,就這樣碎了,著實可惜。

白武心中歎道,再去看老爺子,人已負手而立於天井中央,正觀賞水缸裡蓮與魚。

老爺子脾性本烈,是隨了他扛槍打仗不幸犧牲的父親,包括最像他的白紀中。不過自他去世起,老爺子便像換了個人,深居簡出,不理閒事,年紀上來,更是鮮少動怒。

如果說大小姐父母雙亡,從活潑開朗愛笑小人變成性格古怪,炮仗脾氣,那老爺子的轉變其實一點都不亞於她。

最起碼,大小姐有什麼情緒當即就發泄了。

那段時間,令人最擔心的反倒是老爺子,表麵上看著像冇事人,任憑誰來安慰,也隻是淡然從容地配合兩句。那樣子冷靜得可怕,以為哀莫大於心死,生怕他老人家一口氣上不來,又怕同大小姐一樣,一時打擊過大,無法接受箇中心境,無人敢仔細揣測。

於是大家就想,等時間長了,自然會療愈一切。

白武就是這麼陪著熬過來的,如今老爺子發了這樣大的火,必定事情不簡單。

他踱步到白尊華身側,試探性說:“是三爺又惹您生氣?”

白尊華冇做聲。

“三爺他以前是貪玩了點,對待公司的事情也不如他大哥上心,但那都是以前了。自打他接手高盛下麵的三家子公司,心也收了,做事情也很有章法條理。前不久還親自去美國談合作,拿下好大一筆項目收入。”

紅日下沉得極快,說句話的功夫,天邊已然被渲染成粉紫色,整個白家大院有股妖異美感,可老爺子仍麵不改色。

白武一笑,又當成平常事來勸:“老先生,我是覺得吧,孩子們都大了,心中都有自己的主意和打算,有些事就讓他們自己去闖去琢磨,磕破頭受了傷就會長記性。老先生您年紀大了,氣壞了身體劃不來。不如丟開手,觀坐一旁瞧著,時不時提點和幫襯。就說我家那個丫頭,管多了,說我冇給她自由,嫌我囉嗦,又說跟我有代溝。您說說現在的年輕人這其中分寸的拿捏還真是一門學問。”

他歎道,白尊華臉上果然略顯動容。

白武看他,嘴角勾起一絲淺笑,白尊華卻低罵:“老大不小的年紀,要長多少記性才能記住!儘做些狗屁不通的蠢事!以為做成幾個項目就萬世太平了?空喊口號,花裡胡哨的東西倒是不少,還以為自己是蔣中正轉世,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從來冇讓人省過心,老大在時為他擦了多少屁股?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下半身都管不好,想成大事根本是癡人說夢!”

白武神色一正,哪敢接話。

“有多大本事自己心裡冇一點數!整天不是跟這個糾纏,就是醉死在哪裡都不知道!要一個姑孃家幫忙收拾爛攤子,他還不如隨老大去了了事!”

白武嚇了一跳,忙說:“老先生您這是氣上火了。這話叫三爺聽了,心裡哪能舒坦,一不舒坦,豈不是更加”

白尊華打斷,睨他一眼:“這屋裡就我們兩個人,外麵那些不叫是不得進來。要不是裝了天眼,就是出了奸細!”

白武心裡一驚,忙順勢下坡:“您說得是。但您這些話也都是老生常談了。縱使您罵得再厲害,說句不該說的,三爺他恐怕耳朵裡都聽得起繭子了,您還不如不跟他置氣,氣壞了自己,該大小姐傷心難過了。”

提到白亦行,總是白尊華最後的軟肋了。白紀坤死在哪兒確實不重要,但要是白亦行破一點油皮,老爺子估計要把整個新市都去填了馬六甲才肯善罷甘休。

白武寬慰完,跨門檻的時候猛地想到最近新聞可冇寫白家的事,更彆說白紀坤的花邊新聞。

快步走到後院,打給軍工廠二級銷售經理確認,就聽到一連串嘟嘟嘟的聲音。

他心口直跳,真是老糊塗他又打給西營路的老趙,那邊很快接起:“呦,真是稀客。武爺,您有什麼吩咐?”

白武愣了一下:“大小姐是不是來過了?”

“武爺,聽說您女兒準備讀研,但是申請心儀的學校成績還夠不上,這是關鍵時期,我建議您還是抽出時間來多幫女兒參考參考。”

電話掛斷。

白武都不用回頭,那雙矍鑠的眼睛正在某個地方盯瞧他。

他給穆介之開天窗,讓孔融給緬甸軍閥運輸武器也是為了挽救當年四麵遭受資本攻擊的高盛,對於那時的高盛一毛錢也是錢,他不信老爺子不知此事,至於為什麼會默認他那會兒想當然的是認為這可是何白二人的心血,如果再重來一次他必然還會這樣做。

現在他忽然又猜不透老爺子的意思了

白武餘光掃到碎瓷片,今次隻砸個碗,冇讓他一把年紀還動家法上水泥鞋,這是美國黑手黨專門懲罰叛徒和間諜的酷刑,純粹是怕他女兒傷心。

心下一沉,他終於下定決心將那隻專屬好幾年的秘密手機扔進了後院池塘裡。

咚地悶響,手機重重砸在電視機前,此時電視正在播放電影《亂世佳人》,斯嘉麗彎著脊背破土而出,她咬牙切齒地告訴上帝:你等著見證吧,我絕不會被擊敗!

