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與月不相逢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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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越大,像刀子一樣捅在裴宴山的身上。
隔著雨幕,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但他依舊死死地盯著老宅的窗戶。
他看到二樓,他們曾經臥室的燈,亮了起來,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那盞燈,熄滅了。
接著,門縫中透出的光,也不見了。
門外的頂燈,最後閃爍了一下,歸於黑暗。
整個老宅,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收攏了所有的光芒,將裴宴山這個人,連同他的罪孽,他地悔恨,徹底地驅逐到無邊無際的冷雨中。
她連最後一點光,都吝於給他了。
世界,隻剩下一片濕冷和黑暗。
裴宴山跪在雨裡,感受著身體逐漸失溫,冰涼的雨滴落在身上,麻痹了感官。
唯一的知覺,就是右手斷指處,持續不斷的劇痛,和胸膛那處,空落落的絕望。
身上的痛苦和心碎最終耗儘了裴宴山最後一絲力氣。
太陽剛剛從天邊升起時,裴宴山終於意識模糊,昏倒在了老宅外濕漉漉的台階上。
皺巴巴的西裝穿在身上,滿身是泥土和雨水的混合,任誰也不相信,這會是一個月前,隻手就能讓澳城風雲變動的裴宴山。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不輕不重的踢踏感從他小腿傳來:“喂,換個地方死,彆弄臟了小姐的家。”
裴宴山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原來是他,那個在大門和他鬥嘴的人。
他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天光大亮,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卻驅散不走他身上的寒氣。
裴宴山掙紮地想坐起來,可因為渾身的痠痛失敗。
他的喉嚨上下滾動,聲音沙啞地開口,微微揚起了頭:“我好歹是月堂曾經的丈夫,你算什麼?”
那男人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咧了咧嘴:“昨天不是已經簽了協議嗎?你還在癡心妄想些什麼呢?況且——”
他頓了頓,半蹲下來,和裴宴山目光相接,麵含嘲諷:“我至少不會把她逼到絕境,更不會連保護她都做不到。裴宴山,你也就是出現的時機好了一點,在小姐情竇初開的時候遇到了他,我要是那時就跟在她身邊,一定會做得比你更好!”
裴宴山呼吸一滯,卻仍不死心,“她還是在意我的,不然,他威懾麼不乾脆在海島上就讓人殺了我?她還把我叫回來,逼我簽離婚協議,她的心中一定還有我”
“蠢貨,彆在這癡心妄想了,”男人毫不留地打斷他的自欺欺人,“你以為她不想永絕後患?要不是這次交接這麼倉促,在麵對你舊部時,又元氣大傷。她剛剛重新掌權,根基還不穩。澳城裡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她,她不得不按照明麵上的程式,維持表麵上的平穩過渡。不然,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在這裡說夢話?”
男人的聲音在裴宴山的腦中不斷迴響著,混沌的大腦瞬間清明!
裴宴山終究是當了這麼多年的話事人,對危險有幾乎本能的嗅覺。
是了!
他之前被接踵而來的打擊弄得無法思考,甚至忽略了最顯而易見的事實。
虞月堂如此雷厲風行地奪權,不符程式,必定會引起內外勢力的覬覦,想要趁虛而入,她現在的位置,仍在搖搖欲墜。
她逼他簽離婚協議,不僅僅是為了和他斷絕關係,而是不想留下把柄,避免他成為其他勢力來攻擊她的藉口。
不殺他,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不能!
至少現在,他的死亡,會給她帶來更大的麻煩!
想到這裡,裴宴山猛地抬頭,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有人想要對她不利?”
對方彷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臉色一變,冷哼一聲道:“不管怎麼樣,這都不關你的事!你要真為小姐好,就彆再糾纏她。找個地方一邊呆著。”
說完,那男人不再理會裴宴山,轉身,大步走向那扇不知何時敞開的大門。
“哢噠”大門再次關閉,將裴宴山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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