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兒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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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碗，李娟帶著蘇慈去衛生間，教她怎麼用蹲便池和怎麼洗澡。
“慈兒，你有換洗衣物嗎？”
李娟突然問。蘇慈從布包裡拿出幾件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的，有的地方還洗得發白，布料硬邦邦的。李娟接過衣服，摸了摸布料，心裡更心疼了，她輕輕摸了摸蘇慈的頭：“這些衣服太舊了，明天阿姨帶你去布店買塊布，給你做幾件新的，尤其是內衣，女孩子要多備幾套換洗，這樣才舒服。”
蘇慈點點頭，小聲說：“謝謝阿姨，不用太破費，這些衣服還能穿。”
李娟給蘇慈找了套王磊以前穿的舊衣服，雖然有點大，卻洗得乾乾淨淨，還帶著淡淡的肥皂香。蘇慈洗完澡，李娟拿著布巾幫她擦乾頭髮，蘇慈閉上眼睛，覺得特彆舒服，恍惚間想起模糊記憶裡的媽媽，好像也這樣幫她擦過頭髮，溫柔又親切。“阿姨，你真好。”
蘇慈小聲說，聲音裡帶著哽咽。李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傻孩子，以後阿姨就是你的親人，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晚上，蘇慈躺在軟軟的褥子上，蓋著溫暖的被子，被子上還帶著陽光的味道。上鋪的王磊和王浩在小聲說話，討論著明天要帶什麼零食去學校。蘇慈聽著他們的對話，嘴角不由上揚，很快就在暖意中進入了夢鄉，夢裡她和新家人一起在山裡玩耍，黑石在旁邊歡快地跑著，李大叔和張嬸也在，大家笑得特彆開心。
第二天一早，天還冇亮透，蘇慈就被生物鐘叫醒了，她以前在山裡，天不亮就要起床找野果、設陷阱，早就習慣了早起。她輕手輕腳地起床，生怕吵醒其他人，連鞋子都冇敢穿，光著腳走到廚房。她想起昨天李娟教她的辦法，小心翼翼地打開煤爐，添了塊煤，把水壺放上去，燒了點熱水。然後她從布包裡拿出林薇給她的書，坐在客廳的八仙桌旁，認真地看起來。書裡的字她大多認識，偶爾有不認識的，就用鉛筆在旁邊做個小記號，想著等李娟起床了問她。
李娟起床後，看到客廳裡的蘇慈，很是詫異：“慈兒，你怎麼起這麼早？天還冇亮透呢。”
當她看到蘇慈手裡的書時，更是驚訝。昨天晚上，王群跟她說過蘇慈冇上過學的事，冇想到蘇慈這麼好學，還自己看書。李娟的眼神更溫柔了，她走到蘇慈身邊，看了看她手裡的書：“這是你林姐姐給你的？”
蘇慈點點頭：“嗯，林姐姐說讓我多讀書，以後能去城裡上大學，像她一樣。”
李娟摸了摸蘇慈的頭，心裡暗暗想：一定要儘快幫孩子辦理入學手續，不能耽誤了她的學習。“慈兒，等會兒阿姨去學校問問校長，爭取讓你下週就能上學，跟浩浩一個班，這樣你們還能一起上下學，好不好？”
蘇慈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點頭，聲音裡滿是激動：“謝謝阿姨！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不會讓你失望！”
王群起床後，吃了李娟做的早飯，玉米粥和白麪饅頭，還有一小碟鹹菜。他走到蘇慈身邊，摸了摸她的頭：“慈兒，叔叔要回營區了，你要好好聽阿姨的話，好好學習，叔叔有空就來看你。”
蘇慈點點頭，小聲說：“叔叔再見，你要注意安全，彆受傷。”
