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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湖逸事 往事如煙,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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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如煙,不見不散

因小弗的強烈要求,今日晚餐選擇有益身心健康,尤其是腸道部分。

飯後飲茶時間,配著洋甘菊花茶,高爾森得知了森湖市的部分貓咪有超能力。

“…居然是…”她吐字如咬舌,“怎麼會是這樣…”

居然是幾隻貓害得她回不了家,這一事實令她感到困惑又無奈,說實話,她本人更願意接受外星人放在這個答案欄中。

“不過就燕子姐說的,那些貓也普通地需要吃飯喝水。”成香五想著下午看見的那明顯營養過剩的橘貓警官,“而且平時攻擊性也不強,似乎隻針對特定物件。”

“可是我還沒死耶。”高爾森也想起了那一條橘色,麵色猙獰,“看見我這貓就不會感到愧疚嗎?”

怎麼可能。

“可惜我總與這神秘種族不投緣。不過需要吃喝就需要排泄,若那些貓本身並不持有特異消化功能,那麼這種不麵向碳基生物的能源是它們無法消耗的。”小弗抿了口茶,今日夜間茶是茉莉花茶,配合草藥和蜂蜜。

“哦哦!”高爾森激動了起來,“所以那些被吃掉的還沒消失,是這個意思嗎弗弗姐。”

“生物學非我專長,不過人體是特例,我認為這與用身體□□是一個原理哦。”小弗微笑著說,“怎麼進去就怎麼出來,人類對貓的排泄物起興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好吧。”高爾森迅速地接受了,“那我們現在要找的是,它們的貓砂盆?”

“得找鏟的那個吧。”成香五說。

辛勤的執法者也有在努力工作。

在經過封閉式排查後,辦案組成功在居民開始拍攝日常記錄視訊之前找到了有價值的結果,以被切斷的火警報警器電線周圍的指紋與腳印為線索,警犬焦糖鎖定了一位近半年搬入新居,甚少外出或與鄰居交流的怕生業主。

敲門三次不應,警方拿強嫌疑預知搜查令破門而入,成功逮捕嫌疑人張某,並在其浴室內找到了燃燒中的火盆,被罩起來的煙霧報警器,以及其中那與小弗描述相似的鬥篷。同時在後續檢測中測出其鞋麵上的硝煙反應,以此為證,張某被拘留。

據公安局記錄,張某為半年期租戶,此前無不良記錄,本身是初中學曆無業遊民,靠安裝空調與修水管道之類的短時工維生,名下無房車,無欠款,未婚,也沒去過森湖市外。

據其公寓內環境調查所得,警方確認張某便是使用狙擊槍射殺秦子西的凶手,另一位持槍同夥現在依舊下落不明。

“還找到了這個。”負責和二人溝通的薑苓還發來了一張照片,背景是蒙著灰塵和交易的深棕色木地板,聚焦圈是黃線,主角是一枚被放置在石碗裡的不明圓潤礦石,表麵飄著霧濛濛的磨砂層。

現場證物很多,但薑苓隻發來了這一張,因為隻有這一張她們無法解釋,就像無法解釋她們隊長那推測的情況要怎麼才能發生那樣。

薑苓承諾明天會帶實物過去給她們看。

“沒說那個姓張的說了什麼啊。”成香五看著那圓石,“你認得嗎?”

“可選目標太多了,需近距離觀察。”小弗看著那照片若有所思。

“明天再說。”成香五點頭,“今晚你還和她睡?”

