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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114章 浪蕩明光 不二道人入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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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蕩明光

不二道人入輪迴。

羅酆山大帝話音一落,

數不清的半身陰鬼,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長得像人的不像人的,全都一鬨而上。

將酆都大帝和碧桃密密實實包裹在其中。

碧桃感覺到自己的臉不知道被哪個色鬼冰涼涼地親了一口時,趕緊試圖調動體內仙靈,想把這些色膽包天的色鬼衝開。

但她是九天仙位,而且離魂下了幽冥,魂魄之中並無仙靈可以調度。

“好俊俏的小女娘啊,快讓姐姐親一口!”

“她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好香……她一定就是我等待多年的蓮兒!”

碧桃感覺到身上如有千斤重,

被一群前赴後繼的色鬼,困得動彈不得。

她看向酆都大帝,原本是指望著他施以援手。

結果酆都大帝被圍攏得更加密實,

他盪開的鬼氣把這些鬼衝開了片刻,

但因為太輕柔,攻擊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很快就又被裹住。

酆都大帝此刻滿臉都是被鬼親過後的或鮮紅,

或青黑的唇印。

連身體盪出的濃鬱鬼氣也被瓜分一空,

不像是驅趕他們,倒像是餵養他們……

碧桃:“……”

碧桃眼看著一個男鬼,

噘著嘴都要親到她嘴上了,想到明光那個醋罈子要是知道,

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

情急之下,

她心念一動,

胸腔之中的眾生之心驟然大亮。

周遭的陰風受到召喚而來,在碧桃身邊捲起了陰氣漩渦。

將那些纏繞在碧桃和酆都大帝身上的色鬼,儘數捲入了漩渦之中——沖天而去!

酆都大帝周身一輕。

發現竟然是碧桃調動陰氣,表情不見幾分得救的放鬆,

反倒一反常態嚴肅起來。

他皺著眉,急急開口道:“你怎麼能調動陰氣——彆殺他們!”

碧桃已經拉著他,衝向了這一條路的儘頭,徑直跳入下一重街道。

酆都大帝甩開碧桃,看向那些被卷在漩渦之中的色鬼,聽到他們的尖叫之聲很快消失,那陰氣漩渦並冇有將他們攪碎。

而是輕柔地把他們像柳絮一樣吹向四麵八方。

待到將他們都送遠,陰氣漩渦原地轟散,那些陰氣也因為無主召喚,散在了風中。

酆都大帝見狀,表情總算是鬆了下來。

他看向碧桃胸腔之中的眾生之心,那心臟已經重新和魂魄融為一體,看不到方纔能調動陰氣急速聚攏之威。

“原來你將那個玄門老祖騙得心甘情願消磨掉意識,得到了這顆眾生之心,竟然還有如此效用。”

酆都大帝神情冷肅下來,身上的少年頑皮之氣,就像那被陰風捲走的色鬼一樣,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看著碧桃,喜怒難辨道:“你是我見過第一個敢在幽冥動用陰氣的仙位。”

碧桃拱手,恭敬道:“小仙無心擾亂幽冥秩序。”

“剛纔一時情急……在此之前,我也不知我還能召喚驅策陰氣。”

“我當初費儘心機地從星界玄門老祖那裡騙過這顆心來,為的是其可以幾經幽冥而不死不滅之效。”

“帝君也知道,仙位行走萬界……稍微持心不正,沾染因果,很容易就死了。”

“這顆心名為眾生之心,之所以能在幽冥之中發揮效用,想來是這冥界芸芸眾鬼,亦是人間芸芸眾生吧。”

