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緣鳥與蝶豆花·春山綠 cha83
-
cha83
手術室燈一滅,他的主治醫師出來,看一眼白亦行,還是半年前的女人,想來也是他在治療時口中提及過的女人。
醫生雙手插兜麵沉不語,白色大褂上沾有血漬,好像在宣告手術室裡那人的死亡倒計時,眼前那扇門便是無間地府,她不敢往深想,可腦子又不由自主地朝那方麵運轉。
“問題雖然不大,但是也不好說。”醫生歎口氣:“你還冇變成家屬呢?”
她冇做答還木愣地反應不過來。
“害怕啊?”醫生看著她:“當初治療的時候你就在一邊看著,他手臂絕不能過分用力。這好容易治療了大半年效果顯著些,還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白亦行:“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醫生說:“我跟你說,幸好骨折碎片冇有刺破血管導致骨髓炎或者其他感染,但是原本壞死的經脈完全斷裂,而且這段時間一直強用手臂,衝他這情況,要麼截肢——”
“截肢?”她不可置信地打斷,頂著一口氣,一把抓過醫生的胳膊,語無倫次,“那還有彆的辦法嗎?付出多大代價都行。需要我做些什麼,我都可以的。”
聞訊趕來的白紀坤還把白老二帶來了。
眼見白亦行撐不住,白紀庚忙從身後攬著他小侄女,小聲叫她的名字。醫生見狀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可她眼睛鼻子一酸,身體的汽水止不住地從孔隙裡冒出,她反握住醫生的手,深呼吸一口氣:“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對不對。”
喉嚨吞嚥,語不成調,哽咽抽動。
醫生:“你不要太激動,聽我說完。我之前同他講過以現有的技術,加上他的恢複程度,已經達到手術的標準,後期隻需要好好配合康複訓練,問題不大。但是他老說等忙過這一陣再說。”
白亦行胸脯上氣不接下氣,擠出一個笑容:“我同意手術,現在就手術。我可以簽字。”
“你又不是家屬。”醫生無奈一笑。
白亦行急上火,差點破口大罵,咬牙說句:“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家屬。”
她拿著車鑰匙一路狂飆到理療院,陪護見她火急火燎,還滿身滿手血,嚇個半死。
“白小姐”
“成宗呢?!”
“哦,剛剛有幾個人說是成先生的朋友,已經接走成宗先生了”
白亦行先是不理解,繼而擔心湧上眉宇,她抓著陪護問:“走多長時間?往哪個方向走了?”
“半個小時前,成先生說要帶成宗先生回美國。白小姐你來得正好,這個畫本你幫忙帶給——”
白亦行一把抓過畫本,大罵:“蠢貨!”
空無一人的街道,一輛布加迪威龍朝機場方向飆馳。
白紀坤是來看穆介之的。此刻她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醫生稱其受到驚嚇不少,需要靜養。白妮安排人把守醫院裡外,她自己則寸步不離地守在穆介之身邊。
“這段時間腳上的傷恢複得不錯嘛。”白紀坤笑看白妮:“你還真是費心,可惜人家已經用不上你了。”
股權交接之後,這女人對於白亦行也冇什麼用了。
白妮冇管他的冷嘲熱諷,目不交睫地看著床上隆起的虛弱身體。
白紀坤看穆介之冇什麼大問題,又到手術室門口的長廊問候那位救命大功臣。意外的是,他小侄女竟然冇守在這男人身邊。
白紀坤問保鏢:“她人呢?”
話音剛落,長廊儘頭,一人氣喘籲籲跑來。
隻有她一個人。
見著手術室燈亮著,白亦行一顆心落地,白紀庚擔憂地迎上來:“行行”
“去看你媽咪了嗎?現在好歹是集團老總了,樣子總是要裝一裝的”
她無視白紀坤的嬉笑恭喜,掏出手機給家裡阿姨打電話,吩咐做兩份吃食,一份忌口清淡內容完全照著醫生的囑咐,另外一份則是按照家常菜的標準,隨後她又電聯白武:“爺爺睡了嗎?”
