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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湖逸事 多管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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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管閒事的

雖然大夥摩拳擦掌準備對薛容的腦子下手,但她此時有著自己更感興趣的話題。

“誒誒,聽說成崧那家夥後來跑去當廚子了,真的假的啊?”薛容試圖用一種關愛小輩的姿勢離成香五近一些,但她的手被銬住了,這個動作隻讓她看上去像個找茬的。

“這你都不知道。”成香五試圖離她遠點,但薛容自己把下巴擱她肩膀上了,距離近到嚇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能互相傾訴心事的親人呢。

走在她身後的謝無常顯然還記得之前這人拿槍指人腦袋的模樣,此時表情相當有趣,

“當年我一個月都不一定出山一次呢。”薛容故作可憐地唉聲歎氣,又發自真心地笑著問道,“誒小成妹妹,你是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多一點呀?”

此言一出,現場隻剩下呼吸與腳步聲。

成香五甩著肩膀把這人撇開了,並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既然您十三年前也在這裡,那想必也該清楚那時這裡發生了什麼吧。”謝無常拽著薛容的胳膊問道,“那時成女士的家裡失火,這兩邊有關係嗎?”

“十三年前…聽上去像上輩子發生的事情。”薛容沒得到答案,回答得有些無精打采,“十三年前,十三年前,啊!”

“您想起來了?”謝無常期待地問。

“那不就是要搬家的時候嘛,誒,當時好多酒沒帶走呢,好可惜的。”薛容惋惜道。

“…請說明一下搬家的原因,謝謝。”謝無常擰著臉說。

“原因…我想想吧。”薛容思索了起來。

十三年前,薛容搬家是因為工地徹底停擺,她沒活乾自然沒道理繼續待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往後十三年她也沒回自己老家躺著,就花著白老闆賞她的退休金在森湖市郊區過上了養花逗鳥的等死生活,直到老闆半年前喊她返工。

三十年前白白有限公司在此處的采礦工程因事故停止,在那之後所進行的生態環境保護工程目標是洞xue與地表,主要針對在三十年前礦洞崩塌事件中的受災區域,特指礦井中因震動裂開的一處天然地下洞xue,以及礦井周圍的區域,特指被綠色鐵絲網圍起來的石場。

開采工程確實停止了,從洞xue中清掃出石材的工程還在繼續,依舊有礦工在此工作,但數量銳減,反倒是安保人員增多了不少。

“所以就是,這裡依舊在采集石料,隻是不再開掘,而你們的動作更加小心,也對手下人員的限製更加嚴厲了。”謝無常總結道。

“就是這樣嘍,小警察。”薛容點頭。

“那是為什麼突然就停擺了呢?”謝無常疑惑問道,“就因為采礦權到期了嗎?”

“采礦還要權嗎?”薛容卻是更疑惑,“采花采果子采礦,白老闆采礦還得向大山請示?啊她是有點迷信來著…”

“…因為礦山是國有的。”謝無常勉強地回答說。

“好吧好吧,你說是就是吧,小警察。”薛容也沒太在乎這個答案,眼下皺紋流動著略向天空,“采的什麼東西我不清楚,十三年前,這塊停工是因為那石場發生了一場暴動。”

那是一場滔天的大火,但時過數年,就連大火留下的疤痕都成了大地裝飾的一部分。

“那天啊,我覺得那塊也太安靜了,趕過去,就看見十幾個人手拉手圍成一個圈站在中間,一聲不吭地,唰得一下就一起給燒起來了。”薛容喃喃自語道,“那塊本來有一圈其它東西圍成的牆,那天被全給燒化了,現在被輪胎替了。”

“其它東西。”小弗轉頭問道,“是成崧女士製成的蠟?”

“你一洋人還挺清楚。”薛容感興趣地湊近了小弗,謝無常不得已加快了腳步,“藍眼睛的怪人,你是哪來的呀?怎麼摻和進來的?”

“自然是為了尋找真相。”小弗理所當然地說,“那處石場曾長期被特製蠟材圍繞,你們定期投放一兩具人類屍體進去,再檢視時那些屍體就隻剩身體不見頭顱了,我說的沒錯吧。”

聞言,薛容笑容平了些,“…這些也被你們知道的話老闆可就頭疼了,方便告訴我是誰告訴你們的嗎?”

“自然是我。”小弗得意地說,“我推崇獨立思考。”

“嗯…?”薛容有些疑惑。

“薛姨,請告訴我們吧。”白雲仙加重了語氣說道,“我們就是為了這些事來的,不知道我們不會走。”

“…誒。”薛容憂愁地歎了口氣。

“那些**的肯定是工會的人,後來呢?”謝無常追問道。

“工會?好像是有這麼個東西來著…”薛容思索著,但似乎是沒得到答案便索性不想了,換了個開頭說起,“後來,這裡就全亂套了。”

集體**導致本就長期處於低壓環境下的工人恐慌,恐慌比精神病傳染得更快,火焰促成的危機感之下,一時間本就鎮壓著謠言與恐懼的不合法不成文規矩與蠟牆一同開始溶解,謾罵與斥責與焰火爆炸聲共鳴,硝煙與詭異的焚燒氣味彌漫,石屑與血液齊飛。

