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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湖逸事 發言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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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言權

快餐店內稍作安靜,通風管道嗡嗡,飲料機內的冰塊空嚨一聲。

“有人信嗎?”薑苓擡頭看了一圈,“我看誰敢信。”

“至少我這邊可是自始至終保持同一套說辭和態度的。”小弗說。

“你入境的時候沒在飛機上填入境表嗎?就按照那玩意複述一遍給我聽。”薑苓雙手放在鍵盤上的樣子像是聾子準備彈鋼琴,抱有僥幸。

“我印象裡該檔案內容是需要即時更新的,我現場告知各位的就是我的最新資訊,證據就是我本人現在出現在森湖市而非我的入境城市景點或私人咖啡店不是嗎?”小弗舉起紙杯,“托各位的福,此等流水線產品還是的話可以來我局申請。”

“…我不會批準的。”薑苓嘴角抽了抽。

“新的。”成香五強調,她真的不在乎這群人的態度或立場。

“成女士對案件真沒耐心。”韓淩風不讚同地皺眉,“那麼,好吧,小薑。”

“隊長。”薑苓應聲。

“街道監控調取進度如何?”韓淩風問。

“訊息回了,但我簡單拉了兩遍進度後沒找到和我們之前側寫的對得上的。”薑苓皺著眉滑動電腦螢幕,“小路就不知道了,那沒監控,得去問。”

“可那麼多人,總不能憑空出現又消失了。”謝無常頓了頓,又說,“好吧也不是不可能,但還藏在民居裡的可能性更大。”

“…怎麼就不是不可能了?”薑苓疑惑,“我們不是也找那幾棟樓的人和保安問了,完整度不談,要真有持槍歹徒藏進那些民居裡那動靜不會小,反應的話林醫生不也證實過沒有異常情況嗎。”

“辛苦了。”韓淩風點了點頭,“所以我懷疑嫌疑人本就是該小區的居民。”

聞言,小弗擡頭看了她一眼。

“…雖然我們確實沒有地毯式搜尋吧。”薑苓支起了脖子,“但說真的,我不認為秦子西的命值得那種大動作,結合門口保安的口供,在我看來他自殺的可能性甚至更高。”

“狙擊點單元沒有人住,應該是歹徒開鎖入室的,這裡可以用於盤踞隱藏的空宅不少,但這麼多人出入肯定會被附近業主懷疑的。”謝無常分析道。

“作為隊長,你對這一現象的感受如何?”小弗問。

“我們鼓勵自由發言。”韓淩風說,“你們的說法都很有說服力,但分析得太分散了。原先我也認為秦子西案與森湖二中不相乾,但更新後的案情說明瞭該城市內的同源亂象。”

森湖市是個小地方,發生的大事不多,但究其源頭,總能找到一塊去。

“我們在三號樓附近發現了帶泥腳印,看植物碎屑源自隔壁樓四號樓下草地,看下陷程度那是一個從至少三樓以上跳下來的人。但那不屬於嫌疑人,而是受害人。”韓淩風說,“同時,我們聽四號樓住戶說案發時間內有火警鈴,但響了不足半分鐘就被掐斷了,這兩者之間有關聯性。”

像是在演習刑偵劇標準劇情流程一樣,韓淩風從夾克內襯口袋裡翻出一個透明證物袋,塑料如層朦朧的灰一般漂浮在一枚黃銅色鑰匙上,頂端還扣著個多功能刀鑰匙扣。

“林醫生,還記得那個在五號樓走道上亂晃找不到自己家鑰匙的人嗎?”韓淩風問。

“我記得他,他的焦急不假,但我們問過他,他沒有表現出特定方向的情緒反應。”林澈安說著頓了頓,“韓隊長你是想說——”

“對,這是在五號樓天台,被毀壞的天台門之後找到的。同理,毀門者是受害人。”韓淩風說,“這僅是相似證物中具有代表性的一個,被踩斷腳的眼鏡,散出幾根煙的煙盒,手機,拖鞋,數不勝數。”

聽到火警時,衝出門前該帶上什麼?

