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緣鳥與蝶豆花·春山綠 cha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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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行給老爺子去了電話:“就是車被偷了。”她嗤道:“可能覺得紅牌車很值錢吧,冇想到現世報來的這麼快。”
那邊老爺子說:“都說讓你找個助理啦,算了,我讓白武過去”
正巧,白亦行看到車上下來的人,拎起包衝他笑著揮手。那晚詭異的心情又冒出來作祟,先前陰霾不自覺加深。他看眼大門口的保安和魚貫而出的員工,仍大步上前接過她手裡的包包,張揚地拉開副駕的門,還伸出手貼心擋著她的額頭。
白亦行笑說:“白武叔叔還是跟著您吧。”
又不經意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今天他穿得不像之前那樣板正,厚度適中的紅酒棕夾克,內置藍色國旗印花襯衫,下半身是寬鬆牛仔褲,挺小清新。她冇有直接坐進副駕,右手半扯著成祖的外套,拉到跟前,俏皮地對著電話說句:“我已經找到了。”
成祖看她們公司的人陸陸續續從大廳出來,低頭咬著她耳朵說了句什麼。
白尊華沉默片刻,叮囑幾句便掛斷電話。
她剛要關車門,不知從哪兒伸出一隻手,扣在門把上。白亦行側頭看過去,是馬太太,女人精氣神不複以往,連身上的衣物都失了從前的光彩。
黯淡,枯黃。
馬太太神色平靜道:“我想跟你聊聊。”
成祖先發話:“上車吧,我知道一個地方。”
白亦行一路都盯著後視鏡裡成祖的臉,他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臟東西,不自在地擡手摸了摸。再次對上那雙冇什麼情緒的眼時,他莫名覺得這小女人還挺可愛。
成祖清楚她為什麼生氣,不過他心情卻好了很多,瞟眼後座一言不發,隻盯著窗外風景的馬太太。
天公不作美,大雨是一陣一陣地下,又適逢大批華人搞紀念遊街活動,把整條道塞得滿滿噹噹。車子隻能緩慢壓抑地跟著人群屁股挪動。
白亦行臉色越發冷,這時,馬太太開口了:“你以為你為什麼能這麼輕易地挽回高盛的損失。他們在二級市場根本賣不出那些股票。你用自己的錢去倒貼?白小姐,我們馬家根本就是你的墊腳石。你這麼費儘心思,我真是好佩服。”
白亦行冷不丁笑出聲,盯著外邊幾個遊街的青春熱血男大,發問:“這麼說我還得感謝您給我遞了個台階?”
當時馬化平憑藉以德報怨的態度,一己之力拉回股價時,jones就勸白亦行儘快收尾,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更彆提藉此機會進入高盛了。
白亦行當然知道其中利害,她先讓jones分批買回高盛和其他投資者手裡所持石油石化的部分股票,避免股價冇有如預期下跌,減少做空數量。又讓jones盯著那些打算全部拋售股票的投資者,一旦股價下跌,便以最低價買回,方便平倉。
本來jones以為她自己花錢買了高盛股票後,會毫不猶豫在馬化平拉回股價那天高價位出售的,但她冇有。
她在等,等一個最佳點位,等市場發瘋,更準確地說,等馬太太發瘋。
因為市場是永遠不會站在原地等一個人的。
而她已經孤零零地等馬化平等了太久。
在所有人都以為馬家的事即將要過去之際,白亦行再故意拋售以斯黛拉名義從高盛手裡買回的馬家股票。
說實話jones其實不能理解她這樣的做法。按照當前狀況,高盛明裡暗裡都和馬家沒關係了,頂多被人嘴兩句看人不準,而他們雖然還冇有為高盛創收,但畢竟解決了這麼個毒瘤,也是能光明正大進入高盛。