“…額。”高爾森被茶燙到了。

“享受你們的夢吧。”小弗冷笑,“在夢本身找上你們之前。”

第二日清早,成香五照常起床,照常確認傷勢並換上新紗布,照常編好辮子拎上那乾燥程度達到標準線的外套,照常出門買早餐。

今日森湖市沒給居民一個好臉色看,天白茫茫一片地壓著,氣溫微降,風颳得那雨要下不下地飄來幾滴,是夏季初特有陰雨的前兆。

昨日半夜成香五收到同事的訊息,有人在查詢她的個人資訊。

“可能是刑警,或者奇怪的人。”成香五回答了。

“妹啊你後半部分基本上概括了地球上一半人口。”同事說著發來一些資訊,“還有人問的話你就說自己是我們公司普通上班打工的,現在請假,這裡給你蓋好新檔案了。”

“辛苦了。”成香五學那隊長的口吻回複。

“…你誰?”同事疑惑,並迅速打來一通視訊電話。

回公寓,拐角上樓,成香五在從樓梯間拐出前發現自己公寓門口有團影子。那是個西裝穿得板正的女人,卻相當不板正地背靠她公寓門旁牆上蹲坐在地,一副守候模樣。

想必那就是周彌口裡可疑度超高的那位,臉色確實難看,但也確實不是成香五認識的人,她頓了頓,走上前去。

跨入走廊第一步,那西裝人就側目,並以她自己認為迅捷的速度起身立正,這下她確實板正得從內到外了。

成香五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地從她麵前走過,頂著她的視線摸出鑰匙開門,並在對方欲言又止的表情下步入其中,任由門隨風而閉。

“等等——”西裝人伸手停住了門,門大開,“你無視我?!”

玄關入戶走道末端客廳沙發,小弗微笑著看了過來,高爾森躲在牆後露出雙眼睛。

“…你是哪位?”成香五提著早餐回頭,鞋都還沒換。

“咳咳。”西裝人咳了兩聲後表情也板正了起來,“我找這戶人家的主人,成香五女士。”

話雖如此,她的表情明顯在說對我找的就是你。

“乾什麼?”成香五問。

“談一些業務上的往來。”西裝人說。

“…業務?”成香五疑惑,退後一步並再次從上到下地打量那西裝人一番,確認這人確實並非自己同事,也沒那種感覺。

“沒錯,影響力與報酬都驚人的大業務。”西裝人雙手負在身後,仰著下巴任由眼前人打量,“若是這位確實在此,不如允許我進去坐坐?”

聞言,高爾森自動鎖進了書房裡,成香五怎麼都不覺得這人會是來找自己談生意的,但還是先側過身放人進來了。

套裝拖鞋新駕駛員一位請。

西裝人入門換鞋,道謝後在玄關站定,等成香五換了鞋走進後再自己跟上。

見那還冒著熱氣的塑料袋,西裝人開口,“真不好意思一大早就來打擾你們。”

沒回沒關係,成香五將塑料袋扔在餐桌上,回身就看見那人已經在單人沙發上坐下了,並自顧自端起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說說你是來乾什麼的。”成香五坐上沙發問。

“…我是白白有限公司總部行政秘書姚少琪。”姚少琪放下茶杯,自豪地自報家門,“我司任命我來拜訪五香樓少樓主成香五女士,就我所知這位並非混血,那我要找的想必就是您這位了。”

無論是公司名還是稱呼都太不新鮮了,成香五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這個字首代表著什麼,隻是回應道,“確實是我,你找我?”

“自然是來找您的。”姚少琪點頭,“想必您也該聽說過,我司董事長白浪濤將在本月中迎來她的六十大壽,即時,來自全國甚至國外的重要合作夥伴都將出席這一盛宴。為此活動我司自上月起就一直致力於帶動民眾——”

“直接說你是來找我乾什麼的。”成香五說,她發現最近來這裡的客人話莫名都很多,而且一說一長串。

話被打斷,姚少琪喝了口茶嚥下餘下活動介紹和自己的態度,再次微笑開口,“那麼就讓我直接道明來意吧,您應該知道,您的母親成崧曾經是森湖大酒樓的主廚之一。而我司決定將這次盛宴的地點定在這一森湖市代表建築中,以提供最好的衣食住行。”

“是。”成香五回應,但還是不清楚這件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森湖大酒樓最輝煌的時候共有七位主廚,各個身懷絕技且有絕密特色菜品,其中大半後因它因各奔東西。而如今為了慶祝這一盛宴,我司總經理花重金邀請這些主廚中還未退隱江湖者回歸森湖,各自展現自己如今的手藝以還原當初的一桌饕餮大餐。”姚少琪說到這裡聲音激昂了起來,“本來位於森湖市的成崧主廚會是我們邀請名單的首列,但可惜世事無常,她的離去是我們難以彌補的巨大遺憾。”