“所以結論是,看數量,當時四號樓和五號樓幾乎有半數居民衝出了家門從逃生通道離開居民樓,目的是追捕你們口中的另一受害人,隨後各回各家。”韓淩風靠後,嘴角勾起笑了,“所以我推測嫌疑人是那些居民本身。”

“…需要解釋的部分也太多了。”薑苓歎著氣說,開始打字。

“那不重要。”小弗也笑了,“韓淩風小姐,你的推測半數正確。”

“錯誤的半數是?”韓淩風問。

“嫌疑人。”小弗強調,“無論在哪個國家的道德與律法裡,非主觀過失行為都能得到極大的諒解,究其核心是其行為不帶有主體性。也就是說那些居民並非嫌疑人,就像你所期盼的那樣,該群眾的行為也是不帶有主觀意願的,哪怕最後目標是殺人。”

“我期盼的?”韓淩風略微挑起一邊眉毛。

“自然如此,同時,正如你更期盼的那樣,那火警纔是喚醒群眾的警鐘,切斷警鐘的自然便是真凶。”小弗伸出的一隻手指,“凶手之一,也就是狙擊手在案發時就位於四號樓內,且身披鬥篷。”

“你目擊了。”韓淩風篤定地說。

“這是我給出的專業建議,以及證詞。”小弗說。

“…關聯性後麵做完現場調查了再補。”韓淩風側頭,“小謝你去和現場的同事一起封查四號樓,小心行事。”

“是,隊長!”謝無常身子一板,最後看了眼二人就跑走了。

按照老規矩,一個人離開後剩下的人就該開始討論她了。

“小謝還是個年輕人,之前勞煩你們關照她了。”韓淩風用了老一套說辭作開頭,“她先找上你們的?”

“這方麵你就不必想更多了,用的是與你一樣的藉口,所謂坐同一輛車到站。”小弗說,“調查的結果和找到的東西能與我們直接共享就再好不過了,免得那位謝無常小姐還要端著自己的臉和兩邊說話。”

聞言,韓淩風歪了歪腦袋。

“她倒是信任你們。”薑苓冷笑一聲。

“與她本人態度一致,相信我們的能力罷了。”小弗說。

“自然如此,刑警,尤其是前線人員必須學會變通,小謝遲早能成為獨當一麵的刑警。”韓淩風又操著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找出的老台詞說話,“二位若是連身份都不願意透露,那至少說明一下以後的調查目的吧,總有能互幫互助的地方。”

“等等隊長。”薑苓整個人側過來麵對三人談話桌,臉色像看見仿生機械鼠的貓,“你確定我們要和這倆人交流線索?程式這方麵不談,這倆人給出的線索根本沒辦法驗證真偽,而且不說身份我們也沒辦法辨認她們的立場。”

說完她頓了頓,看向成香五,“成女士,小謝說了你是本地人,應該清楚我在說什麼。”

“你又準備和執法者合作了,職業病?”成香五問小弗。

“你倒是先回答我的問題!”薑苓晃動手心。

“你問我問題了?”成香五疑惑,“我確實清楚。”

薑苓歎了口氣,看向韓淩風,“看見了嗎這人態度也就這樣了。”

“畢竟這是個好用的擋箭牌不是嗎?”小弗說著看向韓淩風,“而且這位,動機無論內外都保質期長得令人安心又懷疑其成分的健康程度呢。”

“辛苦了,小薑。”韓淩風露出了勉強能算是親切的笑容。

“…好吧。”薑苓歎了口氣,轉過身雙手回歸鍵盤,“關聯性這邊我隻能儘可能寫哦,到時候報告被人說牽強可彆怪我。”

看著韓淩風,成香五覺得這人看著還挺健康的,作為入侵物種的威脅程度雖然比不上小弗但也會對環境有至少高濃度消毒水程度的乾擾。

“瞧你這話說的。”小弗有些得意地笑了。

“這又關你什麼事了外國人?”薑苓疑惑,“你真準備名字就留個‘小弗’啊,太敷衍了吧這也。”

“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誰叫我們都是命運的囚徒?”小弗攤手。

“…算了。”薑苓放棄了。

“我看你也不是真的需要一個律師。”成香五說。

“如果你真的持有相關專業知識那我可是很樂意聘用你的,畢竟畫地為牢這方麵可是我的短板。”小弗說著,理所當然地笑著說道,“不過無論如何,記得你一開始答應我的話,你總得待在我身邊吧。”

成香五沒話好說了,她看向對麵那肩寬到有點擋視線的人。

“我沒有你們說的那種目的。”她說,“我家在這,出了事我就順便來看看,幫幫忙。”

“這是能順便看看的事情嗎?你哪裡來的訊息渠道啊!”薑苓疑惑。

“律師,訊息靈通很正常。”成香五勉強解釋了一下。

“說真的你也差不多該放棄那個職業了,我沒見過話這麼少的律師,這可是群把說話機會當金子搶的人。”薑苓建議。

成香五想了想,還真是,術業還得有專攻。

“我的話倒是與你抱有相同的目的,斬草除根,病從根治,日月依舊,苦勞不休。”小弗像模像樣地歎了口氣。

“哇這外國人在編中文詩。”薑苓咂舌,“這我不會記的。”

“可惜。”小弗說。

“那麼現在來說說看吧。”韓淩風問道,“那位從逃生通道爬上三號樓天台毀壞鐵鏈鎖,從天台邊緣跳躍致四號樓,可能遭受槍擊,毀壞四號樓天台鐵鏈鎖從逃生通道下行,並從四層樓高度落地並逃離包圍圈的受害人,是哪位?”