熱浪之中,安保隊的人拿起了槍,卻因不知該不該開槍而被搶走,反而被槍殺。

熱浪之中,礦工想搶車往外跑,卻因為天黑時山路無燈,小巴駕駛員最後衝進山溝。

熱浪之中,技術員想留下資訊並用衛星訊號與外界溝通,但通訊裝置失靈。

“我這隻眼睛也是。”薛容僅剩的眼睛眯起,都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眨單眼,“當時離火太近被燎了一下,又被飛過來的玻璃紮到,就看不見了。不過有人說我這樣很帥哦。”

“誰啊?”白雲仙好奇。

“天天,你姐姐啊。”薛容笑著歪了歪頭。

更多的威脅來自在突發的混亂環境下開始互相爭奪人權的人,昏暗卻刺眼的嘈雜環境中,沒有人能溝通。這樣的混亂在人群中突然出現幾個不計代價主動往火場中心跑的人而極速加劇,一時間沒有人能相信自己身邊的人是正常的。

“後來,來了幾架直升機滅火。”薛容說,“誰都知道那沒用,火早就不是最大的問題了。”

她訴說這些往事時偶爾歎口氣,像是每句話都會帶給她壓力,迫使這位老人家不得不以這種方式來維持體內的氣壓平衡。

大火之後工地隻剩需要掃尾的工程,以及大火本身的遺骸,人屍與人廢棄的工具都被算進遺骸的一部分,被後人合稱為“一場大火”。

“問題在於,籠中之物的脫困。”小弗若有所思地總結道,“隨後五香樓起火,不明飛行物被引走,被灼燒至行動受阻,隨後又被工會的人密藏供奉,這就是十三年前事件的結果。”

說著,她又糾正了自己的發言,“但若兩邊環境相似,石場大火也該對本困在其中的造成了傷害,不如說那網上塗料本身就是為了威脅那些人而設立的…原來如此。”

為自己的思考落下句號,她看向了成香五,笑得奇怪,“你是被指定的替罪羊啊。”

“…你說那些人想把那玩意受的傷全怪她頭上?”白雲仙先有了反應,她扶住眼鏡,那之上的眉毛是憤怒的走向,“這不是挺能找理由的嗎…”

“彆想那麼多。”成香五擺了擺手說,她本人倒是對此沒什麼想法,“她們以前怎麼想怎麼做都無所謂,解決了就好了。”

“…你這樣也挺好的。”白雲仙歎了口氣。

“確實,人總得向前看。”謝無常也讚同地點了點頭,“成女士的心態很值得推崇。”

“我不推崇哦。”小弗不滿地說,“行為是一回事,想法是另一回事,你這樣的做法與打掃衛生有什麼區彆?”

“想太多了也不好吧?那些家夥,不就是琢磨了太多無法被理解的念頭,才會做出那種怪事的?”薛容側過頭說道。

四比一,小弗嘖了聲,拉著行李箱快步向前離開,試圖以此造成後方人在追趕她的景象。

“可那些人一開始為什麼要**?”謝無常問完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沒有意義,便又說道,“好吧,當我沒問。”

“為什麼不問?”薛容轉過頭,好奇問道,“你知道原因了?”

“…我不知道。”謝無常說,“但我知道那是群瘋子。”

“那不就是不知道嘛。”薛容晃了晃肩膀說。

談話間,幾人所處的位置已然遠離石場區,沿著運輸帶與車輪碾壓的痕跡一路下行,坑坑窪窪起起伏伏的山路相當難走,但至少有路。

“你說的那工會我想起來了,裡頭曾經有很多我的朋友來著。”薛容側過頭說,“不過,十三年前我退休後就沒再聯係過,現在她們都怎麼樣了?”

“…她們…”謝無常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按那種實用程度的殉道者精神,一開始的幾位若現在還未得到救贖可就該對信仰表達一些懷疑了。”小弗說,“所以你的朋友都不可能再聯係你了。”

“…這樣啊。”薛容無精打采地說道。

不遠處的山底下,一台機器旁,戴安娜正舉著相機拍攝山景,轉頭看見幾人,一邊招手一邊跑了上來與幾人同行。

“你動作倒是快。”薛容打趣道,“現在的記者也看身體素質吃飯嗎?”

“現在入行標準降低不少,但體能永遠是加分項啦。”戴安娜見這人被銬住便安心不少,又能開起玩笑來了,“我一路跑來都沒見著礦工,這工地已經完全自動化了嗎?”

“應該是?不過現在確實沒人下去了,都是機器把東西拉出來。”薛容不確定地說。

“誒,自動化取代人工也是論點之一啊。”戴安娜點頭。

“自動化的成本遠高過人工,主要還是為了保密。”白雲仙說。

“這可不好說。”小弗晃了晃腦袋,靠近礦井,她看上去心情不錯,“也有人類做不到的事情。”

“…你有這麼喜歡工地啊。”戴安娜疑惑。

“畢竟是我提前預定的景點。”小弗點頭,“而且,相當有意義,並且有價值。”

她拉著的行李箱順主人的步履一同顛簸著,磕磕絆絆地朝前走。

“…總之,假設不招收礦工是為了防止出現事故,那為何還要在半年前重新開始作業呢?”白雲仙扶了扶眼鏡問道,“而且還把你給找回來了,這的開工目的是什麼,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你們就是為了知道老闆想做什麼才跑來這裡的嗎?”薛容問道。

“…也是為了阻止她。”白雲仙說。

“仙仙,你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會傷心的。”薛容歎息道。

白雲仙沒有回答。

“但至少我們可以確信,半年前白浪濤女士重啟此處工程的原因與‘生態環境保護工程’的最終目的確實相關。”小弗說,“讓我來猜猜吧,她曾經的目的是複活她的妹妹?”

