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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宋鐵血郎 第142章 大戰初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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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最先抵達僰王山鎮的元軍大將,正是總督川南軍務的宣威將軍李忽蘭吉。

他僅帶數十名精銳親衛,從駐地章廣平山寨趕往嘉定,奉命與平章政事商議軍機。

行至半途,恰逢嘉定路派出的六百裡加急信使。

聽聞平章政事軍令,心知局勢有變,李忽蘭吉當即派遣一名親衛持其手令,速返駐地調兵。

本人則毫不遲疑,立刻撥轉馬頭,率親衛直趨事發之地僰王山鎮。

一去一來,縱使快馬加鞭,也耗費了近十日光景。

其間,李忽蘭吉已從信使口中,知曉了淩霄城下萬餘探馬赤軍儘數覆沒的驚天噩耗。

此刻,他勒馬立於僰王山鎮的廢墟之前,並未下馬,隻是簡單看了一眼那片被焚毀的營寨殘骸。

甚至未作停留,也未與先行抵達、正在原地紮營的嘉定路安撫使昝順多做交談,隻是與對方,遙遙頷首示意。

隨即,李忽蘭吉一夾馬腹,帶著親衛,徑直朝著那三座已化作“冰雕墳場”的元軍大營疾馳而去。

當一行人馳入那三座依山而建的大營時,這些在屍山血海中趟過的沙場老卒,亦是心神俱震,一股寒意從尾椎直竄天靈。

沒有廝殺後的狼藉,沒有垂死的哀鳴。

唯有死寂。

營壘依舊,哨塔仍在,但其中充斥的,是遠比廢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具具身披鐵甲的元軍士卒,以各種僵硬的姿態凝固在原地。

或在哨位上拄著長矛挺立,或在營帳口保持著掀簾欲出的動作,甚至還有幾人圍在早已熄滅的篝火旁,彷彿下一刻就要談笑……

然而,他們全都失去了生機,麵容扭曲,覆蓋著一層灰白堅硬的冰霜,眼窩深陷,宛如被抽乾了魂魄的陶俑。

寒風穿過空蕩的營房,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更添幾分鬼氣。

沒有大規模戰鬥的痕跡,致命的襲擊來自悄無聲息的割喉與精準的刺擊。

許多士卒甚至是在睡夢或毫無防備的狀態下被一擊斃命,隨後才被嚴酷的寒冷迅速封存。

李忽蘭吉身側一名親衛,牙關不受控製地磕碰,那句盤旋在所有人腦海中的話,終是滑出了口:“冰雕墳場……”

李忽蘭吉默然不語,策馬緩緩穿行於這片死亡的陣列中,目光銳利掃過每一個細節。

老辣的沙場經驗,讓他很快注意到那些細微的搏鬥痕跡,注意到某些營帳被翻動過的樣子、以及空蕩的馬廄。

敵人不僅殺人,還從容地帶走了一切有價值的軍資。

他抬起手,摸了摸一具“冰雕”甲冑上那道纖細卻致命的刃口,指尖傳來的寒意,與心底升起的警兆交織在一起。

這不是潰敗,這是一場高效、冷酷、且極具侮辱性的屠宰。

這股敵人對時機的把握、對地形的利用、以及執行刺殺時的精準與狠辣,都達到了令人心驚的程度。

無需再多看了。

“走,速回僰王山鎮!”李忽蘭吉當即調轉馬頭,沉聲喝道。

這場征剿,遠比他預想的更要凶險。

在他們離開之後,一位隱身於樹冠之上的僰人老獵手,也如鬼魅般悄然消失。

…………

淩霄城內,長寧軍治所。

郭氏族老郭平正垂手侍立堂下,向官家趙昺彙稟僰人遷入山城的安頓事宜。

“稟官家,山城地勢遼闊,老朽估計足可容納十萬軍民。如今湧入近兩萬僰人,依舊遊刃有餘。”

“本地的漢人,老朽已甄選出一些能工巧匠、精壯漢子,協助新來的僰人砍伐竹木、搭建屋舍,讓他們早日有個安身之所。”

“不過,一下湧入這麼多人……僰人從村寨撤走匆忙,所帶口糧加之長寧軍繳獲的糧草輜重,恐也隻夠撐過一月光景。”

堂內肅靜,唯有炭火劈啪作響。

冉安一臉不安,目光數次瞟向主位上沉思的官家。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眼見官家仍無開口之意,他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愧疚道:“末將魯莽,讓戰事提前而至,請官家降罪!不然末將心中屬實難安。”

好半晌,趙昺才抬起眼眸,先是看向郭平正,語氣寬慰:“平正先生,糧草一事暫且寬心。”

“眼下要緊之事,還是以安頓僰人為先。僰漢兩族之人能攜手並進,共建家園,此事讓朕,喜聞樂見。”

“然,兩族習俗……”他的語氣轉為鄭重,“切記,不可乾涉。糧食發放,亦要一視同仁,不可疏忽。”

“這一樁樁、一件件關乎民生的繁雜庶務都需勞煩先生多加費心操勞,為朕穩定後方。”

郭平正聞言,雙手交疊於腹前,屈身抱拳:“此乃老朽分內之事,請官家放心。若無他事,老朽先行告退。”

趙昺頷首。

郭平正與堂內冉安、冉平點頭示意後,緩步離去。

此時,趙昺才發出一聲輕笑,目光轉向冉安,調侃道:“冉將軍,不過一場與韃子早晚要來的交鋒,何至於讓你如此慌張?”

