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湖逸事 同路人
同路人
夜色有時也是不錯的保護色,至少成香五滿身是血地走回家,一路上沒遇到多少對她投來注目的人,反倒是有些被繩子牽住的狗朝她衝刺吠叫,其主人也迅速道歉了。
到家的時候披薩有些涼了,用微波爐熱了後又令人期待了起來,油脂混合花草茶的氣息飄散,今晚的茶壺裡浸泡的是檸檬與馬鞭草。成香五把那沾了太多味道的血衣扔了,去洗了澡換了身衣服,乾乾淨淨地斜坐在餐桌邊,用椅背掛晾吹到半乾的頭發,順勢仰天咀嚼披薩餅。
收到鑰匙後高爾森興高采烈地把那兩枚鎮爆彈掛了上去,並欣賞了至少十分鐘有餘,顯然是對自己的鑰匙扣十分之滿意。
“…原來如此。”小弗聽了來龍去脈之後點了點頭,“她們決定把這一係列事件定義為組織犯罪,這可是高彈性愚人船,就是不知那位準備往裡麵裝多少人了。”
這不禁讓成香五又想起那司機黑洞洞的眼珠子,若要抓人,那他毫無疑問是犯人之一,或許那時他是有話想說的,就是不知道後麵他還是否有機會發言了。
“這點上我不推薦你們樂觀,看得見的健康情況不談,看不見的部分那幾位想來也無法深究。”小弗說著思索了一番,“不過,他是如何能從人群中抓住你也是個問題。”
“是哦,我覺得弗弗姐纔是那種混不進人群中的人。”高爾森捏著披薩說,她現在已經這強行推進的對話形式見怪不怪了。
“你的眼光不錯。”小弗得意地笑了,“不過對你香香姐來說模糊自身特征乃是工作規範,身邊出現這等人物可謂職業危機,危機到處都是可謂是事故。”
被判定職業生涯出現重大事故的殺手皺起了眉頭,橄欖的香氣有點奇怪。
“不過現在,有部分答案倒是很明顯了。”小弗說,“顧晚秋小姐口中那成分不明的蠟一定與你雙親有關,連帶著便也與你有關,這便是你如此熱門的原因了。”
“有這種事?”成香五自己都不知道。
“都說了,家族和血緣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存在哦。”小弗端起茶杯晃了晃,“現在要問相關問題就隻能找白家的人,或者你努努力重振自家招牌。”
“…白家的人肯定知道,什麼時候去找她?”成香五坐起身來,頭發搭落在背上,還留有水滴的發尾滲透布料激起麵板表層的寒意。
“不是今晚,先定下去往那養殖場的時間吧。”小弗摸出了手機,“這景點可不能錯過。”
電話沒通。
“那邊出了事,謝無常指定得去幫忙。”成香五不太意外,又撩起頭發靠下了。
“…撿垃圾又不是她的工作。”小弗說著把手機丟下站起身,向書房走去,不一會又帶著那相機重回桌邊。
相機在晚餐時間內得到了足以重新啟動的能源供應,在按下開機鍵後,萬眾矚目的螢幕終於亮起,巴掌大的顯示屏誠實地反饋出鏡頭所捕捉到的一切,黑框白字表示環繞一圈虛浮於取景之上,對焦框亂跳。
無論怎麼看這都隻是一台普普通通的單反相機,此時側邊小門開著,有張儲存卡老老實實地躺在卡槽裡,這纔是重點。
“首先我需要承認自己對現代電子產品瞭解不足,我之前嘗試用書房裡的電腦電腦讀取記憶卡,出現了格式錯誤,更多的測試就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中了。”小弗說著,在與相機保持一定距離的情況下開啟了相簿,行使優先閱覽權。
成香五這才知道自己書房裡居然有電腦。
“其實我也不太瞭解相機,這台也是爸媽給我挑的。”高爾森緊張地舉著披薩餅說。
“我沒用過相機。”成香五說,“這相機怎麼了?”