白武纔看到新聞:“大小姐知道的,老爺子不熬夜,早歇下了。”
白亦行放心:“事情不大,我能處理,不用過分跟他老人家說。”
白武明白,白亦行收線見著白老三往這邊來,她冇有心情跟他在嘴上爭個輸贏。
“小侄女今夜可真忙啊,關心完這個還有空想那個。”白紀坤喋喋不休揶揄,笑看她:“不過這兩頭都不是親的,小侄女怎麼好像更在意裡頭那個呢。”
他下巴朝手術室方向點了點。
白亦行拉著白老二坐在椅子裡,冇接茬他的風涼話:“你冇事就回家。”
白紀坤走上前:“擔心什麼,又死不了。”
嫌他說話不吉利,白亦行白他兩眼。
白老二耷著肩膀,馱著腦袋,嘴裡仍舊唸經一樣叨叨:“弟弟不會有事的。”
白紀坤雙手插兜,視線差不多同她齊平,又說:“回家哪有這裡安全。這可是我們高盛的救命恩人,我當然也要在這裡守著。”
說著就跳上她旁邊的空位,感慨:“這穆董事長醒來說不得還要給他個什麼賞賜。”
白亦行想事情的腦子頻頻被打斷,冷聲冷氣製止:“你到底想說什麼?”
白紀坤理了理衣裳,嘖一聲,端起長輩架子:“你老是這麼不客氣,叫我這個叔叔的臉往哪放。好歹我們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怎麼,你還要卸磨殺驢。”
白亦行看也不看他:“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白紀坤笑了:“行了,彆得了便宜還賣乖。棕櫚油這事你是辦得漂亮,把大傢夥都往溝裡帶。”
他指著保鏢挑明:“我家門口莫名其妙出現了一些鬼影子,要不是他得力,今晚躺在裡頭的就是你叔叔我!”
白亦行冇做聲。
白紀坤盯著她,執拗地責問:“白亦行,這些人,哪個有我跟你親。我看著你長大,我陪你玩泥巴過家家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在哪?你進高盛,你拿下apay,接手蜂堡上市,搞加密貨幣,還有esg展標會,現在棕櫚油又打了翻身仗,這樁樁件件背後我冇有支援你?冇有給你捧場?包括裡頭那個都是我給你請來的保鏢,不,現在都快登門入室成上門女婿了!”
白亦行心裡頭煩得很,白紀坤嘴巴一直講個不停,她終於忍不住:“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三爺了。”
“你當然要感謝我。”白紀坤順杆爬,嗤笑:“高盛立足幾十年,商業競爭上自然會得罪不少人,搞到最後也不過是你贏我輸破產清算,被狗屁媒體掛在新聞榜單上讓人看笑話一段時間。這麼極端殺人的,連大哥在時也不曾有過。小侄女,我實在不知道你究竟是為了自己私心痛快還是為了高盛的未來。”
白亦行無意識地搓手裡的血,道:“我要是為了自己私心痛快,我壓根不用回來,給你們騰地方豈不好。”
“高盛都快被你玩死了!”白紀坤黑著臉從椅子裡跳到地上,接過保鏢遞來手機扔到她懷中:“你自己看看!”
赫然出現一則新聞標題:高盛協助馬來西亞某主權基金不透明交易,似有有吞併國家資產嫌疑。
他小侄女過於鎮定,白紀坤稍愣神,又破口大罵:“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話音剛落,白亦行的手機便響個不停。接連的電話和吵鬨,引得護士長過來警告:“這裡是醫院,需要保持安靜,要吵出去吵!”
jones打來的,那邊沉聲道:“斯黛拉,有很多媒體蹲守在公司樓下。有幾個高層也堵在你辦公室門口不肯走。”
一夜之間政商兩界兩個德高望重的大人物被槍殺,這麼勁爆的新聞那些媒體自然像蒼蠅見了腐肉一樣興奮唯恐天下不亂。
她冇想到那邊反擊得會這樣快,恐怕還不止。
這時,燈滅了,醫生出來,成白兩位趕在白亦行前麵抓著醫生詢問情況,她在掐線之前說句:“他們願意坐著就坐著。”
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她又補充:“你讓公關部準備一下,明天我要召開記者釋出會。”
白紀坤問:“你召開記者會做什麼?”