他擺了擺手,打斷了冉安即將出口的請罪,起身走到堂內沙盤前,指尖在群山之間劃過。

“那位李忽蘭吉,冉將軍上次提及過此人。不若與朕細說一下,這位韃子悍將,有何需要朕特彆防備之處?”

冉平見兄長仍麵帶愧色,欲言又止,便跨步向前,抱拳道:“稟官家,末將聽聞此人乃降蒙金人,質子軍出身,與那些靠血統承襲爵位的蒙古將領不同,他是真刀真槍拚殺出來的悍將。”

冉安此刻也收斂心神,接著弟弟的話說道:“平弟所言不虛。此人在蜀地征戰二十幾載,尤擅山地作戰,且精於攻心。”

聽到這些,趙昺卻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輕鬆。

“李忽蘭吉再善戰,還能比世代生於斯、長於斯的僰人,更熟悉這每一條山徑、每一處密林嗎?”

“眼下此人不過帶了些親衛,就敢輕涉僰王山,想必是奉了那位嘉定路年輕平章政事的鈞令而來。”

“來得這麼早,朕可不會輕易放過他!”

冉安沉思片刻,雖覺有理,仍肅然補充:“官家明鑒。末將所慮者,乃是其身為沙場老將,最擅臨機決斷,不可不防。”

趙昺聽後,微微點頭。

冉平在一旁補充道:“官家,還是小心為上。末將還聽聞,此人在章廣平山寨秣馬厲兵,麾下有一支每戰輒勝的三千蒙古軍。”

趙昺聽到此處,語氣依舊淡定:“正因如此,朕更不能給他發揮所長的機會。若讓他麾下大軍雲集,容他從容布陣,朕或許還忌憚他三分。”

他轉身,目光掃過這兩位因大軍壓境而略顯焦慮的愛將,冷靜分析。

“二位,莫要多慮。川西、川北調兵至此,千裡迢迢,山重水複。”

“何況,眼下正值凜冬,五尺道上冰封雪阻,人馬難行。”

“元軍縱有數萬之眾,又能來得多快?”

“探子回報,如今僰王山鎮那邊,隻有昝順帶著千餘探馬赤軍駐守,並無其他大軍身影。”

說到這裡,趙昺的聲音斬釘截鐵。

“十日之內,那位平章政事的決斷之能,屬實讓朕有些高看了。”

“傳令下去,西南夷軍,即刻備戰。”

“今夜,朕要西南夷軍攻下僰王山鎮,趁其立足未穩,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朕要讓這位韃子宿將,在這蜀南群山之中,有力無處使!”

冉安、冉平聽到此處,眼中憂慮頓散,化為銳氣。

身為西南夷軍主將的冉平上前一步,重重抱拳:“官家聖明!是末將短視了。今夜,末將定讓西南夷軍在官家麵前露臉,不辜負您的期盼!”

冉安亦隨之躬身,語氣沉穩如山:“末將遵旨!即刻去清點箭矢、火油等軍資,確保萬無一失。平弟,我為你壓陣,保我軍退路無憂。”

趙昺對二人頷首,齒縫中蹦出一股寒意,下達最後一道命令:“今夜,攻下僰王山鎮。朕要你活捉那位漢將昝順……來見朕。”

冉平聞言身軀一震,愕然脫口而出:“活的?官家!此獠獻嘉定而降虜,致使全城被屠,血海深仇……”

冉安雖未言語,但緊握的拳鋒已然發白,沉聲道:“此賊萬死難贖其罪!官家,何不陣斬之,以慰英靈?”

見二人反應如此激烈,趙昺微微搖頭,語氣冰冷,殺意凜然。

“一刀殺了,太便宜。”

“朕,要將他縛於淩霄城頭,明正典刑。用他的血,祭奠嘉定的冤魂;用他的頭,告訴蜀地所有叛臣……該算賬了。”

此言一出,冉平眼中怒火瞬間收斂,化為一道冰冷的寒光,重重抱拳:“末將遵旨!定生擒此賊!”

冉安深吸一口氣,深深一揖:“官家聖斷!末將,明白了。”

山風帶著凜冽的寒意,灌入堂中。

執子先手,夜色,即將成為西南夷軍最好的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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