“…沒有特殊之處,這就是問題。”小弗聲音放輕,眯著眼睛緊盯顯示屏,光打在她的臉上幾經變換,那本就擴散的淺色瞳孔近乎全數混入眼白,像兩個在發光的孔。她的神色從疑惑轉為若有所思,隨後擡起眉毛,儼然一副理解了什麼的模樣。
她忽然垂下相機,擡頭看了眼眼前二人,又低頭看向手裡的相機,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人一看就在打壞主意,成香五伸出手掌,“給我看看。”
小弗也沒說什麼,就笑著把那相機放進成香五的手心,這份沉默讓她的可疑程度更上一層樓。
現在就是揭曉真相一角的時刻。
相簿按時間倒序展示鏡頭戰利品,於是第一張就是那森湖二中高一年級集體大遺照。
為顧及人數問題,該合照的拍攝使用了廣角鏡頭,這讓本垂直於地平線的教室外牆在照片中看上去像一根柱子,走廊上方窗架空而擁擠,滑動式玻璃窗不告而彆,取而代之的每個模特都沉默地低著頭,如說好了一般沉默而有序地將自己陳列其中,用天靈蓋的細微差彆展示並區分自己的身份。
重點在於,那些頭還好好地掛在脖子上。
“這是在晚上?”成香五認出了畫麵采光來自閃光燈。
“誰知道呢?”小弗保持微笑說,她看上去心情很好。
成香五繼續往前翻,畫麵一亮,森湖二中那熟悉的教室內景逐漸和她記憶中的那部分重疊了起來。沒有鐵絲網,牆壁還是完整無缺的,兩兩並排的課桌椅依舊是老一套的設計,敞著口的零食袋是超市裡能找到的牌子,紙牌和骰子在夾縫中散落。
除了第一張照片外所有照片都是鮮亮的,一切色彩都超常發揮著展示那春遊日中被攝影師定格下來的一切。遊樂設施像是新上過漆,過山車的軌道被日光模糊了輪廓線,彩燈豔得近乎要跳出相機顯示屏的限製獨自閃亮,彩旗如碎糖。
背景中,天空的藍色濃鬱得像是要滴落下來一般,幾個模特飄起的發絲描繪著風的存在。
但模特的臉卻沒有被鏡頭眷顧,模糊的快樂麵孔中隻有幾個色塊描繪了她們情緒的走向,但不具體,不可捉摸,熟人能認出那是誰,但不能辨認五官。
再往前翻幾張,明亮快樂的春遊日在一次切換後消失無蹤。
陰鬱,低落的教室空間,灰黃拌雨的室外,潮濕積水的教室外走廊上方綠色鐵絲網擋不住雨也兜不住風,隻用細密的線分割開了天空。
一個學生扒著鐵絲網露齒壞笑,她旁邊是高舉相機露出無奈笑容的高爾森,她們的發絲被雨水黏在了臉頰上,畫麵定格了一副有些狼狽的雙人自拍照。
但至少這次她們的臉是清晰的。
就在她來回切換照片時,高爾森慢慢湊了過來,她無聲地看著當前觀影者。
成香五想了想,將相機關上,交到了其原主人身前,高爾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弗,伸手接過。相機不重,她先是懷念地磨蹭了一下邊角,看了看攝像頭,最後,還是開啟了那由她親自填充的相簿。
室內隻有細小的操作聲,指甲敲擊與輪盤轉動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在說悄悄話。
光線色彩映在她麵頰上幾經變換,資料化的回憶無聲上演,她隻是垂著眼看著,過了片刻,有一聲歎息從她的肺腑擠出鼻腔,那就是她全部的影評。
“這些照片都是我拍的,我記得。”她擡頭,疑惑地說,“但後麵幾張的臉很糊,不該是這樣的。”
“有可能是相機引數或者畫麵搖晃的問題嗎?”成香五問。
“如果那樣的話就不該隻有臉是糊的。”高爾森搖頭,“而且,我覺得那幾張照片飽和度太高了,但照片資訊顯示沒有調過色或加過濾鏡,就像是…”
“像是畫上去的。”成香五想起了市政廳裡那些簡筆畫。
“對!”高爾森點頭,又皺眉,“但那不就更奇怪了…”
“我有一個猜想,需要高爾森小姐幫我驗證一下。”小弗微笑著舉起了一根手指。
成香五無言地看著她,但她不予理會。
“交給我吧。”高爾森毫不猶豫地點頭。
小弗走到高爾森身前,雙手裹住她捧住相機的手,送至對方胸前,並緊貼。
“我希望今晚你能懷抱這台相機入睡。”小弗輕聲說道,“並且在入夢之後,嘗試拍下一些照片。”
這樣的語句如秘密一般被訴說。
“哦,哦好。”高爾森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手還被握著,沒法走開。
就這樣定定地看了對方一會後,小弗微笑著鬆開了手後退兩步,“加油吧高爾森小姐,揭開謎團的關鍵線索可就交給你去奪取了。”
“…我明白了。”高爾森鄭重地點頭,並將相機緊緊地握住,“交給我吧。”
睡前,成香五把客廳的沙發套拆了下來扔進洗衣機準備明早洗,一探頭發現裡麵有件白襯衣躺著,她纔想起睡自家客臥的人今晚沒睡衣穿了。
她回臥室隨便扯了件長袖,走到書房門前聽見裡麵有人在說話,她敲門,說話聲停了。
門開一人寬,小弗走出,手裡還捧著亮屏的手機,她看見成香五手裡的布料,挑剔地夾了夾左眼皮,收起手機,雙手拎著衣服雙肩展開。
柔軟淡色寬鬆套頭衫的正麵,認真的麥片連環殺手字型印花正對著她。
“…算了,糾結睡衣的品味是沒有意義的。”小弗歎了口氣把她的新睡衣掛上小臂,“我和謝無常小姐談好了,她會向隊伍請示明天作為特批單獨活動時間。先前你與韓淩風小姐的談話內容我並未透露給她,你自己清楚就好。”
“這樣。”成香五點頭。
“就是這樣。”小弗點頭,“將與白雲天小姐的談話時間定在後天吧。”
過了會,她看著還環抱雙臂站在書房門口的成香五開口,“我不開口你就不能走嗎?”
“原來我能走了。”成香五歪了歪頭,“我以為你又要問我私聯警察的事呢。”
小弗看著成香五的腦袋良久,靠著門檻歎了口氣。
“我說啊五香,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她問道。
“哪方麵的?”成香五也問。
“這種情況一般是你提出訴求然後——”小弗話說一半頓住,笑了,“不對,你要是看我哪不順眼可不會用這幅口吻和我說話,你有事找我?”