薛容眨了眨眼。

“然後半年前重啟工程的目的是複活白雲天,沒錯吧。”小弗篤定地說,“你知情,也願意幫忙,就是因為你見證過她曾經——”

“這件事還得怪成崧。”薛容笑道。

“…她怎麼了?”成香五問。

海拔降無可降,幾人現所處位置為礦井前準備安全區,遠處履帶延伸向內的山體鐵門之後便是通往礦井的隧道口,內裡漆黑無常,生人勿入。

鐵門旁有幾處建築與功能實在是不明的大塊頭器械,以及一輛運輸車,它們現都沒在工作,隻是站在那裡不動。

薛容像是看到了老朋友般突然明快地笑了,快走幾步,一腳踢開那建築門中的其中一扇,鎖頭碎開,門打在提前準備好的墩子上顫了顫,裡頭沒人,但有些舊東西。擔架病床鐵皮櫃,蒙著灰的折疊凳,空無一物的辦公桌麵玻璃碎了一角,這裡曾經是一處醫護站。

“這裡是成崧的辦公室。”薛容轉身對著幾人側了側下巴,“也就這還算安全了,坐。”

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打掃的空間顯然不適合任何人坐下,薛容和她的褲子倒是無所謂,她隨便吹口氣就坐下了,謝無常給椅子擦了擦,坐她邊上。白雲仙從工具箱取了消毒噴霧隨便掃了幾圈,也坐下了。戴安娜巡場拍照,小弗帶上手套去開鐵皮櫃的門。

“她怎麼了?”成香五坐病床上問。

“那病床上以前每天要躺至少一個死人。”薛容壓低聲音,像嚇小孩一樣打趣著說。

“死人。”成香五點頭,“我問成崧,三十年前的事我聽白浪濤說了,她跟講童話故事似的沒說細節,我媽她怎麼了?”

“…哼哼,童話故事。”薛容笑了,“我還年輕那會聽說這有好多奇人就也跑來看看,奇人確實多,但更多的是屍體。”

“跑來工地?”白雲仙回過頭問。

“當然啦,那時候你們家可沒現在那麼大,老闆也沒現在那麼大方,不過小時候的天天很可愛哦,禮貌又倔,每天都背著書包跑來跑去。”薛容笑道。

“…誒…”白雲仙有些好奇。

“那時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哦!”戴安娜也擦了張椅子坐下,“白老闆她的合夥人後來大多不知去向,不止有一開始和她一起做生意的,也有後來像是隊長您這樣的,說是都散了,但我很難找到那幾位的聯係方式呢。”

“當然啦,畢竟都死了嘛。”薛容爽朗地坦白道,又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白念雲是相當多疑的人,白浪濤當然也不相上下。我來得不算早,聽說的是一開始那群和她們一起下山的後來因為分錢問題鬨很大,那時直接上門鬨事的不少,我也幫著處理了些。其它細節我知道得不多,但現在人家公司就叫白白,想來是都擺平了。”

說到這裡,她的麵龐流動著淡淡的懷念,“我來的時候,這間辦公室還在修,我還以為這就是間普通診所呢,就想著要和大夫搞好關係,整天幫成崧搬水搬東西還給陪笑臉,她倒也確實會看傷,下手黑但見效快。但後來我發現這兒躺著的死人比活人多,偶爾她還給死人開刀,抓了人細問之下才知道這人居然是法醫。”

“那個時候的法醫可不得了。”謝無常敬佩道。

“確實。”小弗點頭,“而且按照現在所獲得的資訊,那位的臨床表現可以稱得上優秀。”

“嗯…好吧!”薛容被說服了,一點頭,“成大夫了不得!”

“那你還說人家是瘋子。”白雲仙歎了口氣說,又問道,“她來這是在白家出事前還是出事後?”

“前後都來,不過這間醫務室是出事後建的,地震前建的那會都塌了。”薛容說著,像是被迫接受不公平條約一般皺著眉點頭,嘴上卻是笑道,“好吧,這下我可不得不說下去啦,老闆一定會體諒我的,畢竟我都被警察銬起來了。”

“…感謝您的配合。”謝無常說。

無論白府出事前後,白家都需要一個處理屍體的方式,畢竟三十年前這裡的人就有了節約土地的意識,當然,供不應求也是很大問題。而關於屍體的問題中最嚴重的那部分是儲存,雖然大部分死者親屬在接受賠償後都不會太過追求屍體的完整性,但俗話說死要見屍,來都來了總得帶著點什麼走。

見不到屍體的家屬大多不會離開,但家屬抵達礦區附近又需要一段時間,從礦區轉移屍體去冷藏庫中的每一步耗費成本相當高,那時,礦區的屍體無法及時交給家屬導致堆積過度是個眾所周知的大問題。

在這方麵,成崧作為法醫有獨到的見解,她見過許多因屍體堆積導致儲存不當,導致交不出完整或正確屍體的案例,並為當時的白家提供了一個相當適合此處工地環境的應對方式,那就是屍蠟化。

除去人工開鑿的工業礦井外,此處礦井還連通多處地下天然礦洞,得益於該地區特有的豐富地下水資源和氣溫環境,白家在成崧的輔助下很快開鑿出了多個人造屍體溫室。而屍蠟化一旦達成便相當於做了防腐,屍體好好放置儲存完整不再是問題,之後僅需按需取用就好。