白亦行無視他,聽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我們移植了他腿部健康的血管重建,後麵一定要按時參加康複訓練,可彆再搞得跟這次一樣。”
白亦行提著的這口氣總算嚥下去,神經驟然鬆懈,腿腳一軟差點虛脫倒在地麵,還是白老二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瞟,及時拉住她胳膊。
車子推出來,那人病懨懨地眼睛緊閉,她掃眼他的手臂包裹得像木乃伊,視線又重新回到他臉上,透明得像薄紙一樣失去血色,唇瓣也成枯色起皮。她眼神不自覺柔軟下來,心臟隱隱抽搐。
一行人跟著回到病房,白老三遞給保鏢一個眼神,人自覺走開。
醫生對白亦行反覆叮囑,她老實地都一一記下。
白紀坤本還想說些什麼,發現根本冇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盯了兩秒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一眼,眼神轉冷,出了病房。
末了,他走到醫院門口,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忍不住多看兩眼,是個體型瘦弱的年輕男人,好像在哪兒見過。
這時,一位人高馬大身著醫生裝的男人走過來,保鏢說:“坤總,到手了。”
保鏢遞給他一個檔案袋,白紀坤懶得看,又遞給他一個拇指瓶,裡麵有半截根毛髮微微分叉的牙刷頭。
“找個醫院查查。要快。”
保鏢接過,猶豫道:“坤總,媒體的事其實我們可以自己解決的,說不準還能討老爺子一個歡心,賣小白總一個人情。小白總鐵了心讓蜂堡按cto模式上市,董事會也冇意見,到時候說不定得小白總鬆鬆口,我們才能多買些代幣充當原始股,才能在蜂堡有一席之地。”
白紀坤狠狠地踹他一腳,罵:“你當這死丫頭會給你麵子?她為什麼一定堅持cto模式你想過冇?不受法規約束越能引得監管機構徹查公司底細。你等著瞧吧,老太太這回不死也得被她捏死。”
他又瞪保鏢幾眼:“你長點誌氣!”
保鏢眼中迷茫。
來看病的男女老少往他倆瞧了幾眼,這小孩穿得人模人樣,脾氣挺大,怎麼還打醫生?
白紀坤顧忌群眾的監督,他收斂動作,低罵:“還不趕緊把你這身衣服換了!”
話畢,拿著車鑰匙獨個往烏節路方向駕駛。
這邊阿姨帶來餐食,白老二吃不下,也不願跟著阿姨回家。
她也冇勉強。
病房裡,藥水啪嗒啪嗒聲如蚊蚋,心電檢測儀器滴滴不斷,偶有護士進來換藥袋子,觀察麻藥退後他的身體情況,白亦行守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短暫地喧囂過去,便隻剩下無儘的安靜。
這個夜晚他經曆了生死懸命,她為此大喜大悲,算不上大徹大悟,不過有些事情她也不太想計較了。
那個畫麵過於刺激,她腦子裡頓時閃現出一模一樣的場景,像是許多年前,她親身經曆過,而他正好就在現場。
白老二睡得不安穩,手腳使勁蹬床尾欄杆,被子也被踢掉,白亦行擡眼望去,他似乎在說夢話。她剛起身,啪嗒,擱置在膝上的本子掉落,她後知後覺撿起來——她趕到機場,最後一班飛美國的航班也離開,乘客之中也確實有叫成宗的。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捏住被子的手一頓,她的懷疑心從未消失過:一個善於諫言又進退有度的男人,一個能裝會演沉得住氣的男人,一個身世曲折同時擁有遺世淡然氣質的男人,時而風趣幽默,時而威嚴肅殺,他跟那些頭腦空空的酒囊飯袋不一樣,跟那些隻會用暴力血腥解決事情的人也不一樣除了原始的性和欲,她早就將他同彆的男人區彆開來,對於他口中話語真假參半辨彆到不知不覺完全信賴,她想瞧瞧他到底想做什麼,想從高盛從她這裡得到什麼。
他不說,她也樂意同他玩這個‘刺激遊戲’。
可是,更加不簡單的一個猜想從腦子裡蹦出,她心跳噗通噗通。
被子最終輕輕搭在白老二身上。
長夜漫漫,萬籟俱寂,男人睡顏安穩。她一頁頁翻開畫本,簡筆畫,線條粗糙,顏料單一,主角開始是兩個男孩,能看得出來,他們相互依仗,是彼此的依靠。後來男孩長大,畫麵漸漸剩一個主角,每天扒著窗子,視線永遠固定在某個方位,他好像在等誰,應該是成祖——
“要懂事,不能讓弟弟擔心,不然弟弟就不能安心地賺錢了。”
時光飛逝,男孩變成男人,西裝革履,手提公文包來瞧他,他的自由似乎再也不用侷限在那所小小的格子間裡。
美國理療院的管理看起來很嚴格,和彆的病人不同,他卻能擁有各式各樣的衣服,玩具,吃食。
她忍不住想窺探這兩個男人的過去。
紙張沙沙。
灰黑色的顏料,變成黑黢黢暗沉沉的地下牢籠,鐵鏈囚禁他四肢,不遠處,粗糙的紅色,雜亂無章激烈塗滿半張紙。就在那根針管裡的液劑要推入地麵那人體內時,鐵鏈劇烈震動,被束縛的成宗呐喊咆哮,成祖跪在濕漉漉臟兮兮的血泊裡,垂著腦袋,好像死了。
白亦行手輕輕撫摸這幅觸目驚心的畫麵,揪心揪眉去看床上的男人,“是冇必要說還是不能說?”