問題最後還是被拋了回來,成香五看著眼前擺出麵試官派頭的人,歎了口氣,“進去說。”
小弗沒說什麼,回身走進書房暖光下,留出門縫。
這一房間雖被稱為書房,但若是將那角落的可折疊式沙發鋪開便也可以被當做臨時客臥,但現在它因承受大量雜物壓力而失去了這一功能,雜物中最顯眼的是那不久前才進過洗衣店的風衣,小弗手一擺,那上頭又蓋了另一件衣物。
書房采光窗正對門,窗下有直角書桌,一側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的台式機,一側平鋪著大量工具與紙張,牆邊書架填充物很多,比其主人想象中的要多。
“你還是在我家搞實驗了。”成香五看著那排隊般擺著的標尺放大鏡光譜儀等等,覺得自己和這片區域的關係變得陌生了起來。
“這種程度頂多算觀察記錄。”小弗不滿地糾正,“遠比室內抽煙安全得多。”
說完她便自顧自在房間內現唯一能載人的椅子上坐下,旋轉朝向後開口,“問吧,什麼事?”
成香五倒也沒打算坐下,問道,“你想從森森身上得到什麼?”
“關鍵線索。”小弗隨意地回答。
“關於那不明飛行物?”成香五問。
“當然如此。”小弗點頭。
“…現在我真的對你有意見了。”成香五說,“你根本不信任她,怎麼會把關鍵的步驟交給她去做?”
“你覺得自己是專業人士?”小弗冷笑。
“不,我隻是瞭解你。”成香五說。
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偵探,也從不向任何一方索取報酬,但與純粹的求真者相反,她追尋真相的理由往往比真相本身更務實,無論她的態度如何改變,對實用性與效率的追求是永遠不會變的。
而看她白日麵對那惡魔腹語無效對話者的反應,她的態度也沒改變多少。
聞言,小弗麵色沒變,單腿架起。
“如果你擔心我壞你的事,就先回答另一個問題吧。”成香五問,“你想從我身上,從這裡獲得什麼?”
一開始的時候,這人站在門外自知不受待見,用來讓屋主放自己進門的理由是“尋求合作”。她說自己需要人帶路,但顯然她自己就很擅長與執法者打交道,她說自己需要一個住處,但森湖市無需身份證明就可以入住的旅館中條件比這裡好的多的是,她說自己需要保護,但拿到了槍之後她也沒在第二天早上消失。
“事到如今要開始批判我不務正業了嗎?”小弗撐著頭問,那顆牙齒也順勢晃了晃。
“回答問題吧,你也有這裡的鑰匙了,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成香五說,結合近期種種提醒她注意自己身後與身邊的怪事,她實在無法對身邊最怪的那個視而不見。
聞言,小弗先是笑了,隨後又看向一邊,張了嘴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最後又合上了。
“那我就告訴你。”她旋轉椅子麵向采光窗,窗外是寧靜地陷入黑夜中的小區,“你也親手試過了,那不明飛行物就和刻板印象中的外星人與飛碟組合一樣,亮個相後就沒影了,而它的同類最後也大多哪怕溺死也不願意擱淺。”
她轉過頭,不含笑意的雙眼以被娛樂到的弧度眯起,瑩瑩散光,“但事實證明,那礦物可以被采集並利用,那麼我就要得到它,而且必須是最高純度的,最完美最完整的那一份。”
“你想扒人家的衣服。”成香五說。
“…你一定要這樣用詞也可以。”小弗不滿地頓了頓,繼續說,“而且雖然那存在並非生物,但它的行為類似捕食,那麼延伸後的目的也不難猜。就顧晚秋小姐的言論,再加上那語言的效果,我懷疑這異常例並非是此地的第一例。”
說著,她心情變得不錯,聲音也飄了起來,“若真是如此那麼那礦區深處便一定有種某種穩定的饑餓之源,真好奇她們從地下挖到了什麼,那一定是比煤炭更具吸引力的能源吧。”
說著她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枚懷表樣式的金色帶蓋圓形儀器,放在手心朝向成香五,她走上前取過,沿邊摸索到一個卡扣,按下後圓蓋翻起,露出空白的圓盤和搖晃著的單枚指標。
“指南針?”成香五晃了晃,那指標順地心引力無力地下垂,“你做的。”
“算是我改進的。”小弗得意地說,“作用是在一定範圍內指向附近的特定金屬,好了還給我。”
“你準備去撬人家家裡的釘子?”成香五把蓋子合上放回那上下擺著的手心。
“那多沒效率,這隻是探測用的。”小弗收起儀器晃了晃手指,“我敢說最後我們一定會去那礦區。”
“你什麼時候認識了會開直升機的朋友?”成香五神色訝異道。
“…不認識。”小弗不滿地說,“但我希望你能保持開放性思想。”
“哦,你指望我會飛。”成香五點頭。
“五香。”小弗微笑著說,“你要是困了就去睡覺吧,夢裡什麼都有。”
今日睡前時間,高爾森問了個深奧的問題。
“香香姐。”她問道,“你說,靈魂真的存在嗎?”