“當時,你們家裡頭那事我出力不多,不過我本來也是來找人打架的,沒想過還會遇到那種事。”薛容笑了笑,“老闆是不會允許知道真相的人隨便跑掉的啦,那些人裡一開始跑的一大半也算是運氣好吧,不然也就和一開始那群合夥人一個下場了。”

“…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小弗感慨道,“雇主的秘密太迷人也是一種致命的誘惑呢。”

“不過你看上去很能活,就彆炫耀了。”白雲仙扯著嘴角說。

“那我媽她好好工作怎麼就被你叫成瘋子了?”成香五問道。

“因為她把屍體搞複活了。”薛容說。

地下震動事件發生後白家本打算徹底封死礦井,在那之前白家照舊使用溫室處理屍體,但部分屍體出現了原因不明的活動現象,具體指屍蠟化完成後本來好好躺著的屍體沒了,找了後發現都在往地下的方向跑,但好在大多跑一半又趴下了。

針對這一怪象,白家組成了調查組,其中成員都是曾為白府異象出力,並在事後被主動留在森湖市的奇人們,比如成崧與薛容。

成崧為此感到好奇,遂研究,並發現再次行動的屍體多為缺少頭部或長期在地下深處作工,並已全身屍蠟化完成,解剖開後發現部分移動中屍體的心臟恢複跳動。排除靈異解釋與科學解釋後,調查組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解釋。

成崧為此感到好奇,遂研究,並認為這一現象大概率與地震脫不開關係。在一位地質學家的幫助下,調查組找到了地震裂痕所蔓延到的另一地區,也就是森湖,遂發現湖中屍蠟化鯨屍,並發現其心臟周圍還有振動反應。杜家人誓死不讓調查組的人解剖屍體,折中之下,她們允許成崧定期上門為屍體體檢,並取走部分身體組織。為監督其行為規範,杜行軻作為杜家代表加入了調查組。

針對此鯨屍的記錄被全數刪除,僅留下結果,森湖中曾經存在被湖水中不明物質汙染的未知生物,因水麵下降擱淺而亡。

地質學家分析得出結論,是地下水攜帶未知物質浸入石材導致其擁有成為傳播未知介質的功能。地震在礦井中製造了一道縱裂,調查組從此采石,並嘗試提取其中未知物質。但當時的化工技術還無法將其完美提純,隻得先使用熱融法,效率不高好在有效,結果得到純度不高的未知液態金屬,常溫時形態為固體,卻又能在石蠟石油中溶解。

調配比例後獲得狀態穩定的特殊蠟材。

經調查組測試,該特殊蠟材對機械波的隔絕功能極好,作為能量介質的傳導功能又遠超銀或銅。蠟被點燃時會放大浸泡其中的任何材料所揮發物質效果數十倍,甚至會激發部分材料本無法被發現的可能性。

“…一切都是基於這種材料。”小弗惋惜道,“為什麼偏偏是蠟呢。”

成崧為此感到好奇,遂研究,結果以相似成分的蠟作為素材並製造出餐用蠟燭,並將此在森湖大酒樓中作為佐餐蠟燭使用以觀察食客的情緒和心跳反應作為實驗。

“嗚哇——”戴安娜感歎道,“聽上去好邪惡。”

“對吧?”薛容煞有其事地點頭。

“所以一開始,在餐桌上它隻是作為蠟燭使用。”白雲仙疑惑,“而且聽上去效果也不錯,為什麼後來要擴用到食材上呢?”

“誰知道?”薛容哼了聲,“誰知道她腦子裡一天天的都在想什麼,臉上倒是笑嘻嘻的。”

經一位森湖邊上的石匠指點,成崧將蠟材與鯨屍的屍蠟進行融合,獲得了一種特殊蠟油。針對蠟油的幾次測試後反應都不算異常,最後她們將蠟油點燃,看到了那個東西。

“…我們都看到了,那玩意出現後,有的人當場跪下就要自殺。”薛容皺起眉。

“直接看到了。”小弗若有所思,“那之後你們有查過相關事件嗎?”

“我不瞭解,但應該是有的,但不知道為啥家屬沒鬨起來。”薛容說,“老闆說要把那玩意控製住,但那玩意奇怪得很,監控拍不下來,隻能靠人看著。”

成崧為此感到好奇,遂研究,並發現這一存在會與燃燒中的蠟油產生“資訊交流”,具體為,現場測試到了不可辨彆資訊的未知電磁波。同時該存在的肢體會主動接觸與其距離最近的人,這一行為會對部分人造成無條件的精神影響,也會導致曾快速屍蠟化的屍體再次直立活動,兩者都會嘗試朝礦井的方向移動,若無法做到則會轉為將自己的頭取下。

調查組確認,這一現象與先前白府異象相似,甚至相同。

這種磁場能通過含有特殊金屬的石料模擬,而反應能被先前調配出的蠟隔絕。以蠟作為封層,以石料作為相互作用的環境支點,以火與蠟油作為誘餌,並定期投入屍體作為養料,她們在此處建立起了簡易的特質生態缸,並一直維護良好。

此研究記錄在鐵皮櫃中存放的手記內有詳細記載,小弗一一取出閱讀,讀完一本後轉交給白雲仙,並依次傳閱。

人工生態環境在一場大火之後被破壞並恢複到其自然狀態,直至半年前。

“然後我聽說她被襲擊了,估計是怕了吧,就不乾了。”薛容唸叨著歎了口氣,“雖然她下手黑而且想法奇怪,但她走了這裡確實無聊了很多。”

現場安靜了好一會,薛容說完往事之後似乎是有些困了,頭和眼皮一同垂了下來。

“就這些記錄而言,我不認為這一現象可被稱之為‘複活’。”小弗挑剔地說。

“這還不算?”薛容卻是深信如此,“能走能行動甚至能判斷,這不就是活過來了?”