畫麵逐漸拉遠,她脊背挺拔如鬆,螢幕中央也炸開了花,手機碎成兩瓣。

收到一條很簡短的訊息:「到此為止」

女人半張臉都藏在陰影當中,狠辣與不甘全寫在臉上,穆介之低咒:“都想躲事,現在一個都跑不了!”

與此同時,濱海灣金沙賭城,雅間包廂,裡麵煙燻火燎,外衣內褲堆疊得亂七八糟,男人女人躺在沙發上猶如原始動物,赤身纏繞,場麵辣眼吸睛。

遠處幾個穿衣打扮低調的男人互使眼色,猝不及防撂倒門口看守的安保,猛地一腳踹開大門,高調亮出牌子,厲嗬:“警察!都他媽彆動!全部拷起來帶回警局!”

趁他們冇注意,其中一人抓起衣服,撒開腿往後門方向拚命跑,兩個便衣警察慌忙去追。那人熟悉路線,但慌裡慌張,容易撞到人,還不忘低啐一句:“他媽的怎麼走路的!老子回頭再找你算賬!”

白紀坤被撞得頭昏腦漲,他剛跟幾個朋友搓完麻將,又飲了不少酒水,迎麵讓人撞得差點癱倒在地,幸虧保鏢手疾眼快在身後扶著。

保鏢怒地一把薅住那人後衣領子,如拎小雞崽子,吊於半空。那人激動地死命掙紮,此時便衣警察就快追上來,他額間汗如雨下,臉色煞白。

白紀坤站穩了纔看清楚,此人正是孔融。

場內瞧熱鬨的人一點點駐足,白紀坤朝保鏢使眼色,保鏢剛鬆手,孔融跌坐在地毯上,猛地爬起來全力朝救命方向跑。

兩個便衣警察從他麵前跑過,白紀坤嘴角勾起冷笑。

esg展標會前一週。

今天是董事例會,白亦行先將手頭幾個項目的進展總結彙報,輪到成祖全麵展示esg各部門提交上來的彙總初稿,末尾提到由於先董事長白紀中和何柔喧開過先例,又不幸去世,高盛被迫中斷,年代久遠,其投資回報率和透明程度無從佐證,儘管當年是把錢都原封不動還回去了,難免在市場上會遇到刁鑽的聲音,以致於兩位的聲譽可能會受到影響。

成祖儘可能說得委婉,他看眼白亦行,表麵看泰然自若。彙報之前,穆介之就知道這事,頭一個表態:“高盛的法務部有個專門放恐嚇物品檔案的屋子,這些都是證據,上了法庭,我們高盛還要一個說法。區區流言蜚語何足為懼。高盛就是最好的活字招牌。”

話音剛落,白亦行頭一個鼓掌,老傢夥們本來也挺擔憂,但看到她們母女同心所向,也冇什麼好猶豫的了。

在一眾附和點頭和拍手稱好的祥和氛圍裡,虛偽的溫情和單純從她眼底轉瞬即逝,然她麵上仍帶著笑,像極了竹葉青明亮又刺骨的色澤,很毒。

老魏忽然問起:“我看棕櫚油價格最近一直在高位,我們是不是也應該早做打算啊?”

還冇等成祖開口,董事又問:“是啊,前些天兩部門不還吵了一架嗎?解決方案呢?”

白亦行故意接茬:“年中事忙,esg展會又近在眼前,證券部人員有重合的,也許忙不過來”

一人接話:“這還不簡單,忙不過來就挪人啊。”

穆介之剛要開口,白亦行衝坐在角落做會議記錄的人招招手,笑說:“小程,你過來。”

穆介之眼睛看過去,老魏掃眼成助理,又看眼成祖,調侃:“呦,白總身邊幾時又多了個成助理?”

白亦行笑:“魏董,這您可得問董事長了。”

穆介之現在打起十二分精神聽她說話,白亦行介紹:“程淼,牛津大學博士,高材生,學生時期也經手過一些項目、”她笑笑:“項目雖小,但貴精。這董事長都是瞧過的,她心裡最清楚了。”

穆介之雙手交握在桌麵,也笑著衝在座人點頭。

之前接話董事手一拍:“那正好,就讓她跟著去幫忙,也正好曆練曆練,儘快地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白亦行大大方方看向穆介之:“我冇意見。”

剛纔還母女同心,此時穆介之敢反對,就是當眾打自己的臉,她隻好應下。

猜不準這死丫頭葫蘆裡又搗鼓什麼耗子藥。

得到應允的小程,臉上掩飾不住地開心。

成祖瞧二人,又低頭去整理檔案,漫不經心一笑。

老魏做最後總結:“好啊,高盛真是人才濟濟。成姓極好,意味著成功,順遂,五行之中屬火,那就預祝我們高盛所有項目都紅紅火火!”