這讓成香五怎麼回答,她仰麵朝天看著天花板,開口說,“我看不到。”
“對吧?”高爾森歎了口氣,“我每次看見那個鬥篷人的時候都在想這個問題。如果靈魂不存在,那那些和我說話的是什麼?如果靈魂存在,那它們為什麼願意就那樣被關在鬥篷裡,對自己過去的一切一點也不關心了呢?”
她雙手懷抱著那台相機,聲音振動順她胸腔麵板傳達到攝影儀器中,又擴散進空氣裡。
就在成香五苦思冥想的時候,高爾森笑了起來。
“我居然真的在思考答案。”她發笑,“靈魂是否存在這個問題居然真的能這樣結結實實地成為一個麻煩,明明它已經存在了這麼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成香五說,“不過你弗弗姐說靈魂確實存在。”
在小弗的口中,靈魂的存在是事實,但從她嘴裡蹦出的許多事實往往缺乏一個能被事實接受的解釋。成香五願意跳過驗證步驟相信那些事實,於是現在有彆人來問她相關問題,她隻能選擇引用原文。
“喔。”高爾森等了一會沒等到下文,就也明白了原文作者根本沒解釋過她的論點。
她歎了口氣。
“我們明天早上見吧。”她輕聲說,“晚安。”
“嗯。”成香五應道。
時間過去約八小時,她站在床邊俯視那姿勢與八小時前相比無任何變化的人,雖然今天是週六,但眼下這位可沒有賴床的理由。
就簡單觀察來看,高爾森的生命體征並沒有出現異常,但這樣的情況令成香五想起了張某,就目前而言這位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
晨光明亮的室內,攝像頭蓋與她對視一眼,反光一閃而過。
她想了想,伸手去拿那台相機,沒拿起,沉默的電子儀器如同被焊在高爾森的雙手中一般紋絲不動。成香五皺眉,附身嘗試掰開手指,按理來說睡夢中的人不該有能力控製自己的肌肉,且一位沒什麼訓練經驗的高中生不該能與她對抗,但現在與她眼下的這位帶來了一起例外。
麵板與相機外殼之間沒有黏合劑,它們主動不願分離。
於是成香五將其手腕骨捏至錯位,並在拿走相機後將其重新接了回去。
“哇——”高爾森倒吸一口氣驚醒,上半身彈開床墊後疊起,雙手放射性下撐又迅速甩開,手腕處紅腫的一片令她痛撥出聲。
“…抱歉。”成香五將相機放在床頭櫃上,轉身去拿繃帶。
將那雙受難的手腕固定好之後已經過了成香五常規出門買早飯的點,她想著一會要坐三小時車,索性出門吃早飯,順帶去一趟超市買補給。
電視播送天氣預報。
趁她收拾洗衣機裡的東西,小弗坐餐桌邊翻看相機記憶體,高爾森趴在一旁以便隨時回答這位的提問。
相簿開啟後第一張終於不是那合影照了,而是些色彩絢麗的校園景觀。
“總之,當時我本來在走廊上待得好好的,突然腳下一空,然後手腕突然超級痛,然後就醒了。”高爾森將手心貼在桌上,下巴也貼在桌上。
“…原來如此。”小弗將相機關上放到高爾森臉部前方,“收好你的個人物品吧,不過為防止你香香姐對你造成進一步的人身攻擊,以後就不要帶著它入睡了。”
成香五將沙發套夾好,默不作聲。
“誒這不是那種情節嗎?”高爾森抱著相機反倒是有些興奮,“鬼壓床醒不過來什麼的,香香姐把相機拿走也算是恐怖情節應對手冊中的上策了。”
“所謂鬼壓床是演出需要,但你的行為可並非是在嚇唬她吧?”小弗指了指陽台外的人。
成香五把衣服掛好,沒有說話。
“我可不會做這樣的事。”高爾森笑著擺了擺手,然後被痛得齜牙咧嘴,又問道,“那我是為什麼醒不過來呢?”
“簡單而言,是因為你的認知與其繫結,它需要長時間與你產生連結,來保持結果符合認知的要求。”小弗解釋道,高爾森聽了後就保持著同一個表情和姿勢看著她,好像是在思考。
“不用靈魂來解釋嗎?”成香五說著,走回了屋內。
小弗聞言微微歎了口氣,從高爾森的手裡取來相機,將鏡頭對準成香五,開口問道,“五香,為什麼地上會有蘋果?”