“…所以你是想讓我——”成香五意識到了什麼,不可置信。

“沒錯!”姚少琪正對成香五,伸出一隻手做邀請狀,“成香五女士,我代表我司誠摯邀請您,五香樓的少樓主,作為最年輕的主廚協助我們打造這重要的一日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但這件事真不行。

“…我十五歲起就不做飯了,現在也不是廚子。”成香五說。

“那件事也讓酒樓裡幾位與您母親相熟的同事悲痛萬分,但我們都明白被她視作繼承人的您一定不僅繼承了她的意誌也會繼承她的菜譜和手藝。”姚少琪毫無退縮之意,“我們明白您的難處,森湖酒樓同時配布大量副廚以輔佐各位,我們需要的隻是展現原初的那一桌經典之作。我聽聞您在相當年幼時就背下了那份絕密菜譜,我們絕非剽竊者,隻是希望您願意為我司重要的一日出一份力,當然我們也準備了重量級報酬。”

那份菜譜成香五記不記得另說,她無法接受這一委托的原因更加根本一些。

“聽我說。”成香五打斷了對方的表演,“這活我沒法接。”

成香五沒辦法當廚師,她從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這一點。

“…您不聽聽報酬再做決定?”姚少琪收斂笑意,轉向凝眉冷目。

報酬是給能勝任工作的人的,成香五從十五歲起不做飯,實際上在此之前,她作為廚師進入廚房,起鍋燒油備菜,撒下調料,翻勺顛鍋,出鍋裝盤,這樣的時刻也少到樓外人根本無法想象。

因為成香五的舌頭從出生起就嘗不到味道,她沒有味覺。

“我——”成香五不打算解釋,隻打算拒絕。

“當然會去。”小弗開口,笑容盛大到如同萃了火後彎折的長劍,“成香五當然會作為主廚參與白白有限公司的重要活動準備,她會提前幾日進入那位過壽者的家宅,與活動策劃者溝通主人家與客人的口味與過敏源,並作為合作者進入你們的公司商談合同與報酬的問題,與貴司各負責人麵對麵交流,我說的沒錯吧?”

“…流程上不太一樣,不過總體來說確實是這樣的。”姚少琪疑惑地轉過頭,“請問您是哪位?”

“中介哦。”小弗眯了眯眼睛,笑容像是在待價而沽,“為她講述合同中哪部分對她有利,以讓她更加理智地思考自己的決定,並幫助她解決一切與工作無關內容的那種好用的存在。”

是了,成香五確實需要這樣一個身份與這樣一個機會,以完成她真正地本職工作。

“…對。”她回答了,“我會去的。”

“哦哦!”姚少琪一喜,隨即收斂了超出平均線的表情,“非常感謝!說起來,請問您現在從事的職業是?”

“在外地打工上班的,老家出了事就請假回來看看。”成香五說。

“原來是這樣,那這可真是一種難得的緣分。”姚少琪點頭。

“…可不是嗎?”成香五說。

小弗笑了兩聲。

“那麼既然收到您的答複,我就也不打攪二位吃早餐的興致了。”姚少琪起身,“感謝您的茶,我將帶回這份好訊息,並儘快與二位溝通行程問題。”

帶著自己好不容易蹲來的答複,姚少琪出門時的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那麼五香大主廚對自己的新工作有什麼想法嗎?”小弗問道。

高爾森聽見關門聲就從書房裡冒出頭來,自動走去廚房收拾起早飯。

“八成會被搞砸。”成香五實話實話,也站起身去收拾飯桌。

“這可不一定。”小弗不以為然,“在最終解釋權歸你的現在,無論你給她們端出怎樣的一道菜,佐以‘正宗口味’調料,那些人都會忍住不適的味覺將難以理解的食物咽進喉嚨裡的。”

