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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生花骨生香 三口之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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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口之家(三)

“誰??”

饒岫玉眨眨眼睛。隻當自己耳朵聾了。

老村長也急吼吼的:“弓不嗔啊!一代宰相,天子座下鷹犬,竟然來了我們這麼個巴掌村子,一進衙門,點名道姓要見我,我都要嚇死了。”

饒岫玉:“顯然你是見過他了,他沒說什麼話?你怎麼就出來找我了?”

老村長:“他說他是來找人的。”

饒岫玉想了一下,他本人死了又活,還沒有見過什麼熟人呢,弓不嗔肯定不知道他在,那麼:“他是來找屍巫的?”

老村長:“是啊,大梁這幾年屍巫猖獗,幾乎有聚眾造反的意思,但是他們又行蹤詭異,難以捕捉,他一來,就和我打聽了屍巫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我一五一十全說了,這些我倒也不怕他問,屍巫來的那一天,我就已經和當地的衙門報備過的,畢竟這些屍巫雖然有反叛的意思在,但是也隻有他們能治得了石像引起的怪病來不是,我們也不能直接趕走他們。”

老村長:“那弓大人聽完我說,就開始問,饒岫玉的石像在哪裡,他要見見,然後我就慌了!我嚇死了!”

饒岫玉好笑的道:“怎麼又把你嚇死了?人家弓不嗔多麼冰清玉潔的一個人啊,在你嘴裡怎麼就和屍巫一樣可怕?”

“天呢!天呢!”老村長一臉震驚地看著饒岫玉,彷彿覺得饒岫玉是在說什麼大逆不道的屁話:“燕先生啊!你有所不知啊!曾經的禮部侍郎弓不嗔,如今的宰相弓不嗔,完全就不是一個人啊!威名程度和被腸蜱啃過後的爛瘡的可怖程度有過之無不及!”

“哦?”饒岫玉挑起一邊眉毛,還是不能把村長嘴中的弓忱和自己心目中的那個雖然愛生氣但是永遠規規矩矩的弓忱放在一處。

老村長等不及了,拉住饒岫玉的手央求:“燕先生啊!你快去見見他吧!我現在他麵前腿都直打顫,話都說不明白,腦子都不轉了!您說過石像上的事會幫我們的,您一定不要食言啊!幫幫我們吧!幫幫行願村的百姓吧!”

饒岫玉被拽得到處晃,鐵錘不喜歡這老頭子這麼扒拉饒岫玉,照著老頭的大腿就是一口!

老村長也不知是疼哭的,還是急哭的,大慟:“小祖宗哦!我這條老命你也叨去得了!”

饒岫玉:“好了好了我沒事啊。”

饒岫玉把鐵錘從老村長的腿上薅下來,道:“這樣吧,村長大人,麻煩你和弓不嗔說一聲,讓他來這裡找我吧。”

老頭子瞪大一雙眊眼:“燕先生啊!你怕不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不想讓我活了?!我好不容易從他那裡出來,就為了和你做個伴,你又讓我一個人去找他,啊,天呢,弓大人眼睛比鷹尖,我多被他看兩眼真的能少半條命啊!”

饒岫玉好笑道:“老爺子,你再怎麼活也不可能還剩半條命啊!你還有幾年活?你怕不是要活成個兩百歲的人精?”

饒岫玉有時候嘴巴毒起來,也是人神共憤。

“哎!”老村長也不想再多說了,妥協道:“行了,我這就去找他來,你在這裡,彆瞎走出去了!”

“汪汪汪!”鐵錘衝村長吼,呲著牙,就要往他身上撲。

老村長指著她,罵罵咧咧道:“誒!好好一個丫頭怎麼學狗叫,真是。”

“好了好了。”饒岫玉單手把她摟起來。

老村長跑去叫人去了。

鐵錘坐在饒岫玉的一隻胳膊上,摟著饒岫玉的脖子,拿小小的腮幫子貼貼饒岫玉的一邊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饒岫玉單手拿鋤頭。

過了好一會,鐵錘才動了動,拿臉蹭了蹭饒岫玉,兩隻小手毫無章法地找著,一會拍拍饒岫玉的臉,一會摸摸饒岫玉的胸,哼唧道:“媽媽……嗚嗚嗚……”

饒岫玉一愣。

這丫頭從來隻會認饒岫玉當爹,饒岫玉在她那裡隻有“狗爹”和“人爹”的區彆,還從來沒被叫過什麼“媽媽”。

饒岫玉扔了鋤頭,拍拍她小小的脊背,哄道:“鐵錘啊,想媽媽了?怎麼突然開始想媽媽了?”

“媽媽……”鐵錘憂傷地摟緊饒岫玉的臉,小臉冰涼涼的。

饒岫玉從她的眼睫毛上看到了滑出來的淚珠,晶瑩瑩的,小小一滴,把幾根睫毛粘在一起。

饒岫玉心中觸動,想要哄幾句,卻沒什麼靠譜的好詞可以說,隻能靈機一動:“彆哭,孩兒啊,我這就給你找個媽來!”