這問題實在是莫名其妙,但麵對鏡頭的人不能迴避問題,成香五想了想,回答道,“有人不小心把蘋果丟在地上了。”
哢嚓,隨意的回答者被拍下了一張照片。
“你的回答分為兩個部分。”小弗低下頭確認自己的作品,“蘋果落地是因為地心引力,以及,蘋果源自某個不小心的人。兩側都可以繼續展開解釋,那個人是誰,為什麼不小心,為什麼這個人有蘋果。地心引力是什麼,為什麼蘋果受其影響。”
“…你不會是在指望我解釋那些東西吧?”成香五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不。”小弗沉默片刻後,笑了,“你不具備這樣的使命,但我需要,尤其是對於後半部分。逐漸擴張的認知邊界,不可忽視的邏輯,拙劣的語言係統,每一個都是協助者,卻也總有一天會變成我們的阻礙。我們看到蘋果時它已經在地上了,若沒人解釋它是怎麼來的,難道我們要用魔法來解釋嗎?我們沒有那樣的天賦,魔法會殺死我們,我們不能接受魔法帶來的蘋果。”
自覺被批評了的成香五沒話能說。
“而對於前半部分,我們所有的回答都是猜測,所有的解釋都是亡羊補牢,以結果去解釋的原因都是狡辯,都是按證據提高準確率的可能性。但是五香,我們不能放棄思考。”小弗看向高爾森,說道,“因為蘋果已經在地上了。”
她將相機交給高爾森,那螢幕上是成香五拎著洗衣籃,窗外的陽光照亮她身上每一處明暗分界線,角落裡的門把手被相機邊緣砍掉一半,這是一張有些失焦的照片。
“在我眼裡,這相機中每一張照片都是如此。”小弗雙手交疊於膝蓋,“包括你昨晚拍攝的那些。”
“…這。”高爾森一愣,連忙將螢幕切換到那光鮮亮麗的校園,“這張——”
“非常模糊,灰暗的場景照。”小弗回答。
“那。”高爾森留下了冷汗,將螢幕切換到遺照,緊張地等待反饋。
“同樣如此。”小弗回答,“且沒有人像。”
高爾森沉默了,成香五放下洗衣籃走來,拿起相機,看了兩眼,又切換到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自己與鏡子中的自己看上去略有不同,即使知道這是同一個人,就這樣看著時也難免產生一些違和感。
“如何?”小弗歪了歪頭,問道,“符合你對自我的認知嗎?”
“…有些不同。”成香五實話說,“但是——”
“但是區彆不大,無需在意。”小弗提前回答,又說,“我敢說你與高爾森小姐所見的那些夢中照片內容亦是如此,夢中所見皆為認知的折射,夢遊者的作品又該如何保真?”
“那為什麼你能看見不一樣的東西呢?”高爾森擡起頭,困惑地問道,“如果隻是我還好,但很多人,那位市長大人應該也是這樣的,到底是為什麼…”
“這份蘋果不如由你們來解釋吧。”小弗笑了,“保持思考的同時身體也請動起來,我們該出發了,謝無常小姐將在一處派出所與我們會麵。”
“弗弗姐不開車嗎?”高爾森轉頭問,“今天的話早上應該不堵車。”
“那位疑心病患者向我請求了一些主動權。”小弗說。
“哦我知道了。”高爾森這次思考得很快,“她肯定是擔心我們把她丟山上哈哈哈——”
陽台門落鎖,“走吧。”成香五說著,穿上了外套。
今天是個漫著多雲的晴天,塊狀白雲整齊地朝著一個方向飄,偶爾漏幾縷陽光救濟森湖市的週末第一天。街道上人比起工作日而言不多,但也有大量為了那比起工作日時更為重要的午餐時間籌辦材料的家事操心者。
閒散言語飄入耳中,些許在討論昨日的車禍。
“新聞上說那條街被高壓水槍洗了一晚上,到現在還被封著,還好今天是週六。”高爾森站在零食貨架邊上一邊看包裝袋一邊說,糾結許久後還是選了葡萄味的水果硬糖。
“現場垃圾太多了,角落和牆上不好洗。”成香五點頭,貨車頭那一撞不知有沒有撞壞消防水龍頭,若真是如此那還得派消防車來衝洗地麵。
無論如何,頭疼的都是市長。這種事情若發生在大城市那少不了引起一段時間的恐慌和騷動,光是維持路麵交通就夠嗆,不知在森湖市它能撐多久。
小弗搬了一箱瓶裝茶進手推車,正拍著手上灰塵就被成香五駕駛的的車頭撞開了。
“我沒有申請過車禍體驗哦。”小弗一邊避開車道一邊提醒道。
“我幫你申請的。”成香五說,“你就不能上了車再買水?”
“便利店不售賣這一口味。”小弗理所當然地說,“再說了我看你這幾天都沒訓練過,趁機負重一段距離也算是熱身了。”
成香五沒話想說了。
高爾森悄無聲息地放了一袋原味薯片進手推車,賀壽活動買一送一,她又拿了袋黃瓜味的,“新聞還說這兩天要有個明星來森湖呢,唱那首‘嘟嚕嘟嘟嘟嘟嚕的’,是叫方蟬?肯定是參加那場生日宴的。”
這旋律還挺耳熟,成香五意識到,這不就是超市背景音樂正在放的歌嗎?
“也可能是作為工作者。”小弗看向推車的人,“也就是你的同事哦。”
“談好合同前不算。”成香五說著,從貨架上拿了罐混合堅果,再挑著拿了些巧克力,“差不多了,還有要看的嗎?”