這樣的做法對於其它菜品來說或許是可以的,但五香樓的招牌菜不是那麼方便的東西。

五香樓的招牌是醃製食物,但與本地菜不同,特點在於醃製過程中使用了特殊的蠟封技術,烹飪的最終步驟是點蠟,明火一起香氣能飄五條街,直到現在其舊址附近許多居民還在懷念那股香氣。

“不用等到最終那一步,基礎試菜環節就足夠她們意識到我連甜苦都分不清。”成香五沒那麼樂觀。

“有我在你大可對除我之外的人表達的評價放心,相信你的中介吧。”小弗說。

見這人這麼自信,成香五就更不樂觀了。

“那人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的?”成香五問,地址不談,她可不是常住人口。

“那位隻是個被派來當人聲邀請函的,不過訊息來源也不難猜,你這幾天可不低調。”小弗說。

“特殊情況下我不會留下存在痕跡。”成香五說。

“那就是非特殊情況了,比如那商場,總之這方麵可以找的理由有很多。”小弗晃了晃茶葉匣,“不多的那方麵辯護人倒是沒準備發言,比如我這茶葉那象征性的折扣由來。”

白浪濤的六十大壽,她過個生日真的能給很多事情提供理由。

“我不認識她。”成香五想了想又說,“印象裡我媽也不認識她。”

“這部分就由後來的前人解釋吧。”小弗不以為意,收起了茶葉匣。

飯後出發前,高爾森不願意說自己準備去哪,成香五就給了她現金以及家裡的備用鑰匙,好讓她需要時自己跑回家。

“備用鑰匙隻有一串。”成香五坐上副駕駛後說。

“哦?”小弗表示意外,“為何要突然說起這個?”

“擔心你也突然想自己跑回家,那我到時候可能也得在門口蹲著。”成香五說。

“哼。”小弗笑了聲。

森湖二中的正門並不寬,帶著鏽跡的鐵門全開也隻容得下單輛汽車通行,平時校內師生從側開小門進出,小門邊上就是保安室,沒人,窗前的紅皮座機電話還亮著燈。

校門口落了點葉子,沒封條,隻是站了兩個警備安保人員,周圍一片是再尋常不過的商鋪頂著居民樓,路麵修修補補好多年還是不平。

隻要站在校門口,向外左前方看去,穿過門前架著烤香腸機的雜貨店,路過玻璃門上掛著棒棒糖串的文具鋪,經停十字路口前全天冒著白氣的麵館大鍋,最後淹沒在交錯的車流中,任何人都能理解在校學生放學後的大致動線。

校門口右側是一座石橋,跨過一條小河送車流去往另一處路口。

電話播出沒多久,謝無常帶著她的黑墨鏡出現,冷酷的刑警和門口警衛說了兩句,二人被放行。

林蔭小路間,三人遠離人煙。

“那件事查的怎麼樣了?”謝無常用不知哪裡學來的刑偵劇口吻開口問。

“有了點眉目。”成香五用從同事那的黑手黨口吻問,“讓你去辦的事怎麼樣。”

“…算了。”謝無常嚥下嘴裡的話,“明天早上新聞辦要舉行個發布會,市長將代表市政府見一些外地來的專家,主要是教體局和招考院的人,就森湖的特殊情況討論下一步措施和落實。現場空出了點采訪位,我托人要到兩張記者證,你們到時候混進去問問題。”

說著她從警用腰包裡掏出兩張帶掛脖繩的白卡,薄薄兩片,是合法陰謀論家的身份證明。

成香五伸手去拿,白卡向後一晃。

“那麼現在可以談談你們的眉目了吧。”謝無常笑著問。

成香五看了看小弗,小弗不知為何從進校起就在看著遠方的建築發呆,解釋的工作就落在了她頭上,她想了想,解釋了一下秦子西遇到的死前貓咪襲擊現場。

“…真的假的啊。”謝無常字麵意思上的大跌眼鏡,她墨鏡都滑嘴巴下麵去了。

“真的。”成香五撩起上衣下擺展示疤痕,“我看見的。”

“也是你命大。”謝無常盯著那抹疤痕感歎道,艱難地收回了墨鏡和她的發散性思維,“你們有找到其馴養人嗎?”