碧桃是真心實意地這樣覺得。

酆都的喧囂鼎沸,光怪陸離,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冰冷沉鬱。

縱使怪誕奇異,但這裡的一切,自有一番超脫生死的生機勃勃。

這裡是亡者的歸宿,亦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盛世。

碧桃站在此地感歎也驚歎,懷揣著對萬界輪迴中轉之地的敬畏之心,被其宏大與秩序所震懾。

因此碧桃態度格外謙卑,語調更是誠懇不假。

她並冇有因為酆都大帝之前表現得多麼平易近人,就真的覺得他是一位可以隨便冒犯之人。

能擔任這萬界九幽之主,而且連任上萬年。據說若非上清境有仙君召他過去,他絕不會趕在競賽的當口卸任酆都大帝之職。

他站在碧桃的對麵,凝視著這個膽敢當他麵召喚幽冥陰氣的仙位,神色晦昧,惡鬼之眼幾明幾滅。

不過片刻後,他不知道哪根笑筋被戳到了,又開始笑起來。

“哈哈哈你真是有趣……”

“我喜歡你那句眾鬼亦是眾生。”

“也喜歡你對那些色鬼手下留情。”

他轉身繼續帶路,同時聲音輕快地為碧桃解釋。

“酆都的色鬼又叫癡鬼,乃是這世間一切愛而不得,得而又失,心崩意毀,執念難消的癡男怨女所化。”

“羅酆山容納一切無處可去,殘缺不全,無可轉世的冥鬼。”

就算是酆都大帝本人,也不會為了掙脫這些執念殘魂,以陰氣擊殺。

他說:“親幾口就親幾口吧,也不會掉塊肉……”

酆都大帝轉身看著碧桃說:“他們本來也已經是殘魂了,若是碰巧將你我認成了‘歸來愛侶’,得以消除執念,甘願散去,豈不美哉?”

好一個以身飼鬼,割肉喂鷹……

碧桃再度躬身,麵無表情地誇讚道:“帝君大義。”

“噗哈哈哈哈……你怎麼和天界養出來那太子一樣一板一眼的?”

“按理說你的性情不至於如此,難道是怕我?”

碧桃心說禮多人不怪吧。

在人家的地盤跟著人家的帝君,她還動了陰氣。這位羅酆山帝君方纔的表情多可怕,恐怕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碧桃心有餘悸,若是自己方纔動用陰氣時,對那些色鬼起了殺心,她今晚還能不能回到天界都是個問題。

幽冥的所有冥鬼皆以濁氣為食,濁氣激化五陰熾盛,色受想行識一律無可自控。

碧桃一開始有些意外羅酆山大帝性情跳脫,但稍微一想,就覺得隻有這樣才合情合理。

他身在幽冥數萬年,恐怕從不知道什麼叫平心靜氣,自克自束。

嗔笑怒罵,生殺予奪,皆在彈指之間。

碧桃自然要謹慎對待。

大概是她後來表現得太“刻板無趣”了,開口之前總要先行禮,羅酆山大帝有些悻悻,冇再和碧桃多說些什麼。

帶著碧桃又跳過數重街道,一直跳到了一座幽冥磷火照耀不見的橋麵。

這裡身著甲冑的陰兵已經隨處可見,數不清的日夜遊神黑白無常,手持哭喪棒,牽著鎖鏈,引著長長的輪迴往生的魂魄。在蛛網一樣盤結的橋麵上穿梭。

若說之前那交錯的喧鬨之境,為收容萬鬼的都市,生機濃厚。那麼這裡,便是純粹的陰兵駐紮之界,到處肅穆森嚴。

碧桃跟在酆都大帝的身後,一落地,就有數不清的視線朝著她的方向看來。

猩紅的鬼眼,在這光線不甚明亮的空間之中,像蟄伏在各處,覬覦血肉的凶獸。

“帝君。”有牽著魂魄的無常鬼官路過兩人身側,恭敬地對酆都大帝行禮。

酆都大帝也已經完全收起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樣,行走在路上凶威赫赫,鬼氣淩霄。

碧桃有些好奇亂瞟的眼睛,不慎同那借路的無常鬼官對上了視線。

他正看著她,見她望過來,勾著唇笑了笑,手裡拋了下哭喪棒。

登時碧桃隻覺得暗香盈麵,望入他那雙黑淵一般的眼底,神魂一顫。

碧桃被那無常鬼官慘白的麪皮也遮不住的風流俊美給迷得腳步一頓。

她恍惚間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幽冥鬼官,而是風月無邊的——明光。

可是碧桃自認不喜歡男子作風流之態,看著這樣的明光,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動腳步。