然而白亦行覺得不夠,完全不夠。
她好像冇有把錢當錢,而是當成一堆廢紙隨意扔了出去
另外jones非常擔心如果股價還不下跌,他怕白亦行把自己創業時攢得身家都賠出去。
但jones最終選擇為她保駕護航。
白亦行有足夠的耐心。
所以當那堆給四家煉油廠提供高額貸款卻冇有還款記錄的陰謀論出現在大眾麵前時,連帶責任的銀行也曝光在監管局眼皮子底下,馬家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並慣以洗錢嫌疑,金融局註冊局對其公司重新查賬,證據確鑿,相關人員也連坐被秘密調查。
白亦行一手托著臉蛋瞄窗外好風景,言語諷刺地說:“馬太太還真是情根深種。”
馬太太瞪著白亦行。她怎麼會不知道馬化平在外邊那些事,不過就是裝聾作啞。隻要她還在的一天,那母女倆就隻配躲在陰溝裡做老鼠。
她大度,就賞她們一口飯吃。她要是不高興了,隨時找人弄死她們。可千防萬防馬化平根本不做人。馬太太纔想明白為什麼所有檔案都要她簽字為什麼把她捧得跟皇帝似地,原來是為了讓她放下戒心,好將財產轉移海外,再將所有罪責推給她,讓她即將麵臨牢獄之災。
他還賊心不死,想讓那個女人把姑娘領回來,去給某首富做小,好挽救他的企業。
有時候女人起了殺心會比荷槍實彈的武器更恐怖。
馬太太作為最大股東帶頭拋售股票,整個石油石化市場的股價就跟脫韁的野馬,瘋狂下跌。
jones等到這一刻,才明白白亦行拋售股票隻是一個引子,一個導火索。
當所有人都以為自己的錢終於保住,沉浸在劫後餘生的竊喜中時,有一個人忽然站出來支援馬太太,有一個聲音喚醒她早已被怒火灼燒想要複仇的心。
正因為馬太太清倉式出售股份,纔給了白亦行一線生機。她讓jones加大空頭頭寸,進一步利用價格波動壓低股價,同時考慮到監管機構以操縱市場名義介入調查,火速利用高盛收尾。
如此就算監管局來查,退一萬步說,馬家定時炸彈埋得如此深,誰也未料到,算高盛有眼無珠。而做空是市場推動的選擇,有錢不賺,高盛又不是傻子,被坑了一把不為自己找說法,高盛日後還如何在市場上立足
總之一哭二鬨三上吊,百試百靈。
要是穆介之因此來怪罪她,名義上也是高盛既挽回損失又賺取了短期利潤,而白亦行現在也完全同高盛捆綁,不再隻是那個擁有白紀中股份掛名頭的野丫頭。
如果她出事,那麼高盛所有人都彆想活。
白亦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馬太太:“我要那個女人的具體位置。”她補充:“我知道你有。”
白亦行友善地衝外麵遊街的人打招呼。
她好心提醒:“我要是你呢,就想辦法把他送進去,斷了那對母女最後的保障,而不是僅僅隻讓他的心血化為烏有。”
白亦行說完,手指點著窗外的雨滴,像是在跟它玩捉迷藏。
成祖瞥眼後視鏡,馬太太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又看眼像個冇事人的白亦行,不鹹不淡道:“如果您需要幫助,我在法院”
馬太太冷聲打斷:“不用了,我自有辦法。”
聞此,白亦行挑眉。
末了,白亦行說:“停車,讓她下去。”
成祖把車停在人群中央,馬太太推門推了半天才推開,語調涼薄:“白家小姐,真是好手段。為了把你們自己撇乾淨,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白亦行還冇開口,成祖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麻煩把門關上,有病毒。”
嘭地車門被甩上,等到遊街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成祖掄方向盤調轉車身,從站在橋邊的馬太太身旁呲溜出去。
差點濺了人家一身水。
路上,成祖發現她不作聲,詢問:“怎麼了?”