“…但我媽她應該知道,阿姨她,並不是因那存在而死的,而是事故。”白雲仙從手記裡擡起頭,沉聲說,“她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所以十三年前停了嘛。”薛容點頭。

“那我姐——”白雲仙擡頭。

“她的屍體還在,我可不明白她要怎麼做,要做什麼,但是。”薛容悠悠歎了口氣,“我有時候在想啊,三十年前,我該把她們都殺了。”

她說著又看向成香五,眨了眨獨眼,“但那時我沒動手,十三年前我沒動手,現在我都這麼老了,朋友不剩幾個了,就,算了吧。”

“…說實話,很驚人,無論是現在的你們還是以前的你們。”戴安娜緩過了神,撐著腦袋說。

“那可不。”薛容笑了,“想當初我十八就打遍長江以南無敵手了,所以才來這看看,沒想到啊…”

“沒想到後來一直沒走?”戴安娜好奇道。

“沒想到遇上了能在打架之外的事上和我聊得開的朋友。”薛容說著,笑著點了點頭,“身處那段時間時難過的要死,但過去了,回頭看,又覺得真好,然後就是…”

就是養花逗鳥等死的十三年,在真的死掉之前,她又回了這裡。

“…我其實有些不明白,為何白雲天女士會死去呢?”謝無常皺著眉問道,“若說她也因此而死,那白浪濤所做的事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因為啊。”薛容沉默許久後說道,“天天她,很倔,還是個不懂得忘掉煩惱的人。”

空間沉默許久,成香五也取了些筆記翻看,磨砂彩色塑料封皮的線圈本,泛黃泛舊的紙張,偶爾出現在一角的血跡。內容她讀不懂,但字跡好熟悉。成崧的字一直都不好看,因為她寫字很急,像是要趕著將腦袋裡的東西倒在紙上一樣,那麼多的連筆字和簡寫根本不屬於任何職業用語,解釋權和修改權都僅限於她自己。

白浪濤說成崧是法醫她沒感覺,但現在坐在床墊上,聞著灰塵都蓋不過去的消毒水味,看著手裡的線圈筆記本封麵簽名,她置身其中,好像是在懷念那個人。

“這些筆記。”薛容看著成香五,開口說,“小成妹妹,你帶走吧。”

“…白浪濤那邊沒關係嗎?”成香五意外道。

“要是有關係的話也留不到現在了。”薛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些東西沒彆人看得懂了,而且呢,老闆她有個毛病,就是迷信。”

“這樣。”成香五看著手裡的本子,想了想成崧做過的事,看向小弗說,“那這些東西我交給你。”

“…哦…”小弗愣住了,她手裡還拿著其中一本在看,此時兩邊資訊打架,她需要緩緩。

“…我不想質疑你的決定。”白雲仙沉默許久,開口道,“不過為什麼?”

“因為她不迷信,而且看得懂。”成香五說。

“那我也——”白雲仙頓住,扶了扶眼鏡,聲音小了些,“好吧,我確實隻能讀懂部分,但這也有字跡的原因在內,反正成阿姨寫字我是沒看懂過。”

“哼哼。”小弗得意地笑了,“感謝二位的信任,我收下了這份禮物,那麼我定能跨過時間與語言理解其中全部奧義。”

“加油。”成香五說。

隨後,薛容又說了許多當年的事情,講述她是如何從一位江湖劍客一路升職加薪成為大老闆手下的走狗,又成為下一任老闆的護身術老師,如何隱退山間,又如何被老闆從山裡揪出來再就業。

戴安娜尤其喜歡這些故事,她的捧場讓薛容麵上有光,二人很快就成為了一個問一個答的好搭檔,若非場地限製現在就能喝兩杯然後開始勾肩搭背,坐在她身邊的謝無常幾次欲言又止。對這些故事感想平平的小弗和白雲仙在努力通讀成崧的筆記,以求追平三十年前的研究進度。

“所以,白浪濤女士半年前重啟工程的原因是。”小弗頓了頓,從記事本裡擡起頭繼續說,“為了準備大量蠟材,並以地下石料填充森湖大酒樓。”

“…這不就是在…”謝無常流下了冷汗,“她難道是想把那些客人都殺了嗎?她瘋了?!”

“先說好我不是在為她說話,但我覺得並不是這樣。”戴安娜有不同的想法,“先不說‘複活’這種沒個頭緒的目標,她靠這種手段殺人是圖什麼呢?而且先前我們看到的那種綠網曾出現在森湖二中吧,那毫無疑問是一種預防措施,這也證明瞭她或許並不想那樣的情況出現。”

“…確實如此。”謝無常點了點頭,“這些報告裡的東西也是很久以前的了,我們也很難確認她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說到這裡,戴安娜看向一直在發呆的成香五,神秘兮兮地問道,“親愛的同行,上次咱們說的事有結果了嗎?”