“明光”對著她笑得浪蕩不羈,唇紅齒白,他那總是威嚴的壓著狹長雙眼的長眉,挑了起來,金瞳眼波流轉,充滿了勾引的意味。

碧桃生平第一次明白何為色授魂與,下意識向前邁了一步。

好像隻要“明光”再朝她勾一勾手指,碧桃就能義無反顧地跳進忘川裡麵遊過去找他。

走在前麵的酆都大帝,察覺到碧桃不慎被他的下官所迷,回過頭看了一眼,有些幸災樂禍。

他感覺到自己的禁製被那天界太子給弄出個洞來,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的女人被鬼迷會做何感想。

而此刻的九天之上,明光費儘了九牛二虎之力鑽入了酆都大帝的禁製。

走到了碧桃身邊一看,她周身皆受到濁氣浸染,睜著眼睛,眼中灰濛一片——顯然是被鬼所迷。

明光登時七竅生煙,那酆都大帝本就不是什麼莊重之人。

整個幽冥鬼官儘皆五陰熾盛,就冇有什麼莊重之人可言。

千萬彆是帶著碧桃的魂魄,去什麼不乾不淨的地方了!

明光立刻坐在碧桃身側,擡手結印,一連數道清心醒神的陣法罩下去。

雖然小桃枝魂魄不在,但生魂離體時,身魂是相連的,總能有點作用。

而且小桃枝濁氣滿身,讓明光無法忍受。

碧桃察覺到細微的清心醒神之術,立即就像是窺到一絲天光的飛蛾,迅速撲了過去。

眨眼之間,她恢複些許神智。

心有餘悸按著心口,明光風流無邊的樣子,差點把她魂兒勾走了。

果然無論明光是什麼樣子,她都會喜歡。

碧桃人站在橋上,橋身微微搖晃著,橋下是幽藍色的,無邊無際的忘川之河。

而橋的兩側,憑空燒著幽冥業火,讓橋下的水中嘶叫的殘缺魂魄,無法攀爬而上。

碧桃神思還有些混沌,為了更快清醒過來,竟然伸手去烤業火。

那迷惑她的無常鬼官就是逗小孩子玩兒,他們都認識碧桃,全賴兩位地煞鬼王晝夜不停地宣傳他們的好女兒。

此刻那鬼官早已經牽著投胎的魂魄走遠了。

酆都大帝等著碧桃醒神,見她為了甦醒不惜烤業火,出手阻攔。

“你這膽子未免包天,縱使你持身端正,一生所做之事皆光明磊落,你又能保證你未曾影響過任何人,未曾牽動過因果嗎?”

“業火燒身,你若因果纏身,就連我也撲不滅。”

碧桃卻一臉“大夢初醒”的散漫,說道:“冇事的帝君,你忘了我曾在冥界做了四十年的輪迴橋嗎?”

“那時我下麵就是業火,幽冥無光,我全靠業火取暖照亮。”

業火還能烤爹爹們給她自人間帶回來,已經冷了的豬蹄呢。

可香了。

這一次就連酆都大帝,表情也微微一滯。

好好好。

真是好一個妄人!

等到碧桃烤精神了,兩個人繼續趕路。

酆都大帝問碧桃:“你剛纔在那無常鬼身上看到的是誰?”

要是旁人,歸天之後可就熱鬨嘍。

碧桃對長輩說這些,難得有些羞赧,但也不曾隱瞞道:“是我心上之人。”

“那天界太子?”

碧桃點頭。

而此刻,為碧桃清濁氣的明光,利用陣法將濁氣吸出碧桃的身體,投在地上。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迷住了碧桃!

然後明光滿臉冷厲,卻迎麵對上了濁氣彙聚而成的自己。

那個濁氣凝化的“自己”,甚至對他拋了個媚眼。

頃刻間明光表情難以言喻。

他知道小桃枝好色,或許是看到了什麼絕世美人,一時見獵心喜。

可她……她竟然能被這樣的“他”迷惑住。

她究竟是多喜歡他這副皮相?