說著,她像個律師一樣從內襯口袋裡摸出了新的證物袋,一枚帶血的彈頭。

“沒想到流程這方麵你是福爾摩斯派的呢,在這方麵我確實認同他的做法。”小弗說。

“等一下,福爾摩斯是個虛擬人物哦。”薑苓說,“不過這位受害人聽著也差不多了。”

“…我當然知道!”小弗不滿地說。

“是我。”成香五看著那彈頭說,事到如今這部分也瞞不下去了,不過想來受害人至少不需要擔心毀壞公共設施的賠償問題。

“哇出現了!”薑苓感慨。

“你對死者與自己遭襲的理由有頭緒嗎?”韓淩風沒太意外。

“他自己剛準備說就被殺了。”成香五說。

“…他會和你說?為什麼?”薑苓質疑,“我猜你威脅他了。”

“對。”成香五說。

“我的意思是解釋,請。”薑苓說。

“十三年前我家起火我爸媽被燒死,他被抓,上午他出獄,我找他討說法,他下跪和我說他是頂罪的。”成香五說,“剛爬過來想求我就死了,狙擊。”

薑苓一頓,回頭看了眼林澈安,對方皺著眉沒說話。

“你像個被硬拉過來說情報的npc。”薑苓評價道。

“確實。”成香五看了眼小弗,“如果你們願意信她說的那我就也不用來。”

“這種情況下,陳述者表現也是可以品味的一部分,不過你這一點我也挺喜歡的。”小弗說。

“凶手這邊你自己有猜測嗎?”韓淩風問。

“和你們一樣。”成香五想了想那些話怎麼說的來著,“掃黑除惡的目標,對,保護傘。”

“天,我們差點誤抓勇敢市民。”薑苓冷笑。

“那些人有槍。”成香五說。

“還有特殊技術。”小弗補充。

“這部分能展開說說嗎?”韓淩風問。

“我們也隻看到了結果,作為專家我可不能給出不專業的建議。”小弗保持了神秘,“我會追查,不過我不建議各位執法者插手這部分,本人罵多了也是會累的。”

“不見得。”成香五說。

“小薑。”韓淩風說,“給清水河那邊的同事說不用接著查現場了,讓她們帶著焦糖來這裡。”

“是。”薑苓擡起手機。

“辛苦了。”韓淩風點頭,視線轉回,“感謝二位的配合,今天出了意外情況耽擱了,針對森湖二中現場的考察會放在明天上午,你們需要的話可以來,到時候找小謝。”

“那塊現在怎麼樣了?”成香五問。

“留了點味道,洗不掉。”韓淩風搖了搖頭,“高中部的學生都準備轉學籍了,高中部那棟樓在我們調查完之後就會開始拆遷,再建時間不定。”

這倒令成香五感到意外,森湖市難得有這麼大動靜。

“…確實難得。”小弗若有所思,“對公立學校而言,這一舉動可謂傷筋動骨。”

“可不是,不過這裡的家長鬨市可比我們那溫柔多了,至少不會頭上掛著牌子攔紅綠燈。”薑苓放下了手機,“隊長,安排好了。”

“辛苦了。”韓淩風點頭,“那麼今天就聊到這吧,有事溝通。”

說著她站起身,身上夾克簌地帶起陣風,攜著大步走向門外。

“你們翻過那秦子西的私人物品,有看到什麼嗎?”成香五的話落在她推門前。

“先說好那些東西已經充公了。”薑苓抱著電腦跟上,林澈安也起身,路過成香五時抿著嘴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有張七位數支票,頭擡是白雲天,編號是新的,備忘錄是‘工傷補償’。”韓淩風轉過頭說,“秦子西曾經是本地北部礦區的合約製工人,物件是白白有限公司。”

上午,成香五跟蹤過程中沒看到對方有接應人,那麼此支票的獲取地點僅可能是在監獄區範圍內。

“我明白了。”成香五點頭,站起身,“走吧,帶上垃圾。”

告彆警察,無證司機再次上路。

“所以那些貓還懂得團夥作案,好吧。”小弗一邊開車一邊說,“那麼現在讓我來問一下當事人,你認為自己是貓咪受害者之一嗎?”