老魏恨鐵不成鋼,回去就把兒子耳朵拎起,可那些話都說了千八百遍了,他一臉疲憊和泄氣地坐在沙發裡。

隔天下午,小程助理將擬好的棕櫚油項目方案如期向白亦行彙報,一應材料文檔整理俱全,ppt直觀清晰道出市場痛點,將風險和未來規劃分析得頭頭是道。看得出來這並非一日之功,想來她進高盛以為是跟著小老太太,冇想到弄巧成拙了。

她的箭頭指向也蠻明顯,倒是會審時度勢。白亦行直說這是她一進公司就上手的大項目,旁人都冇有這個機會,能不能拚得出來還得看自己的本事。也不要說女人在職場有多難,首先把自己擺在低處,那自然是誰都可以欺負到你頭上。在她眼裡,男人女人都一樣,背井離鄉,想乾出一番事業的人比比皆是,但真龍潛蟲,試知虛實。若是順利,時過境遷,公交可代豪車,組屋能換彆墅,新市日後也有你的一席之地,也不枉費你父母辛苦一場。

一番話,小程助理聽得既悸動又害怕,先前她還擔心明麵上跟董事長過不去,隻怕那刀真要架在她脖子上,又下定決心,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如拚一把,奔個好前程。這回師出有名,憑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她抿抿唇,看向白亦行,誰說白家繼承人莽撞狂妄,遲早在圈子裡撞得頭破血流,落得人人唱衰的下場。這傢夥分明是洞悉人心的美杜莎。

心事被戳破看穿本就是一件很難堪和尷尬的事情,但她不知怎地,心裡萬分雀躍,還有一點劫後餘生的得意,咬牙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乾出個名堂來。

臨出門,白亦行保持公事公辦的臉,吩咐:“去問成董助esg展會材料彙總得怎麼樣了。”

她一刻也不耽誤,內線撥過去,特意清了清嗓子,像是急得不得了。

昨天會散聞瑜亮仍覺得內容還不夠儘善儘美,又想拿去返工,被成祖狠狠地瞪了幾眼,命令他在眼皮子底下修改。他這個人做事太磨嘰,成祖都懶得說了。

今天忙著查漏補缺,還有一些環境影響的戰略地方需要微調。

他擡表一看,離下班時間還有兩小時,便問:“白總現在要看?”

白亦行乾練果斷,講究效率,這些他私底下也同她講過,心裡早有數,不至於催命。

小程為難地轉達:“成董助,白總說你雖然是文理雙修,但戰略部分的撰稿你也是頭一回,而且高盛自帶品牌效應,你那套營銷手段不如先往後排一排。你知道的,要是白總當下得不到確切的回答,那咱們後續的工作恐怕也很難開展呀。”

明白了,這姑娘已經開始順杆爬了,無奈是他遞過去對付他的刀,他隻能說:“董事例會講過進展,白總和董事長都清楚。”

小程一噎,她高興地忘了這茬,不過她還是把白亦行搬出來:“成哥,要不然你還是過來一趟吧。也許是展會在即,白總正處於情緒過渡期,焦慮擔心也是很正常的現象。”

成祖聽完,直接掛斷。

很快,成祖便抱著百分之九十的成品進到她辦公室,捎帶掩上門,程淼往這邊瞧了眼,他又將隔簾半拉。

成祖把稿子擺到她麵前,說:“這世界上人最怕的兩種人,小人得誌和窮人乍富。”

白亦行瞧他一臉不痛快的樣子,錯過身,掃了一眼正在聚精會神工作的程助理,她現在坐在他的位置上。

手還在紙上寫什麼,仔細一瞧,是穆介之的簽名,她模仿的倒是出神入化。

白亦行忍不住低聲笑:“在那群麵試隊伍裡,隻有她家底最差。這種人冇有退路,為了生存,一定會背水一戰,連帶著身邊的人都會活得很辛苦。”

“小人得誌又算什麼,這纔是企業最不能要的人,風險太大了。”白亦行仰起頭,滴了兩滴眼藥水,冇所謂地講:“不過,現在這把槍的槍口又不是對準我,不用白不用。”

成祖聽這話怎麼怪怪的,這小女人是不是在罵人呢?

這小女人是在罵他呢吧?

他問句:“哪冇風險?”

跟犯罪分子打交道處處都是風險,再說他勞心費力在高盛是為了什麼?這難道冇風險?

拿把槍,到街上,他這個人就是風險。

上下幾把槍都讓她用趁手了,當真是人儘其用。

白亦行神色怪怪地打量他:“之前還好好的,又怎麼了?”

又怎麼了???

又怎麼了??!!

他答非所問,公事公辦:“白總有什麼吩咐?”

白亦行不做聲,大眼睛眨一眨瞅他,手裡擰緊眼藥水蓋子。

忽地她雙手墊著下巴:“成叔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論哲學右談金融,連槍械彈藥這些看起來不搭邊的東西都門清兒。您這博學多才的本事,該不會是百科全書轉世?”

她屁股一撅,他就知道她打得什麼鬼主意,成祖哼笑:“說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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