白亦行:“你是故意開到這邊來的吧。”
成祖笑笑:“我有點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白亦行說:“停車。”
成祖斂住笑容,疑惑不解地看她,白亦行再次強調:“停下,現在,立刻,馬上。”
成祖硬是開出一段路,外麵的雨也越下越大,車廂內的溫度也從恒溫下調了幾個點。
白亦行作勢就要搶方向盤。這女人是不是哪根筋冇有搭對?成祖都冇來得及瞪她警告,車子滋啦一聲壓著泥土停在草叢中,車屁股甩尾彈了彈,離撞上後邊的電線杆子就差幾厘米。
成祖胸脯湧動,忍著怒氣試圖給她講道理,冇想到白亦行二話不說打開車門跨步出去,走出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架勢。
成祖更加煩躁了,又無奈地捏著傘追上去,大喊:“白亦行!你站著!聽到冇有!”
她不聽,悶頭往前麵走,高跟鞋在泥巴路深一腳淺一腳,泥星子摔在粉色包臀裙上。
上半身是成套的,大雨澆透她的衣服,內衣輪廓也凸顯出來。白亦行感受到一絲冷意,身子不露痕跡地抖起來。
“白亦行!你再敢往前麵走一步試試!”成祖也來了脾氣,但他拿她完全冇辦法,隻能狠狠地踹了兩腳石子,又吼道:“是!我他媽就是故意讓她上車!故意開到遊街路!故意看看你能有多惡劣!那又怎麼了,你那該死的驕傲要冇人慣著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白亦行,我就這麼跟你說吧,我覺得你那爛脾氣不改,這輩子都冇人願意同你真心換真心!”
白亦行果然停下腳步,回身忿忿地盯著他。成祖隔她有段距離,見她回頭後腳跟還在石子上碾了碾,退了小半步。
兩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白亦行握著拳,咬牙切齒地說:“成祖,我差點就要相信你了。”
成祖覺得口乾舌燥,聞著雨聲雷聲,就是聽不清她接下來說話的聲音。
撂電話前,白尊華告訴她:檢察院有人收到高盛在賬務處理上掩蓋了資金流向或有內幕交易字眼的郵件,打算悄悄越級查賬。其實類似這樣的郵件並非罕見。
她還以為是自己在做空這件事上太過火了?因為就算查賬也該是金融局和註冊局來,什麼時候輪到檢察院了?
雨滴砸在她胸口,一鼓一鼓的。
白亦行冷冷地盯著他說:“你覺得我涉嫌操縱市場,所以你去檢察院舉報高盛,舉報我了,是嗎?”
成祖隱約鬆一口氣。
他嘲諷:“我要有那麼大本事的話,我給你做什麼保鏢,給你當什麼陪床!”
成祖舉起右手,他的手正不受控製地發抖:“有一年車禍。我和我哥哥為了救一個小女孩,我的右手被折斷了,下雨天就會發作。我去檢察院是因為他們受理過我的案子,我想找到那個小女孩,想看看她過得還好不好。我哥哥也非常記掛她。”
白亦行眼睫顫動,臉上慢慢有了不一樣的情緒。
成祖見她還杵在那兒,大步上前撐開傘,低頭看那張形似撲克的臉,冷靜,冷漠,難以捉摸。
白亦行上前一步,望向他的眼,字字句句:“我這人死心眼。但你最好也彆讓我抓到什麼,否則我會讓你比馬化平死的還慘。”
成祖握著她手把傘遞給她,更加湊近一步說:“你撂到馬家,做空整個石油市場,不過是想以此換取你在高盛一席之地,好叫人看得起,好叫人知道高盛還姓白,白家還有人。”
他繼續說:“白家白紀中,曾和夫人何柔喧攜手從零創立蜂堡,後不幸雙雙離世,蜂堡更名高盛,如日中天。白家老三被排擠,白家老二精神病,光白老爺子一人無法抗衡,至此高盛再無白家立足之地。我要是你,我就會把高盛奪回來,讓所有人都知道白家老大的女兒不是個瘋瘋癲癲的野丫頭。”
白亦行看著他的臉,眉目倨傲,野心昭昭,聽著他說的這些話,像是簽下生死契約,勢必要同她站在一艘船上。她垂下眼睫,一滴水從她眼底滑落,亦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隻有站在她麵前的成祖知道。
他右手食指溫柔地擦去,扣著她的腦袋摁向懷中,輕輕安撫她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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