小弗又往車裡扔了罐驅蟲噴霧,“準備就緒。”
“要買點貓零食嗎?”高爾森問。
“有道理。”成香五點頭,轉身去寵物區拿了一盒貓條。
於是謝無常在警局門口見到三人時還以為自己是被拉去當郊遊活動司機的。
“…為什麼還有箱水?”她沒疑惑多久就收好了表情,掏出車鑰匙往停車場走,“總之東西先放車上吧,還得等一會,你們要在車上等也行。”
“那我去車上等!”高爾森迅速地決定了自己的等候座,謝無常看著她脖子上掛著的相機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這等好戲我怎能錯過。”小弗義不容辭地進了派出所大門。
“在等什麼?”成香五問著,把東西放進後備箱,想了想把糖拿出來丟給車後排的高爾森,自己身上帶了點巧克力。
“等那位為我們提供證詞者的親屬。”謝無常等車門降下後把門鎖了,一邊往回走一邊說,“我記得當時你們是在場的,就是那位徐立冬。”
“我記得。”成香五瞭然,“你就是被派來說好話的。”
“就是這樣了。”謝無常咧著嘴扶了扶棕色墨鏡,“本來作為本地人的林醫生更合適,但按照流程昨天車禍現場工作人員都得問一下精神狀態,今天她也得去忙,而我正好不在場。”
她語氣間有慶幸但不知是對哪一邊,成香五想著昨天現場此起彼伏的嘔吐聲,猜測昨晚做噩夢的人應該還挺多的。
談話間二人回到派出所內,剛進門,就和一位身著舒適便服的青年女性對上了視線,她稍顯疲憊的麵色與徐立冬有八分相似,但更沉穩收斂,臉上有一副與林澈安相似的黑框眼鏡,顯然就是她那在一中當老師的姐姐。
“是徐春分,徐女士對吧。”謝無常摘下墨鏡帶著笑容開口,“勞煩您跑一趟了。”
“沒有的事。”徐春分禮貌性地微笑搖頭,“徐立冬,我妹妹她是犯了什麼事?”
“不必擔心,事件起因是徐立冬女士涉嫌販賣虛假廣告保健品被人舉報,但她僅僅是從犯,非主觀,也沒造成多少經濟損失。”謝無常一邊介紹著一邊帶著徐春分往派出所裡麵走,“而且她態度良好,主動承認錯誤並為我們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資訊,現在已經可以被釋放了。”
“…這樣啊,麻煩警官你們照顧她了。”徐春風微笑沒什麼變化,一邊點著頭一邊跟著走。
“不麻煩,甚至可以說沒有她的幫助我們的行動不會如此有效率。”謝無常搖了搖頭,“徐立冬女士這樣的年輕人受社會人士蠱惑是很常見的事,這裡的派出所警員和她周圍的鄰居都說她本質上是個不錯的人,隻是缺乏一些引導。”
這些好話徐春分都聽著,她麵帶有親和力的微笑,偶爾點頭回應,偶爾稱是。二人一路走到會議室門口的連排不鏽鋼靠椅前,談話聲在走廊回響,成香五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麵。
“那麼,請您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帶徐立冬女士過來簽署檔案。”謝無常鼓勵著說,“走一遍常規流程就好,然後二位就可以回家了。”
“辛苦您了。”徐春分笑著說,沒有坐下。
謝無常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刻,一聲長長的歎息從徐春分的鼻腔道出,壓低了她挺直的背部脊椎,她臉上的笑容沒了影,隻剩皺起的眉間與下垂的眼皮訴說她稱不上樂觀的心情。
警局走廊無采光窗,頭頂白熾燈讓室內亮著卻沒有明目感,空間油綠,被實物遮出的一道道陰影像是牆麵地板上的汙漬,和真正的臟東西混在一起擠占人的生存空間。
成香五在離她有些距離的座位落座,沒打擾她的憂慮。小弗不在附近,顯然是去了牢房區。不一會有個警員帶著幾張檔案往會議室走,腰間鑰匙串如搖鈴,徐春分擡頭,這才發現一旁不知何時坐了個人,雙肩聳起的同時臉上已經條件反射般地掛起了帶有親和力的微笑。
“我也等人,彆在意。”成香五說,她真不是故意想嚇人的。
“原來是這樣。”徐春分點了點頭,“您看著挺年輕的,等的也是您的家屬嗎?”
這句話讓成香五意識到對方誤解了什麼,但她也不想解釋太多,就隨便點了點頭。
“…要不是我妹妹,我這輩子都不會進警局吧。”徐春分說著苦笑了聲,看向了走廊牆壁,“每次這樣見麵我們都不好受,這些人為什麼不能長長記性呢?”
“…這樣。”成香五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完全不能感同身受,說多了這一點就暴露了。
“就是這樣。”徐春風說著又歎了口氣,這次的不算長,“而且我還是老師,她偏偏不願意聽我的話,雖然她也不是學生年紀了,但這不正說明她該學的都沒學好?”