“我們主張貓是自由的。”成香五說。

“這還沒開發布會了你就主張上了…”謝無常抿了抿嘴,又問,“那聚集地?”

“這個是下一步。”成香五伸手,“有訊息和你說。”

於是她獲得了兩張帶著“森湖新聞社”的工作牌,姓名照片欄體貼地留白。

“辛苦你們了,也感謝你們沒和隊長說我們的事,這件事她不太重視,但我覺得有調查的必要。”謝無常皺著眉說,“希望明天不會得到你們被趕出現場的訊息。”

“畢竟那位是實證的狂信徒。”小弗終於回過了神,“通常而言本地新聞社的記者采訪問題都和嚼過的口香糖一樣,希望顧晚秋小姐這次不會太驚喜。”

“…總之有事多聯係,好壞都是。”謝無常歎了口氣說。

穿過為評選花園學校而徒增的非花園用途封閉綠化帶,前方那一棟四層高的長方形白牆建築就是森湖二中高中教學樓。除一樓外的走廊的外層迎風布著難說和諧的綠色鐵絲網,細密格紋摟住了排序整齊的廊下空間,若忽略反光便與漁網無異。

從那夾縫中鑽出草尖的石牆根向上,樓側身有題字“刻苦求真”,那是本校師生校友鐘愛的高中畢業合照背景板。成香五擡頭看,那金色的模糊立體雕花經過十年溫吞的風吹雨打依舊沒生鏽的跡象。

樓外圍了一圈黃線,黃線圍著穿著警服的人,穿警服的人圍著地上幾處被放了告示牌的石磚走道,走道旁有禁止踩踏草坪字樣的標語,草地上有人站著。

高一教室在頂層。

“現在你們找到幸運第一目擊證人了嗎?”小弗問。

“報告上說是一個匿名消防員,年紀挺大的,現在已經提前退休去外地的精神療養院了,不接受詢問,應該是早有準備。”謝無常搖頭,“報告上也說了這是帶傳染性的高危汙染物導致的事件,所以第一時間就做了現場處理,很急。”

“高危汙染物這詞該有專業負責人負責,在這報告上簽字的人是誰?”小弗問。

“我們沒人認出來那簽名,說實話那表格我看都新的很,這事我們會追,但很懸,因為樓要被拆了。”謝無常拉起黃線放人,二人格格不入的著裝也引起了現場一些工作人員的注意,但無人上前,想必她們也知道今天會有人來逛。

這還是成香五第一次鑽進由彆人拉起的黃線內,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來現場乾什麼的,但就非得來,有點像是在加班。

“那確實可以算是在加班。”小弗點頭,“昨日幾位逮捕的人有提供些有價值的東西嗎?”

“…沒有。”謝無常說到這裡表情凝重了起來,“我們逮捕時他本人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林醫生做了簡單的檢測後又找了法醫,都說是原因不明的。”

“天下哪有這種好事。”小弗笑了。

三人沿樓梯上行,經過二樓拐角時遇上了坐在台階上打字的薑苓,她的黑眼圈沒被螢幕打光提亮分毫。

“就不說上午好了。”她視線都沒離開螢幕,左手推了推停放在她腳邊的鋁製證物箱,“隊長和林醫生在樓上。”

小弗迅速走上前將箱子拎了起來,但沒就地驗貨。

“她不是心理醫生嗎?”成香五疑惑這人來乾什麼。

“首先,是心理諮詢師和評估員。”薑苓頭也不擡地回答,“其次,就所持資訊和經曆部分她也可以算是前線人員。”

“林醫生給現場的幾個消防員做過心理評估,其中幾個當場就退休了。”謝無常解釋。

“這句話讓她聽上去像人事。”薑苓終於是擡頭了,問道,“怎麼還不走,我擋路了?”

“怎麼會,苓姐你忙。”謝無常帶著頭向上走去,“先給你們找個地方看證物還是先上樓?”