“…哦。”成香五這纔回過神來答道,“沒,她就說自己想過生日。”

“…儘會忽悠人。”白雲仙鼻腔出了口氣,思索了一番說道,“這件事除了她自己,有可能知道的也就她身邊跟著的那個姓董的,薛姨,你知道她在哪嗎?”

“你說那忽悠人的?那家夥神神叨叨的,而且整天板著臉,沒意思得很,不熟。”薛容說著打了個哈欠,“彆的我也不知道了。”

“但你認為她不會成功,也認為我們沒有必要,也做不到去阻止她。”小弗看著她說,“那你知道成崧女士的研究有新進展了嗎?”

“…與我又有何相乾。”薛容聲音帶上了倦意,“既然成崧死了,人走茶涼,她的一切與我再無瓜葛。”

“她的進展是由彆的人完成的。”白雲仙注視著手裡的筆記說,“那些把那玩意當神拜的人如果知道她的行為是為了這,就絕不可能放任這件事發生,而那些人幾乎無處不在…”

說著她頓了頓,泄氣著笑了,“所以她才什麼都不說。”

“…行了。”薛容站起身,“該說的我也說了,你們也該走了。”

白雲仙頓了頓,說,“…我想進礦井——”

“沒可能。”薛容冷聲打斷道,又笑了起來,裝可憐似的低聲說,“仙仙,老闆她會殺了我的。”

“…打遍長江以南無敵手?”白雲仙疑問。

“誒,那不是在沒槍的情況下嘛。”薛容眨眨眼說,“而且那裡頭什麼都沒有,你去是想乾什麼?”

“成阿姨的筆記裡沒有提到明確‘複活成功’的相關資料,但如果我媽想做到,那她至少該見過成功例。”白雲仙扶了扶眼鏡,“我想去那些溫室裡麵看看,薛姨,你現在不讓我進我就自己想辦法,你知道我總有辦法。”

“…仙仙,那裡現在不太好聞了。”薛容委婉地說。

“不不不那裡現在絕對對肺有害吧。”謝無常有些糾結。

“我帶了防護服。”白雲仙指了指自己的箱子,“還有,工具。”

成香五覺得這些東西自己或許聽過。

“請問數量為?”小弗湊上去問。

“單數。”白雲仙笑著說。

“…我勉強不介意穿你穿過的。”小弗說。

“氣囊是一次性的。”白雲仙冷笑。

“你一個人進去?”成香五問,“你進去了死裡頭怎麼辦?”

“…成香五你說話能不能好聽點。”白雲仙扶了扶眼鏡,“我那衣服有專業牽引繩,你們在外頭牽著,我要出事了就給你們打訊號,如何?”

“需要拍攝裝置嗎?”戴安娜貼心地問。

“我當然也準備了。”白雲仙一擡頭。

成香五看向薛容,卻見這人居然就這樣看著她們發起了呆,或許是年紀大了,走這麼長一段路,又想起說起這麼多,她是該累了。

“…嗯?”薛容察覺到視線回過神來,無奈地說,“誒,行吧,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

“哪裡哪裡。”謝無常歎了口氣,“我給您手銬解開吧。”

“也行。”薛容把自己取下的手銬交了過去,“本來我打算自己留著呢,可惜。”

“…這不是我的東西。”謝無常隻能這樣說。

“那麼。”白雲仙突然清了清嗓子,“薛姨,在正式開始準備工作前,我有一件事要確認。”

“嗯?”薛容歪了歪頭,好脾氣地笑著應到,“什麼事情呀?”

“成阿姨當年有沒有明確提及過,那一個體被吸引進石場,是因為那火焰,還是因為石場的磁場環境?”白雲仙一字一句,咬字特彆清晰地問道。

“嗯…問我這個呀…”薛容苦惱地思索著,“好像是說了,那個是被火引——”

“薛容小姐。”小弗打斷道,“請不要用‘好像’這樣模糊化的用詞,請精確一些。”

“誒…”薛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眼罩,“叫我小姐什麼的…”

“你彆打斷她!”白雲仙義正嚴辭地說,“老年人記性不好很正常,而且薛姨又不是專業的,能提供證詞就不錯了,來我們繼續說。”

醫務室暫時安靜了一小段時間為老者提供思考的機會。

“噢。”薛容想了想,繼續說道,“我想起來了,成崧她確實有說過如果不點火的話,那磁場隻會對已經存在於內部的東西產生反應。”

“哈!”白雲仙大笑一聲,攤開手臂展現著自己的得意,“我說了什麼?來,重複一遍,我說過什麼?”

見所有人都盯著她,她清了清嗓子把雙手收起,攤開一隻手朝小弗招了招,“來吧,履行承諾的時候到了。”

“…什麼承諾?”成香五看向小弗,卻見她陰沉著臉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這,都是,因為你。”小弗用手指重重的點了她三下。

被點了三小的成香五感到特彆的莫名其妙。

“願賭服輸啊!”白雲仙繼續招手,“快點啊。”

“啊?”成香五疑惑,看向謝無常。

“看我乾嘛?”謝無常疑惑且鄭重地說道,“我可沒和弗女士溝通過你的問題。”

“…這種情況一般是心虛又想發脾氣哦。”戴安娜眯起了眼睛,“偷拿了糖結果單這顆是空包裝,最後事情還敗露了,這種感覺吧。”

“我懂啊…”薛容沉吟點頭。

小弗當然是沒理這些人和評價,她翻出自己的記事本,背過身去站在角落裡翻了翻,最後停在一麵遞給白雲仙,嚴肅地說,“你隻許到此。”

“憑什麼?”白雲仙不服,“當時你可沒說過還有這限製啊。”

“…你愛看不看!”小弗大為不滿地要收回本子。

“給我。”白雲仙伸手,拿到本子後她先是收起了眼鏡揣在口袋裡,隨即低下頭盯著紙麵,然後,轉身就跑。

門又被踹開一次,打在牆麵上聲音像是炸彈。

“你——”小弗眯著的眼睛都瞪大了,她咬著牙追了出去,但又迅速折返回來拽上成香五出門,“你給我去把她抓回來!”