王群笑了，轉身離開了家，李娟和蘇慈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巷口，晨霧還冇散儘，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走，慈兒，阿姨帶你去布店，給你做新衣服。”
李娟牽著蘇慈的手，走出家門。陽光灑在她們身上，溫暖而明亮，路邊的月季花已經開了，粉的、紅的，好看極了。
“慈兒，咱們先往東邊走，這條‘東風街’是咱們這兒最熱鬨的地兒，布店、書店、點心鋪都在這兒，以後你想買東西，或是放學回來，順著這條路走準冇錯，記著路口那棵老樹，看見它就快到家了。”
李娟放慢腳步，指著前方的街道，耐心地給蘇慈劃著
“認路標記”。
蘇慈好奇地睜大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世界：街道兩旁的紅磚房整齊排列，門口掛著的木牌上，“國營東方紅布店”“工農書店”“為民點心鋪”
的紅漆字在陽光下格外顯眼，有的木牌邊緣還沾著點白灰，透著生活的煙火氣。路上的自行車
“叮鈴鈴”
穿梭不停，車後座有的綁著鼓鼓的布包，有的載著揹著書包的孩子；推著平板車賣菜的大爺吆喝著
“新鮮白菜、蘿蔔”，車上的蔬菜還沾著晨露，綠油油的透著新鮮，讓她想起山裡剛摘的野菠菜。
“前麵那家就是布店，咱們先給你選塊軟和的布做衣服。”
李娟拉著蘇慈走進
“東方紅布店”，店裡的貨架上疊滿了各色布料，藏藍色的卡其布摸起來厚實耐磨，淺粉色的細棉布軟乎乎的像雲朵，還有印著小藍花的府綢，花紋精緻得讓蘇慈忍不住多摸了兩下。
“同誌，給孩子挑塊做衣服的布，要耐穿又舒服的。”
李娟笑著跟櫃檯後的售貨員打招呼。售貨員是個紮著麻花辮的姑娘，熱情地拿出幾匹布：“這卡其布最適合孩子穿，抗造還耐臟；這細棉布是新到的貨，軟和得很，做內衣貼身穿剛好。”
李娟拿起淺粉色細棉布，在蘇慈身上輕輕比了比：“慈兒，你摸摸，這布貼身穿不紮人，喜歡這個顏色不？”
蘇慈點點頭，指尖蹭過布料，比她以前穿的粗布軟太多了，心裡悄悄想著：原來城裡的衣服布料這麼舒服。
李娟又選了塊藏藍色卡其布和淺灰色棉布：“卡其布給你做外套，上學穿耐臟；灰色棉布做褲子，配著外套正好。”
接著，她帶著蘇慈走到旁邊的鞋帽櫃檯，挑了雙黑色千層底布鞋，鞋底納得密密麻麻的，針腳整齊得像畫出來的：“試試合不合腳，這鞋是手工納的，走路不磨腳，比你以前的鞋舒服。”
蘇慈坐在小凳子上穿上鞋，腳尖剛好頂到鞋頭，走了兩步穩穩噹噹，忍不住笑了，這是她第一次穿這麼合腳的新鞋。
從布店出來，兩人又去了
“工農文具店”。李娟給蘇慈選了個藍色帆布書包，上麵印著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的白色字樣，邊角還縫著加固的線，結實又好看；又買了幾本帶格子的練習本、兩支裹著紅漆的鉛筆，還有一塊方方正正的橡皮。“以後上學，就用這個書包裝書和練習本，丟不了。”
李娟把書包遞給蘇慈，蘇慈緊緊抱在懷裡，書包上的帆布帶著淡淡的油墨香，這是她第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書包。
路過
“為民點心鋪”
時，香甜的味道飄進鼻腔，蘇慈忍不住停下腳步。李娟笑著拉她進去，買了一斤桃酥和四個糖糕，用油紙包好遞到她手裡：“給你當零食，下午寫作業餓了就吃一塊，彆一次吃太多，省得牙疼。”
蘇慈抱著油紙包，桃酥的甜香透過紙滲出來，她以前隻在過年時吃過一次桃酥，還是李大叔省下來給她的，現在手裡捧著這麼多，心裡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
回到家，李娟把布和生活用品放在八仙桌上，從抽屜裡拿出兩份試卷：“慈兒，這是三年級的語文和數學試卷，你試著做做，阿姨摸摸你的底，也好知道你上學後該從幾年級開始。”
蘇慈接過試卷，指尖捏著紙邊有點緊張，卻還是認真點頭，坐在桌前拿起鉛筆，一筆一畫地開始答題。
李娟搬來家裡的
“蝴蝶牌”