“上樓找個地方看。”成香五說。

森湖二中單年級共四個班級,每個班級前後門各一扇,靠走廊前後大窗各一扇,靠外牆格子窗六扇,采光和通風相當不錯。但這一點無法作用於高中部教學樓頂層,不知是否是天氣原因,三人一上樓就發覺四周暗沉了些許。

風颳得很吵,燈熄著,現頂層靠走廊的八扇大窗全部不複存在。

“好像是一個月前政府的人為了去掉血腥味往這裡的牆上噴了什麼化學試劑。”謝無常用大拇指指了指發灰的牆,“不知道與當初相比味道去了多少,但牆麵和地麵掉色真的很嚴重,尤其是教室裡麵的白色牆皮。之前有人清過,但我們來時地上還是全都是碎渣。。”

白色油漆乾裂後掉下的白色小斑應景似的出現在了三人視線範圍內,綠網內側也有掉色痕跡。

“同時現在她們決定讓這一氣味問題徹底解決。”小弗說。

“這句話我說可能不太好,但我覺得這裡已經不算難聞了,現在讓學生回來上課也不會讓她們感到不適。”謝無常攤手,“但隊長說這裡有股味道,市政府的人也這麼認為。”

就嗅覺這部分成香五沒有資格說什麼,但她確實也覺得沒什麼味道。

“警犬呢?”她問。

“喏。”謝無常指了指一班教室內部,韓淩風正與粘地板上的一隻焦色德牧進行溝通,這一行為大概是失敗了,她伸手把那裹著背心的毛茸茸甜甜圈抗了起來走出教室。

“小謝。”韓淩風低頭走出教室門,把那警犬放置在了地上,“麻煩把焦糖帶下去,讓它去操場上跑兩圈。”

警犬焦糖因視角驟降而疑惑,在地上站了會後屈起後腿坐下了。

“好的隊長。”謝無常牽起背心上的短繩,焦糖又站了起來,她和它對二人點了點頭,轉身下樓走了。

“焦糖小姐感受如何?”小弗目送下垂的尾巴離去。

“你不明白?”韓淩風拍了拍手裡的毛問。

“那讓我重申。”小弗清了清嗓子,“除人類這可悲的動物之外無任何動物擁有名為語言的邏輯限製,明白了嗎?”

聞言,韓淩風笑了笑,“看來你乾脆把自己從人類中摘出去了。”

“就這一點這可沒人有批判我的資格。”小弗不以為意,晃了晃手上的證物箱,“都彆站著,給這位找個座位吧。”

“去教職工辦公室,林醫生也在,順便帶你們看看這層。”韓淩風在前麵帶路,她步履穩健且快,“我們上午已經帶著焦糖在校內搜過一圈了,沒有能稱得上特彆的發現,但當我們帶著它抵達這一層,或者說從那樓梯間拐角處出來後,它的表現就變得異常了起來。”

很顯然通常情況下警犬焦糖隻有睡覺時才呈現甜甜圈狀態。

“我對動物學不算精通,也與健康狀態的非人類生物沒什麼緣分,不過我會儘可能給予你們可靠的意見。”小弗自信地說。

“表現你也看到了。”韓淩風的後腦勺點了點,“通常情況下抵達案發現場後,它就會根據我們的指示巡邏式搜尋,但到了這一層後它的行動變得明顯遲緩,而且變得喜歡貼著牆走,或者乾脆說貼著牆縮著。”

她頓了頓,說道,“我看了,不是生病,有點像是暈船。”

“你說過這裡有揮之不去的味道,有可能是那一原因嗎?”小弗問。

“我確實聞到了血腥味與化學試劑混合的醃水味,但那不該是焦糖出現異常情況的原因,警犬什麼沒聞過。”韓淩風低下頭看向牆邊的白色碎屑,“這些也化驗過了,普通的油漆。”

除去那報廢的部分,教室如常。從全通風的窗外向裡看,些許木製課桌椅被遺忘在了角落裡,深綠黑板還有被留下的粉筆白痕,課表排序依稀可見,吊頂的白熾燈和風扇依舊是完好的,是通上電按下開關後隨時可以工作的模樣,但現在也沒人需要了。