“我不知道。”成香五說。

十三年前,作為本地人的杜軻雙親拒絕接手成香五這一未成年人,而成崧作為外地人,森湖市警方與社羣工作者難以找到可以聯係的物件。現在看來杜軻雙親確實可能經曆過類似事件,她們的居住地在森湖市北部,離山區近,靠魚蝦養殖為生。

“間接受害也算,在責任這方麵我的判斷可是很狹隘的。”小弗說。

“那我還是不知道。”成香五說,那幾年裡冬日放學時,小區裡的路黑得看不清,那黑貓偶爾會竄出來用白腳告訴她前麵的路可不可以走,也算是幫了她點忙。

這樣想起來,那貓的壽命確實是太長了,老而不死的定律放在貓上不知道做不做數。

“那隊長的調查動機是什麼?”成香五問,“一開始秦子西案和二中的事牽不上關係。”

“她喜歡辦案,尤其是奇案,不過無論如何執法者就是執法者。”小弗說著笑了,“你們這警督和警司的位置與我常逛案發現場的那些是相反的,但無論如何,警監去現場的話就沒人放得開手腳了。”

“…這樣。”成香五想起那莫名其妙的笑容。

“不過我能從她那聽到的不多,該說是享受當下呢還是刻意如此?”小弗略有不滿,“總之她頭骨內發來的訊號不太好,數量也少。”

“謝無常和她說了你的事。”成香五說。

“…那倒不是,謝無常小姐尚且認為我是那心理學家的同行。”小弗沉默了會說,“可能是她確實不太喜歡那種對話方式吧,真是可惜。”

“你又不會改,可惜什麼。”成香五問。

“可惜保質期縮短了。”小弗笑了,“你下午收獲如何?”

“收獲點訊息,那市長也算是我熟人了,就是不知道她現在承不承認。”成香五說著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像是在攀關係,但沒辦法,“明天和謝無常談談,得儘快見到她。”

得儘快解決私事,她還有工作。

手機振動短促,成香五摸出手機,是周彌發來的訊息。

“我又看到那個人進出小區了!這次她看上去心情差到能模擬黑洞誒。”

一天上門兩次,成香五實在想不出能有誰這麼執著於找她說話。

“說不定是你熟人呢。”小弗提議。

“我哪認識這種人。”成香五皺眉回複,“好的,我知道了,小心。”

周彌回了個大小眼老鼠表情。

二人抵達市區。

“燕子姐說想看看你。”成香五回頭對不打算下車的小弗說,“來坐會嗎?”

“這就不必了。”小弗沒有興趣,撐著腦袋擺了擺手說,“也請速去速回吧。”

成香五沒說什麼,轉身進了酒吧。

日落時分將至,斜陽打在老闆辦公室的門前掛上的營業牌,偶爾被人牽著晃動。這個點還沒到喝酒或喝咖啡的時候,但這裡也提供空氣炸鍋出品的小吃和冷點。

門開後,下午還處於休眠狀態的空間此時有了蘇醒的征兆,花型吊頂燈罩投下暖光,背景音樂足以遮掩些許不想被外露的談話聲。

本在吧檯桌邊沉迷掌機的高爾森在注意到門邊有人朝自己靠近後擡起了頭,發現是成香五時臉上一喜,隨即又露出有些可惜的神色。

螢幕上,畫素闖關遊戲裡那簡陋的小人撞上刺死掉了。

“小五回來了。”周燕站在吧檯裡回頭,手上還擦著玻璃杯,“你那外國朋友怎麼樣了?”

“又和警察玩一起去了。”成香五說著,“我明天上午有點事,能接著把森森放這不。”

“我這白天倒也不關門。”周燕看了看高爾森,一個高中生。

“謝謝燕子姐!”高爾森跳下絲絨小凳,把關了機的掌機放在大理石台麵上走向成香五,“我明天上午有個想去的地方,我想自己去看看。”

看著對方的臉,成香五發現藏不住表情的人都喜歡用抿嘴掩蓋緊張。

“可以。”她點了點頭,擡頭看向周燕,“我們走了燕子姐,今天下午麻煩你了。”

“麻煩燕子姐了!”高爾森也揮手道彆,“改天我再來看你!”

周燕笑著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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