“媽來!”鐵錘瞬間開心了,捧住饒岫玉的兩邊腮,眼睛瞪得老大。

“嗯嗯嗯!”饒岫玉咧開嘴,兩顆小尖牙也跟著亮晶晶的。

“這邊這邊弓大人!”老村長很快就把弓不嗔引過來了,扯著嗓子大喊著招呼著,生怕這邊的饒岫玉聽不見。確實是一點也不敢和弓不嗔多待。

“這就來了啊。”饒岫玉喃喃道,把鐵錘放到地上。

“弓大人,我和你說,這位燕先生可是一位神人,我們都叫他仙師,那些腸蜱啊,屍巫啊,在燕先生麵前都是小菜一碟,完全不值一提的。”老村長吹噓著,說的倒也不差。

弓不嗔沒有多說話,隻是偶爾點頭示意,表示自己在聽。

饒岫玉其實一點也不怕見到熟人的,更彆說見得這個人是弓不嗔了,但是看到弓不嗔身形逐漸顯現,饒岫玉還是有點莫名的心跳加快。

不知道六年後的弓不嗔變成了什麼樣子。

“燕先生!燕先生啊!!!”老村長隻要見到饒岫玉,就和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還隔得老遠呢,扯起嗓子就是喊。

“哎!!!這兒呢!還在呢!”饒岫玉也不嫌自己手勁兒太虛了沒勁兒了,舉起鋤子,托在手心,高高地晃著。

弓不嗔:“………”

弓不嗔看見了,將本來自然垂在兩邊的手,背在了身後。

老村長高興地指了指,對弓不嗔道:“弓大人,就在那裡了,我們快去吧。”

老村長心裡高興,因為自己費了好大的膽量說服弓不嗔親自過來,卻不曾想過來的弓不嗔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愉悅,臉色反而愈發黑沉了。

老村長登時不敢多說話了,縮回腦袋,踩快腳步,加快帶路的步伐。

鐵錘抱著饒岫玉的腿,哼唧道:“媽媽……”

剛還狗撒歡似打招呼的饒岫玉也跟著喊:“媽媽,我的媽啊……鐵錘,我想溜了……怎麼辦……莫名有點害怕……”

雖然他渾身的肌肉都在叫囂著趕緊溜,不然弓不嗔認出自己來,勢必要和他吵個不死不休,說不定弓不嗔個小心眼的,還會把六年沒吵得了的架,一並全討回來呢。

可偏偏饒岫玉的腳下生了根,任由著他恐懼、興奮、雀躍像蚜蟲一樣癢癢地密密地啃噬四肢百骸,卻紋絲未動,等著弓不嗔走上一座比較高的田壟,頎長的身形消失後又整個顯現,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居高臨下地鎖上了自己。

咕嚕。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饒岫玉飛快地嚥了一口唾沫,感覺自己嘴唇有點乾,又趁機啃了啃嘴巴上麵的死皮。

饒岫玉急中生“智”,開始飛快地想驢頭不對馬嘴的“混賬話”:“你好,大家好,我叫燕子,他們都叫我燕叔,我是個從北邊逃難逃來的鰥夫,這位小的是我的女兒,鐵錘,哦,你問我在乾嗎?我在種地,在種花生,嗯,雖然有蝗災,但是我想和蝗一起吃……”

“混賬話”還沒嘟囔嘟囔完呢,弓不嗔已經現在他麵前來,背著手。

饒岫玉登時大腦一片空白,瞎編亂造的詞被一拍即散。

“燕先生。”老村長笑嗬嗬地引薦道:“這位就是我和你說的弓大人。”

“啊……”饒岫玉嘴巴動動,愣愣地看著麵前的弓不嗔。

六年之久,弓不嗔確實今時不同往日,人瘦了,少時雙頰上的嬰兒肥全都削沒,隻剩下了成熟的筋骨緊實地包裹著骨相,他的下頜鋒利儘顯,鼻梁挺拔,黑漆漆的眼睛沉入那汪深邃陰然的眼塘子,一雙劍眉壓下去,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繃直的肩膀也沒有以前一身白衣的時候柔軟了。

曾經那個即便生氣也氣的氣呼呼、可愛愛的弓不嗔去哪裡了?

饒岫玉客氣地一推手,行了個禮,正要喊一聲:“弓大人……”

弓不嗔冷冰冰地啟口打斷:“饒宴。”

他唸的措不及防,一旁的老村長還以為弓不嗔喊“燕先生”喊錯了。

非常有眼力見地給弓不嗔搬台階:“啊哈哈哈哈哈,是的啊,這位就是燕先生!既然已經認識了已經大體瞭解彼此了,我們就不整那些虛禮了哈,我們這種鄉下地方,沒有那麼多規矩的!”

饒岫玉也跟著哈哈:“是啊是啊,沒那麼多規矩!”

“……”弓不嗔靜靜地盯著饒岫玉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終於被抱著饒岫**的鐵錘吸引了目光。

鐵錘也在悄咪咪觀察著這位氣勢凜凜的不速之客,小手死死地扒住饒岫玉的膝蓋窩,饒岫玉一個沒注意,鐵錘險些把小指甲紮進他膝蓋後的軟肉裡。

“嘶——”

饒岫玉疼的一呲牙,鐵錘揪肉不成,勾起來了饒岫玉一塊皮,更疼了。

弓不嗔終於也忍不住了,捏著袖子,指了指鐵錘:“這位是?”