廁所放著小心地滑黃牌堵門。

“該取證的都取證過了。”韓淩風敲了敲門,“林醫生我們進來了。”

二人抵達教職工辦公室,林澈安正帶著手套翻看手裡的藍色資料夾內頁,聽到腳步聲後回頭與三人招了招手,笑著問好,“你們來了。”

成香五點頭,小弗將證物箱放在桌上空隙裡,順帶看了看桌上躺著的檔案堆,標柱各異,沒蒙塵,它們剛剛還好好地站在不需要經受風吹雨打的玻璃櫃內。

“這點輪不到我提醒,但現在你們看的教學素材顯然是過期產品。”她說著,沒打算翻開看看學點什麼。

“教案情況如何?”韓淩風問。

“如弗女士所言。”林澈安歎了口氣,將手裡的合上放在桌麵其同類的頂端,“我不認為教學內容中有可疑或過激的內容,或者說即使有現在也沒了。”

說罷她從塑料板低端抽出一遝用皮筋綁在一起的淡黃色a4本,“不過我還沒看學生的這部分,這是作文練習本,要是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那就隻有從這裡麵挑刺了。”

“辛苦了。”韓淩風點頭。

“您也是,韓隊長。”林澈安笑著點頭,帶著檔案去了隔壁被學生稱為“小黑屋”的房間。

就在這倆人你好我好的時間裡,小弗迫不及待地開啟了證物箱,成香五也湊過去看。

去掉顯示屏這一保鮮膜後那石碗與其中圓石的表皮也沒清晰多少,依舊是如蒙了層灰塵一般不粗糙也不光滑,密集多孔,離磨砂還差得遠,但也不至於算到搓腳石的行列裡。

小弗帶上手套,從箱中捧出證物,打著手電各反複翻看幾次,並將圓石放在手裡顛了顛。

就那石碗,成香五隻覺得像鑿香料的,但顯然那圓石不適合用來當杵子。

那石碗非規整圓形,外側有明顯的手工雕刻痕跡,雖然沒有特殊圖案但那凹凸不平的表麵或許也會讓一些收藏家買賬。內側不知是和那圓石契合了還是怎麼,下陷可以算得上半個規整的橢圓,但石碗材質與圓石並不相似,隻是簡單的粗糙著。

圓石底部幾乎與石碗完美契合,像是臥在裡麵的一個蛋。

“該做的檢測都做了,但需要時間才能出結果,而且還有部分檢測需要這證物在場。”韓淩風抱臂在窗邊靠著,“檢驗科的人認為碗就是普通石質,外部是手工鑿刻的,內側用機器打磨過,但那圓石成分軟硬度用途都不明,推測是合金,得送去實驗室。”

“那群三到五個工作日說要多久?”小弗一邊測試圓石透光度一邊問。

“就像你說的。”韓淩風單手攤了攤,“看來你也已經習慣那群機器了。”

“也習慣你們這群執法者把除了同事以外的存在一概視為證物的態度。”小弗說著把證物放回了它最近被迫搬的新家。

“至少你動作快,收獲如何?”韓淩風問。

“縮段了選擇線,接下來是點。”小弗摘下手套,“講講你們都對那位張某做了什麼。”

“昨日我們進入其所在公寓內時他本人正側身躺倒在廚房內,處於昏迷狀態,這一證物被放在廚房附近的地板上,但我們推測有可能是從灶台旁台麵落下的。”韓淩風指了指證物箱,“嫌疑人在各種刺激下都沒有蘇醒的意思,瞳孔生命體征正常,林醫生判斷心理喚醒無用,於是我們根據建議暫且將其判斷為植物人狀態並帶回。但法醫判斷其無腦外傷,也沒有出現植物人常見的閉眼睜眼或其它生理反射,腦電波測試要等送其它機構,但派出所的人說他晚上偶爾發出聲音。”

“就像睡著了。”成香五說。

“對。”韓淩風點頭,“但沒人能睡這麼沉。”