一出門看,白雲仙就跟腿從沒挨過打一樣,都快跑到山上去了,成香五無奈道,“你自己說好的——”

“你給我去追啊!”小弗急切地威脅道,“不然我就開槍打她!”

在死亡威脅下,白雲仙還是一臉得意地被拎回來了,她雙臂懷抱著冷笑不止,“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你漏氣啊?”拎著她的成香五疑問,另一隻手把那寶貝記事本遞給它的主人。

小弗一把搶過自己的記事本,瞪了白雲仙一眼後反複翻頁確認內容。

“原來如此。”白雲仙站直了,從褲子口袋裡摸出眼鏡再次帶上,“那存在分為兩種,脊椎型與無脊椎型,脊椎型擁有更多思考能力,無脊椎型順環境變化得更快。”

“何等狂妄的理解,那可不是對稱生物。”小弗迅速反駁道。

“那隻是較為恰當的比喻。”白雲仙不滿,“而且你那筆記裡不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嗎?”

“…將未知個體特征生物化以降維進行理解分析是我們家的壞習慣。”小弗不滿地收起記事本,用威脅的語氣說道,“你最好是能帶回點有價值的線索,不然我會想辦法讓你做個難忘的噩夢的。”

說完她轉身朝礦井隧道入口走去,薛容趁她們跑來跑去的時間裡把鐵門開啟了,正和探頭探腦想往裡頭鑽的戴安娜科普注意事項。

“這人心理年齡頂多十六。”白雲仙刻薄地評價道,“和中世紀那些在家裡讀書讀到中年再被放出來教彆人讀書的教師差不多。”

“…那也差不多了。”成香五說。

“什麼差不多?”白雲仙問。

“中年。”成香五說,“她應該五十多歲了。”

當年,成香五看過這人的個人身份卡,一大串英文上她認識的隻有那幾個象征出生日期的數字,年齡和臉一對上就顯得這人像個騙子,但洋人確實長得比較分不出你我她,她後來就也沒太在意。

現在想起來,和薛容一對比,五十多的人確實不該那麼活潑。

“…成香五,你和我說實話,你怎麼認識這個人的。”白雲仙鄭重地問。

“就,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下,大城市裡外國人多嘛…”成香五含糊地說,並在聽者開始罵她之前迅速跑開了。

鐵門內,順沒在工作的傳送履帶向內,礦井隧道很快由規整有序的磚塊鋪砌通道沒入石洞,普通的機器開鑿痕跡被鐵絲網覆蓋著兜起,為行走其中的人保證著最低限度的安全感。洞內沒有風也沒有機器的聲音,但就是吵的,那是一種嘈雜到令人感到煩躁的白噪音,晃頭也甩不掉,但細聽之下卻又消失了。

薛容帶路,在一處三岔口的壁燈後右轉,沿著坡道下行再在三角標記右轉,在一處斷崖式裂開的深淵俯身,反手爬下長梯,落地時轉身便能看到一處緊密鑲嵌在岩壁上的黑鐵石門。入口帶有旋轉式門閥,見之難忘,但若不細看,這扇不起眼的門就會在視線移開後徹底消失。

在眾目睽睽之下,白雲仙背上氣囊,套好純白的防護服拉上拉鏈,並將牽引扁繩交到了幾人手中,自己拎著根探路棍靠近門邊。薛容上前旋開門閥,反手拉開近半米厚的門,邊軸銳響,其後方是另一處隔空間,直徑約三米的長方形內陳列著滿置未點燃蠟燭與帶鏽工具的鐵架。內還有一門,鐵門推之即開,無窗,再之後就是死者的防腐加工站。幾人都帶著口罩離門至少五米遠,但在那門開時,她們都一致屏住了呼吸。

令人遺憾的是,沒什麼特殊的氣味從中湧出。

見那白影沒入門後,為緩解團隊中的緊張氣氛,薛容開始問東問西。

“小妹妹你對這裡還挺熟悉的呢,以前也來這當過記者?”薛容隨意地坐在地上問道。

“我爸媽以前就在這當礦工呢,不過是很久以前了。”戴安娜也坐下了,“我小時候還可能見過您呢,不過現在我不記得。”

“哈哈哈,我以前和現在可大不同了。”薛容爽朗地笑了,聲音回答在岩壁間,“你是怎麼想的呀?當記者,這裡的新聞可不好挖噢。”

“您之前不是說,部分死者家屬沒有太追究嗎?”戴安娜也爽朗地笑著指了指自己,“我就是曾經那個不追究的,但我覺得這對我爸媽很不公平,又想出人頭地,就又追究起來啦。”

“…哦。”薛容一愣,“那你是想追究些什麼呢?”