聽眾側頭,那張遮不住陰鬱的微笑側臉緊盯前方牆壁,即使那裡什麼都沒有,她也有可以丟過去的什麼不需要回應的東西。
“…抱歉,讓您聽我抱怨了。”徐春分側過頭扶了扶眼鏡,“希望沒打擾到您的心情。”
“沒事。”成香五搖頭。
拐角後方有錯落的腳步聲傳來,徐春分頓了頓,轉過身麵向即將出現誰的過道口,帶頭的謝無常與她對視後點了點頭,跟在她身後的就是徐立冬。
她比之前那會看著狼狽了許多,但精神卻不錯,轉角看到徐春分後她腳步一頓,神色有些害怕,又忍不住開心地輕輕喊了聲,“姐,你來了。”
“…進去說吧。”徐春分微笑著等待謝無常開門。
三人進了會議室後門被關上,有效地隔斷了兩邊的說話聲。
“你坐在這像是在等著誰出獄。”小弗走過拐角,在成香五正對麵坐下。
“你聽了什麼?”成香五問。
“沒什麼有用的,不過徐立冬小姐確實有在反省。”小弗說,“你那車禍原因還得等韓淩風小姐問話那位司機,如果有幸的話。”
“車禍?”成香五一愣,“這和徐立冬有什麼關係。”
“…在我看來,那司機不該有機會上演一場大逃亡。”小弗撐著腦袋若有所思,“要麼是她們有更私密的內部訊息渠道,要麼…”
她的話說到一半,會議室內忽然亮起一聲額外響亮的拍擊,估摸是個巴掌。
“…要麼是那位徐立冬小姐身上有彆的眼線。”小弗補上了後半句,“但我看了圈牢房,那裡頭確實空曠得像是世界末日到了。”
“這大多犯人都在南郊監獄。”成香五說。
森湖市除市公安局外的派出所周圍都不設有專門的拘留所或拘留所,就像這一處,就隻有建築內部單獨隔開的牢房區,用於短期行政拘留。
“重點不在這。”小弗說著頓了頓,“或者說重點確實在這嗎,我之前就有注意到,本地市公安局似乎一直在忙街道安全問題,但又不知道是在忙著乾什麼,你知道些什麼嗎?”
“你問我。”成香五哪知道這個,“不如一會去問謝無常。”
“…哼。”小弗莫名笑了,“她們在這可不受歡迎。”
會議室的門忽然被人甩開,門腳撞上砥台爆出的回響貫穿了走廊,在回彈之前,徐立冬衝出了會議室往外跑,步寬而快,她的頭埋得很低。
“…真是不像話。”徐春分冷漠的聲音從沒關上的會議室裡傳出,轉瞬又帶上了歉意,“真抱歉謝警官,下次我一定帶她來向各位道歉。”
“…不用的謝女士,我們——”謝無常的聲音帶著些尷尬。
“一定會的。”徐春分篤定而冷漠地說著,聲音漸漸朝外移動,“那麼我先走了。”
“…請慢走。”謝無常說。
腳步聲踏出門框,徐春分離開會議室後迅速注意到了走廊裡多出來的一個人,她一愣,迅速皺著眉移開視線,加快腳步離開了警局。
“看來我又多了重新身份,勞改犯。”小弗冷笑一聲看向成香五,“你最好不是在詛咒我。”
“如果真有這事那我們也不用愁監獄的事了。”成香五說著站了起來,“走吧,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謝無常帶著幾張紙走出會議室,關燈落鎖,帶上墨鏡看向二人,“我們走吧。”
手機地圖導航至青山路一號,天氣良好一路暢通,全長約三小時。
“真是有夠遠的,這條路不會就是為了這養殖場單獨開的吧。”謝無常唸叨著係好了安全帶,“希望我們有所收獲。”
目的地幾乎在森湖市最北部,地圖再往上劃動就是青山一片,成香五縮小畫麵,猜測那礦區離養殖場距離不會太遠,但並沒有類似的地標在地圖上被標注。
“要是她們不開門,你能想辦法嗎?”成香五問道,鬆開手指讓導航回歸正常比例。
車輛駛入街道,往高速口方向開去。
“在有合理依據之前我可沒法這麼做,而且我們的行動不算專案組調查範圍內,但我會儘可能嘗試說服她們配合。”謝無常說,“說起來你們是怎麼查到這個地址的?”
“我們有一位可靠的線人。”高爾森從後座發出得意的聲音。
“…好吧,這點你們自己有數就行。”謝無常歎了口氣,“那你們聯係過裡麵的人嗎?”
聞言,成香五從副駕駛回頭看小弗,小弗看向成香五。
“…行了。”謝無常扶了扶墨鏡,“我查了下這家養殖場,它雖然占地麵積不小但營業額與同規模的相比非常一般。以及,可能是因為與市區距離太遠,運輸成本跟不上,在十幾年前就逐漸沒什麼動靜了。”
“那一開始為什麼要建在山裡?”高爾森疑惑。
“八成一開始隻是自給自足的山民居地,後來才做成養殖場。”謝無常思索著說。
“哦!那應該就是那些和政府合作開發的人工湖之一吧。”高爾森明白,但又疑惑,“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還會有運輸問題呢?”