鐵錘依舊不依不饒:“……媽媽?”

饒岫玉知道這丫頭的意思,他答應了幫她找媽,結果媽沒找到,找來了他曾經的死對頭。找了個後媽。惡毒後媽。

後媽也是媽!

饒岫玉動動自己腿,企圖自救,鐵錘還專注在弓不嗔身上,小手依然死死地扒住。

饒岫玉乾脆半蹲下來,他不想在弓不嗔眼裡表現得太吱哇亂叫,隻得掛起一張笑臉,皮笑肉不笑地拍拍鐵錘的腦袋瓜,小聲哄道:“死丫頭,人都給你找來了,你還要我怎麼樣?鬆手呃!”

鐵錘衝他眨眨眼睛,似乎在確認。

饒岫玉飛快地衝她解釋道:“弓家之子,家風奇正,從頭發絲到腳指甲,就算變成鍋底灰那麼黑,心眼裡塞的肯定還是石膏豆腐,遑論世人怎麼說怎麼傳,那都是屎!石膏豆腐就是石膏豆腐,白蝴蝶就是白蝴蝶,你信不信?我信。”

饒岫玉還是願意相信弓不嗔底子裡還是六年前的那個弓不嗔。

鐵錘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高深的鳥語。

饒岫玉笑起來,開始扯:“錘啊,我和你講,這個人家裡可有錢了,你想買什麼,隻要撒個嬌賣個乖,他保準全給你買回來,最金貴的駱駝奶都能給你買呢,你就不用跟著我去彆人家賣麵子賣笑臉討吃的了,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

自從跟了饒岫玉,鐵錘除了饒岫玉的性格和嘴皮子,第三學會的就是哭窮,饒岫玉這個了無牽掛塵世一身輕的人,輕到錢財傍身都成了奢求,心中對於金錢無窮的渴望,也對映到了這個前後腳跟著自己的小丫頭片子身上。

鐵錘被說服了,但是弓不嗔周身的氣場又過於的駭人,她隻能硬著頭皮,撒開饒岫玉的腿,緊閉雙眼,撲到弓不嗔的腿上,雙手雙腳並用地箍住。

弓不嗔被撞得一愣:“…………”

這撲人的本事,師出何門,顯而易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見擺著一張愈發精湛的臭臉的弓不嗔終於有了變化,饒岫玉不由得捧腹大笑了起來。

倘若弓不嗔知道了這死丫頭是何原因才撲得自己,不知道還要變成什麼樣呢,怒發衝冠?瞠目欲裂?或者像河豚一樣刺鼓鼓的?

那可就好玩了。嘿嘿。

老村長真的挺佩服他的,無論見了什麼人都一點也不害怕,好像是從孃胎裡多帶出來幾個膽一樣,天生不知害怕為何物。

老村長:“我們彆在這裡聊了,找個沒風的地方吧,起風了。”

饒岫玉:“去供堂吧,弓大人還沒見過我們的石像呢。”

聞言,弓不嗔皺起眉。

慣常察言觀色的老村長一下子捕捉到了,把饒岫玉拽到一邊:“燕先生,直接讓弓大人看那個東西合適嗎?畢竟我們的石像已經……”

饒岫玉無所謂地擡擡眉:“能有什麼不合適的?”我,石像本人,就在這裡了,弓不嗔還有什麼可不合適的。

老村長隻好作罷。

鐵錘牢記饒岫玉諄諄教誨的“傍大款”“認個有錢媽”原則,死死扒住弓不嗔的腿兒不撒手,任勞任怨地做起了弓不嗔的“大腿掛件”,弓不嗔由著她在腿上,走了一段路。

就在饒岫玉覺得這個“生氣精”馬上就要哄嗤爆發,把鐵錘從自己腿上薅下來,扔到饒岫玉懷裡之時,弓不嗔竟然很輕巧地彎腰撈起了鐵錘,抱在了自己懷裡,還相當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毛。

饒岫玉:“……”

鐵錘:“……”

鐵錘看了饒岫玉一眼,死不悔改地問:“媽媽?”

弓不嗔也盯著饒岫玉看,心眼兒很壞的想看饒岫玉要怎麼往下解釋。

饒岫玉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隻能脖子抽筋似的瞎轉一通,竟然嘴一快“哎!”地答應了一聲。

“哎”的音量還不少。

反應過來的時候,饒岫玉抓緊時間扇了自己一嘴巴。

我靠!?你在乾什麼呢饒岫玉!?

弓不嗔:“哼。”

弓不嗔竟然還笑了,欲蓋彌彰地把頭偏向一邊。

“嘿嘿!”鐵錘也開心了,抱住弓不嗔的臉,兩個人臉貼臉蹭了蹭,弓不嗔也不嫌棄,一大一小相視一笑,兩個人看起來像是“久彆重逢”似的。

饒岫玉把一邊眉毛挑到了天上和太陽肩並肩。

好啊,你們兩個!!!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記住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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