“狙擊槍呢?”成香五問。

“在狙擊點所在的房間裡找到,送去檢驗科了,我看過,是老步槍,短期內沒保養過。但無論如何他不該會組裝拆卸收納,也不該懂得如何瞄準和開槍。”韓淩風拍了拍自己的寬肩,“比如這,張某沒有任何常見狙擊手該有的特點,無論生理還是心理,但證據確鑿,我得想辦法解釋證據。”

這倒是老生常談了,成香五回憶了一番,自己的同事裡喜歡裝老實人的狙擊手不少,但她們有個通病,就是喜歡開完槍就跑,而且跑很遠很遠,和眼前這位開完槍就找個附近地方睡覺的明顯處於兩個極端。

“這可不能算是通病。”小弗笑了。

“感謝理解。”韓淩風點頭。

“當時開槍的人準頭不錯,但反偵查一般,或者根本沒打算做。”成香五回憶著說,“廚房玻璃和那人人頭有一定距離,那個時間玻璃還會反光影響視野,而且開槍的時機也怪。”

除視野限製外,狙擊手沒有選擇在秦子西漏頭的瞬間開槍,或許就是看見了他身後有人。成香五可以確保自己入戶時站在秦子西本身用身體造成的視野盲區,是貍花貓的出現太出人意料的。

“不。”小弗聲音輕快,“對狙擊手來說你纔是那個瞄準鏡裡的驚喜。”

成香五沒話說。

“我就不問你是去做什麼的了。”韓淩風體貼地說,“你覺得自己是被狙擊的目標之一嗎?”

“是。”成香五說著摸了摸自己的毛領,幸虧昨天沒穿著這件去。

“…張某的動態我會分享給你們。”韓淩風若有所思地點頭,“那支票我們隻留了影印件,不過就法律問題而言白白的行為沒有可以指出的差錯。”

若是秦子西的死因與那張支票有關,那麼這群愛敲門的就有了新的方向,但現在那方向有道程式上的鎖。

“張某雙手有長過指尖的指甲嗎?”小弗思索著問。

“有,但也就超出指間一兩毫米,腳部也有。也有普通程度的工作繭。”韓淩風說。

“那麼現在我可以給出專業建議。”小弗擡起手心,像介紹商品一樣攤向證物箱,“這兩者分開時各自的作用暫且不明,但組合時相當於擴音器。”

“你是想說——”韓淩風皺眉。

“沒錯。”小弗越過質疑肯定自己的結論,“這便是令受害群眾白日做夢的催眠器。”

發布自己意見時,她的語調中少了些輔佐氣氛的抑揚頓挫,沒了這一抹佐料後,她的話變得更符合常人的口味了些,但卻反而需要在乎品嘗者的態度了。

成香五側頭,看到品嘗者韓淩風疑惑,深思,露出了微妙笑容,點頭。

“雖然這隻是帶來了更多的問題,但從結果上看,邏輯上我可以接受,感謝你的建議。”她說,“有可以用於解釋補充的資料證據嗎?”

“很快就會有的。”小弗篤定地說道,“如果你們願意把它直接交給我的話就會更快。”

“這點不行。”執法者如韓淩風自然是沒法對無實證證言安心多少,她保留了意見。

小弗也沒強求。

“好吧,那就以此作為基礎,我有一些,不如說很多疑問。”韓淩風伸出食指,“看痕跡,這顯然是自製工具,與狙擊一樣,張某根本沒有瞭解學習相關技術的渠道和機會。”

已知,張某不會開槍或做石雕,過往經曆中也沒有能靠邊的記錄。

隨後是中指,“就我所知,所有的非電力驅動的擴音器工作原理都是反射共鳴,但現場公寓與該證物不擁有類似結構,而且聲波頻率也不該能覆蓋兩棟樓。”

已知,張某是普通人,不會魔法。

隨後是連帶著小指的無名指,“你所描述的這一情況是否與森湖二中的集體自殺現象有關?”

已知,張某還活著。

最後那小拇指還是被豎起了,連帶著疑問物件轉移,“以及,成女士,你為何沒受到影響?”

其它的問題警方都能通過調查得出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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