“…我認為那群人的失蹤與白家相關就一直往這方向查,現在看來,那些活人我們救不了,而屍體則有其它倫理道德管著,輪不到我替它們發聲。”戴安娜用下巴抵著膝蓋,看著地上碎石,說話聲音很輕,“但總有像我這樣的想做些什麼,或者想追究的人的,記者要做的就是把真相帶給她們。”

“我們也差不多。”謝無常緊張地站著,靠在岩壁上說,“我們查的案子一開始線索少得可憐,碰上連環案,抓了個人後纔有了突破,但也不多,不過現在總歸是有所收獲了。”

“案子?”薛容感興趣了起來,“小警察你們還破案呢,是什麼案子呀?”

“森湖二中高中一年級的人在一夜之間幾乎全部去世了,死因與你們工地上那些無頭屍是一樣的。”謝無常說起舊案情還是歎了口氣,“這隻是開始,隨後還有車禍,自殺式襲擊,本地的公安局態度很消極,但我們外地來的,總不能一起消極下去。”

薛容沉默了下來。

“而按照之前的說法,那存在是工會的人藏著,那森湖二中的事情肯定也得追究到工會那群人頭上吧。”戴安娜聲音帶上了些苦惱,“…那群人到底是要怎麼查?那群瘋子為了不留下證據都能自爆誒…”

“…總有辦法的。”謝無常沉聲說。

“是有點辦法。”薛容說,“那些人在十三年前之前都生活在最靠外的那片地方,你們進來時有見過,而且…”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罩,嘴角沒在笑著,“現在偶爾也會有人來,有的隻是一個勁地往洞裡跑,有的,是為了些什麼來的。”

謝無常走上前,蹲下身,握住薛容的手,親切地笑著問道,“能麻煩您一會帶我們去看看嗎?工會的那些人要做的事情我們完全無法理解,但我想,我們還有機會去找找原因。”

戴安娜挪了挪位置,握住了薛容的另一隻手,懇切地請求道,“我知道很多親屬不追究這件事並不是因為她們真的不在乎,而是因為一些更無法解釋的東西。真相就是要存在之後再去評價它有沒有意義的東西,我想您是唯一可以幫助我們的人了…”

“誒,誒。”薛容被困在中間,左右為難。

“薛大隊長。”戴安娜眼巴巴地看著她說,“我小時候要是知道有您這樣風流倜儻又有趣的人在工地,肯定得多來這裡玩的。”

“這樣啊哈哈哈…”薛容臉上的笑容根本壓不住。

相對於這邊的熱鬨氛圍,小弗正舉著望遠鏡,聚精會神地看著門內,不知是在期盼著什麼。

而成香五則是想起了之前與她一同經曆的事,說起來,那也和礦物有些關係。

前因後果相當複雜,但簡單來說也不是不行。

作為殺手,一日,成香五被安排了一項暗殺任務,目標就是小弗,一開始任務進行得很順利,雖然這洋人百毒不侵傷好得特彆快還會讀心,但人一旦活著就隨時隨地會死。小弗同理,她雖然自命不與人類同流合汙,但終究是會死的,而成香五收了定金就要用她的人頭換尾款。

暗殺任務一旦被接下隻有一種情況能取消,那就是確認委托人死亡並無法交付尾款的情況。這也是為什麼她們這一行嚴禁追查雇主資訊,為的就是防止兩邊給自己的人頭加價的尷尬情況發生。

但對小弗來說,秘密和糖果店裡任她挑選的甜點區彆並不大,她隻需要考慮自己是否喜歡,又需要哪些。

一番追查後,小弗勉為其難地為自己的人頭所有權辯護了一番,也就是告訴成香五,交定金的人已經死透,而且徹底破產了。

隱於郊區的一片樹林,地下的煤炭索取新的養分,為此它們願意以珍貴礦石換取植樹肥料,而養林人在將多管閒事的外鄉人懸賞了之後自己就也深陷其中了,連帶那些被小心翼翼埋在土裡的珍貴礦石一起,與根莖糾纏不休,不分你我。

關於這片樹林的後續處理成香五沒有參與,但小弗不肯放手,她掏錢付了剩下的尾款讓成香五護著她繼續查養林人與樹木與煤礦溝通的方式與媒介,重點在後麵,因為她想要。

當然,這也是她一開始被懸賞的原因了。

後來那媒介也確實落到了小弗手裡,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柔軟的,奪人心魄的異色琥珀,裡麵沒有昆蟲被封存,僅有一小枚屬於養林人的舌尖肉,被悉心存放在小蠟木盒裡,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也是香甜的。

是的,成香五嘗了那個東西,那是她不長不短的人生裡第一次理解味蕾原來是這麼用的,但她又不確定,因為她從不知道什麼是甜,也就不能確定,那沁進腦子裡令她陷入瘋狂的到底是什麼,它聞起來就是甜的,那感覺讓頭腦都通透著快樂了起來,又怎麼會是彆的味道?

但小弗說不是,說,你隻是瘋了。

可能是吧,成香五想,現在看來,吃了甜食而高興的衝動一般是無法驅動一個人為了獨占它而想要殺死另一個人的。

貪心的代價就是她丟了一顆珍貴的後槽牙。

“所以你現在才開始重播這段錄影的原因是?”小弗問道,她還凝視著那門縫,但疑問的物件倒顯然不是裡麵的那位。

“懷念年少時期,吧。”成香五說。

小弗擡頭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冷笑一聲,又轉過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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