縫紉機，放在客廳角落，又拿出軟尺給蘇慈量尺寸：“肩寬，腰圍，褲長……”
她一邊量一邊把數字記在紙上，動作熟練得像做了千百遍。量完尺寸，李娟拿起剪刀裁剪布料，“哢嚓哢嚓”
的聲音裡，布料很快變成了外套和褲子的形狀。她踩下縫紉機踏板，機器
“嗡嗡”
運轉，針線在布料上飛快穿梭，蘇慈偶爾擡頭，隻見李娟的手靈活地調整著布料，不一會兒，一件外套的雛形就出來了，針腳整齊得像用尺子量過一樣。
蘇慈低頭認真答題，遇到不認識的字就先空著，等答完其他題再回頭琢磨。她寫字格外認真，筆畫儘量寫得橫平豎直，就算寫錯了，也會用橡皮輕輕擦掉，再重新寫一遍，生怕卷麵不整齊。等她把語文試卷答完，擡頭一看，李娟已經把外套和褲子都做好了，正拿著淺粉色細棉布做內衣。
“阿姨，你做衣服好快啊！”
蘇慈驚訝地說。李娟擦了擦額頭的薄汗，笑著說：“阿姨年輕時候跟你姥姥學過做衣服，做了十幾年，早練熟了。你接著答數學試卷，阿姨把衣服洗了晾起來，明天就能穿。”
她把做好的衣服放進搪瓷盆，倒上溫水和肥皂，輕輕搓洗著領口和袖口，然後把衣服晾在院子的晾衣繩上，風一吹，衣服輕輕晃，像在跟蘇慈打招呼。
等蘇慈答完數學試卷，李娟也剛好晾完衣服。她拿起試捲開始批改，語文試捲上，除了
“蜿蜒”“灌溉”
兩個難寫字寫錯了，其他題全對；數學試卷更隻錯了一道複雜的應用題。李娟越改越驚喜，忍不住摸了摸蘇慈的頭：“慈兒，你太厲害了！冇上過學卻有三年級水平，真是個好苗子！以後阿姨再幫你補補難點，肯定能跟上班裡的進度，說不定還能考前三名！”
蘇慈聽了，臉頰有點發紅，這都是林姐姐他們教她認字、她自己在山洞裡用木炭練字的結果，現在得到認可，比吃了糖糕還甜。
下午，李娟收拾好蘇慈的戶籍證明、王群寫的情況說明，帶著材料去了派出所。戶籍民警是個戴眼鏡的叔叔，仔細看了材料，又登記了蘇慈的資訊，很快就辦好了戶口。看著戶口頁上
“蘇慈，住址：市第一小學教師家屬院
3
排
5
號，與戶主關係：養女”
的字樣，李娟心裡鬆了口氣，以後蘇慈就是這個家的正式一員了。
從派出所出來，李娟又去了市第一小學，找到校長辦公室。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教師，戴著圓框眼鏡，說話溫和又親切。李娟把蘇慈的情況和試卷遞過去：“校長，這孩子冇上過學，但自己跟著知青學過，現在已經有三年級水平了，您看能不能讓她插班到三年級？”
校長翻看了試卷，又聽李娟講了蘇慈在山裡的學習經曆，點點頭：“冇問題，下週一就讓她來上學，插班到三年級二班，跟你家浩浩一個班，互相還能有個照應。”
李娟拿著入學通知書，腳步輕快地往家走。剛進院門，就聞到一股蘿蔔湯的香味，走進屋一看，蘇慈正站在灶台邊，踮著腳往鍋裡攪蘿蔔絲，案板上還放著切好的白菜，黑石蹲在旁邊，乖乖地看著她。
“慈兒，你怎麼自己做起飯了？”
李娟又驚訝又心疼。蘇慈笑著回頭：“阿姨，我看你一直冇回來，想著你肯定餓了，就學著你的樣子煮蘿蔔湯，還切了白菜，等你回來炒。”
李娟看著蘇慈沾了點麪粉的臉頰，還有她熟練攪動鍋鏟的樣子，心裡滿是欣慰，這孩子不僅聰明，還這麼懂事，真是上天送來的寶貝。
晚飯時，李娟把戶口辦好、下週一就能上學的事告訴蘇慈：“以後你跟浩浩一起上學放學，有不懂的就問老師，也可以問浩浩，或者問阿姨。”
蘇慈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點頭：“謝謝阿姨！我一定會好好學，不偷懶！”
吃完飯，蘇慈主動收拾碗筷，把碗碟洗得乾乾淨淨，擺回碗櫃時還特意按大小排好。
晚上，蘇慈躺在床上，懷裡抱著新書包，想著下週就要走進教室上學，心裡又興奮又期待。她摸了摸床頭疊好的新衣服，又想起李娟溫柔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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