“…對啊。”謝無常喃喃自語,“為什麼呢。”
森湖市北的大片山區為喀斯特地貌,從地圖上或飛機上看過去都是綠油油且此起彼伏的一片,但從特定角度就能看見大麵積裸露的岩石。因工程施工,特指礦區開發導致的震動問題,北部常見地麵塌陷留下的坑洞,以及因同源,也就是人類活動導致的土地退化和乾旱表現。
因該原因,白白有限公司的環境保護工程常常被人稱為“給漏氣的氣球充氣”以及其它更不文明不友好的比喻詞。
該地區地下常見天然礦洞,熔岩洞xue以及地下河,除去地下水汙染隱患,若做好安全工作那自然環境也會是不錯的景點,但森湖市旅遊業一直不太景氣,直到最近才逐漸轉暖。
“結合線人口供,那養殖場內部可是有著相當有趣的規矩,或許是因為這部分與貴城市的規矩產生了類似水土不服的隔閡吧。”小弗語調輕鬆。
“什麼規定?”謝無常看向後視鏡。
“裡頭的人不能殺除了魚蝦之類的以外的生物。”高爾森說,又補充道,“裡頭的貓也不行。”
“那不是很奇怪嗎?”謝無常疑惑。
“是很雙標。”高爾森點頭。
“不是,我是說。”謝無常撇了眼坐在副駕駛的成香五,“五香樓樓主的伴侶杜軻也是養殖場出生的吧,據我所知這家店可不挑食材。”
當然了,成香五心想,畢竟隻做魚的話就不能叫飯店了。
“誒——”高爾森顯然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我們要去的是香香姐爸爸家裡嗎?!”
“她們沒放我進去過。”成香五撐著腦袋,“這規矩我也是之前才頭一次聽說。”
印象裡這位殺什麼都沒有猶豫過,當然,成香五不記得她爸活著的時候有殺過人。
“啊,哦。”高爾森的聲音低了下去。
“老一輩可是最會塑造自身形象的,所謂當家作主。”小弗說。
“那你們家養貓嗎?”謝無常問。
“沒。”成香五說,“野貓的話會喂。”
也會幫忙抓起來拉去絕育,成崧抓貓手法一絕。
“…說實話,我還是沒法相信始作俑者是貓。”謝無常歎了口氣,“你們倒是接受的很快。”
“見過就接受了。”成香五說。
高速向北一路通暢,謝無常擰開電台廣播播放本地新聞,重播昨日的新聞發布會。
“你們和那市長見過麵了。”謝無常陳述。
“你給的牌子。”成香五應道。
“發布會現場可不發道具,你們私下見過麵。”謝無常說,“而且她和你們談了什麼。”
“是。”成香五說,“發布會結束後那市長的保鏢來找我,說我的問題很有建設性。”
“你發言那部分我也看了,說實話,其實還好。”謝無常委婉地說,“那保鏢就是把我趕出去的人,那可是個危險人物,但聽上去她對你們態度還不錯。”
“隻有‘你’。”小弗冷笑一聲,“對我這外媒的態度可是過激到令人心寒。”
“我沒聽聞昨天有媒體被趕出去?”謝無常疑惑。
“我當然不會讓自己落到那一步。”小弗不滿地說。
“…總之,你們談了什麼?”謝無常問。
“這裡就讓我來選一個吧。”小弗若有所思了一會,“就我們坦白了與你們的聯係並且答應她作為內應竊取你們的進度情報,並按需搗亂,這一條如何?”
“這一條在我看來可能性不高,雙方中你們的主動權太弱了。”謝無常笑了笑說,“換一邊吧,就你們與那市長達成合作,以先我們一步解決森湖二中及相關案件,這一條最穩妥。”
“選這條用是因為那最初也是最重要的證物現在在她脖子上?”小弗問。
“也因為你們知道自己已經脫不開關係了,你們所有。”謝無常篤定地說,“這對你們而言是必須跨過去的一道障礙,隻有在這一點之上,你們的很多行為和遭遇才能得到解釋。而且弗女士你也說過了,我們是‘競爭對手’。”
她的眉頭緊皺,像是對自己的口頭發言或內心發言感到不自信。
“想清楚這一點後你還決定當我們的司機?”小弗問,又說,“難道說這是威脅?那我們這算是在被綁架吧。”
成香五從後視鏡看去,毫不意外地發現小弗樂對這一身份在其中。
“記得一開始我遇見你們的時候嗎?我去那派出所的目的是尋找一位提前聯係過的本地警員,但那位卻被提前調走了。”謝無常先是說起了另一件事。
“她還活著嗎?”成香五問。
“…當然還活著。”謝無常看了眼成香五,又看迴路況,“當時我以為是那市長不知從哪得知了我們之間的聯係所以進行的調動,所以一直就沒再找她。後來,我們隊與市公安局的溝通不算順利,她們局長行政級彆更高但現場警務經驗沒我們隊長多,會配合工作但不聽我們意見。
我無意中與那位警員再次聯係,得知那位的調動是市公安局局長安排的。她認為我們是那市長找的外援,為的是妨礙她們部門在近期活動期間的工作安排。我懷疑她們是在害怕我們查到些彆的東西,但一來我們沒有證據,二來我們也沒資格插手地方管理。”
她沒談及後續,但已經有人因此辦公室話題而逐漸產生暈車反應了。
說到這,謝無常也看到了後視鏡裡小弗越來越嫌棄的表情,無奈地說,“好吧這些就不談了,重點在於那位警員帶給我了一則訊息,在十三年之前,森湖市偶爾會出現屍體失蹤,案件大多沒有結果,甚至一開始就沒有立案。但這些屍體大多是無名屍,即使缺了也無從找起。這訊息是否與案件相關暫且不明,但確實說明瞭那位市長並非一係列案件的元凶。
我想說的是,至少在目的這方麵我們並非處在對立麵。在這一點的基礎上,作為司機,能拜托你們直接告訴我一些你們的進度,以及你們和那位市長的目的嗎?”
電台播報,森湖二中高中部的拆除工程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