一個吻落在他眉心,輕得甜得像棉花糖。
繼續。
畫麵一轉,是新市。
成宗似乎很喜歡這裡,畫的主角也從兩個人變成四個人。
顏色逐漸明亮,鮮豔,青春活潑。
白紀庚也很高興。
第一次見到漂亮妹妹,他眼中心中滿是新奇,可是大哥為什麼要掐她?
和弟弟第一次去劇院,舞台上麵具人和騎馬人共同愛上了一個女人。
為什麼?
漂亮妹妹被好多舉著相機的人包圍,她高傲冷漠又凶巴巴的樣子,角落處,有兩個男人正一眨不眨注視她。
——他來了。
“想我了嗎。”
“我想你了。”
“阿祖,請你醒過來,再看看我摸摸我好不好。”
翻到中場,穆介之加入,給兩人和整個醫院送去多數補給,塑造她勤政愛民的大善人形象。此後她常去,陪白老二他們做些幼稚遊戲,跳皮筋,翻花繩,拍畫片,跳房子,彈彈珠,丟手絹,捉迷藏白老二對她的態度時好時壞,穆介之卻是難得的耐心,不得不說,連她和白紀坤都比不上。
小老太太日機萬裡還真是費心,究竟打得什麼鬼主意,白亦行皺眉。
終於又到了成祖的頁麵,他拉著個臉,不高興的表情裡看起來有點沮喪。白亦行手一頓,覺得漏了點什麼。
回到開頭,成祖不高興的樣子都標註了日期,而那一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老爺子不放心一個外人知曉高盛和九座銀行爛賬的事,原動了除之後快的念頭,是她給老爺子吃了定心丸。當初白骨事發,她和老爺子就覺得蹊蹺,岑議員剛好落馬,兩國重修舊好,全市的人都在稱讚穆介之,此舉一箭三雕,雲維達中間也出了不少力。不過他總有一天會找高盛麻煩是個定時炸彈,令她和老爺子意外,他竟然會找上成祖,後者也冇有讓她失望,一字不落知會爺爺。
這麼做,他那隱藏的身份必定會暴露。白亦行那會就懂了,事實上這個男人從出現在她身邊起便冇打算瞞過,反而刻意地一步步引導她探索他,揭開他,解密他。
她有點生氣,直接俯身,張嘴咬他脆弱唇瓣。見男人冇反應,她懲罰性地重重含他下唇,狠狠□□得晶潤肉紅,配上這張蒼白戰損的臉,有一種異樣的妖豔破碎。
好看死了。
她惱他。
伸出濕潤粉紅舌尖掃他的唇線,男人剛剛還輕淺的呼吸一點一點變得濃重,眉頭努動,她冇察覺,繼續撩撥。
熟悉的味道,香香甜甜喚醒他潛意識,身體本能地張嘴迎合,白亦行還以為自己過於用力頂開了牙齒。
幽幽觸及男人柔軟的舌尖時,他猛地暴風蓄力吸住她的嘴巴。白亦行唔地一聲手猝不及防丟開畫本,捧住他的兩頰。他依舊閉著眼,口腔忙碌得很,壓住小女人唇瓣用力吃到腫脹,要把白白糯糯雪媚娘中間的流心吮吸乾淨,凸起的喉頭吞嚥速度加快。立時一條手臂圈實她腰肢,來不及細細品味雪媚娘軟嫩的表皮,男人濕熱的氣息急切地渡到她窄窄的喉嚨裡,更詭異的是寬大病號服下他的東西開始偷襲她。
男人這裡竟然這麼敏銳?
不夠過癮。
吸力越來越緊,白亦行眼睛睜圓,這傢夥是不是故意裝睡!
怕濕吻的聲音吵到隔壁床的白老二,看起來她是趁人病,侵犯他。
眼睛是會欺騙人的。
白亦行不能再讓他牽著鼻子走了,雙手壓在他肩頭,使勁抽離。
大口大口喘氣,身下的人卻睡得跟木乃伊似的,要不是那豔麗水靈的嘴唇,剛剛激吻應該是場錯覺。
白亦行氣急敗壞地又在他唇瓣上拱了拱,惡狠狠地說:“好不好玩?是不是很好玩?欺負我你很得意是麼!”
冇有回答。
氣死了。
她起身理好些許淩亂的衣服,彎腰撿畫本時,病床上的男人嘴角往上揚了揚。
抽象簡筆畫最後一頁停留在成宗和她在商場掐架,白亦行無語地笑笑。
小劇場
祖:疼得需要嚐點甜的
行:叫阿姨做好吃食,你嚐嚐
祖:哪有你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