殊不知他和碧桃,兩個人對情感的認知是顛倒的。

明光總以為是因為他長得這副模樣招小桃枝喜歡,小桃枝纔會喜歡他。

而碧桃是因為明光是明光,無論他什麼模樣情態,都喜歡。

但無論怎麼顛倒,驢唇和馬嘴還是對上了。

明光揮手催動金靈,擊散那濁氣幻化出來的風騷入骨的自己。

閉著眼睛繼續給碧桃滌盪身體,耳根的紅卻一路燒到衣襟之中。

而此刻的碧桃,也紅著臉蛋,跟隨在酆都大帝身後。

終於走到了九幽宮之前。

碧桃擡起頭,威嚴的匾額近看字跡越發狂放,猶如活物盤踞其上。

而這九幽宮的壁畫精美,乍一看,印刻著十八層地獄受刑圖。

但是隨著碧桃靠近,她發現那“受刑圖”根本就不是壁畫。

那是隨時隨地在變化的,栩栩如生的影像,倒映的乃是幽冥之中真實的十八重煉獄之景。

酆都大帝才邁上了一層台階,殿內就有人迎了出來。

“乖女兒!”

碧桃舉目望去,正見迎出來的是白墮!

“爹爹!”碧桃見了熟悉的親人,總算是剝去了一路上戰戰兢兢,激動地朝著白墮衝過去,張開雙臂,乳燕投林般撞入白墮懷中。

碧桃站在台階之下,圈住了白墮腰身。

雖然對她來說,競賽剛剛結束,和爹爹分彆也冇有幾天。

但這冥界她是第一次來,半路上被酆都大帝蓄意嚇唬了一圈,橫遭色鬼揩油,又被無常鬼官猝不及防地施展了**之術。

現在魂魄還是掙脫了迷幻後的虛軟,陌生的環境之中見到熟悉的人,她真的很難不依賴。

況且最重要的是,碧桃雖然冇來過主冥之界,卻也知道她因何在此“出名”。

碧桃需要表現得非常乖巧親熱,好讓把她找來這裡的爹爹們,不在同僚麵前丟臉。

白墮站在台階之上,抱住自己的乖女兒,大掌按在她的頭頂摩挲。

殿內數不清的同僚,周遭數不清的陰兵都看著他們。

白墮心中傲然。

怎麼樣,他冇撒謊,他的女兒就是很美很可愛,和他的感情也非常好!

濁賢也迎了出來。

他先對著酆都大帝躬身拱手:“有勞帝君接引。”

酆都大帝擺了擺手:“嗐,我不去你們托個夢,她其實自己也能摸過來。”

“你們這個女兒不簡單,能調動幽冥陰氣,連色鬼都能掙脫。”

濁賢聞言一怔。

殿內其他豎著耳朵聽,瞪眼睛朝這邊看的鬼官們,聞言俱是神情各異。

天界仙位能調動幽冥陰氣?!

這可真是聞所未聞!

碧桃從白墮的懷中側身,看到了濁賢。

鬆開白墮,又去濁賢身邊。

“濁賢爹爹。”碧桃叫道。

濁賢摸了摸碧桃的腦袋說:“路上碰到色鬼了?”

碧桃笑著說:“嗯,就幾個,用風吹跑了……”

三個人親親熱熱地站在門口說了好一會兒話,主要是碧桃滿足兩個爹爹“炫耀女兒”的**。

這才進入了九幽宮內。

這宮殿外表看上去恢宏無度,直聳天際。

進入其中,實際上並冇有碧桃想象中的那麼宏偉廣大。

但是正在碧桃疑惑,這麼窄小的空間,如何承受得住萬界生靈輪迴之際——碧桃的目光被宮殿各處擺放的,數不清的桌子給吸引過去。

桌子上是如同凡間主帥軍帳之中纔會有的“沙盤”,並不是真的沙盤,其形狀正是等比縮小無數倍的酆都。

交錯的無儘的橋麵和燈火,熱鬨生活在其中的冥鬼,井然有序行走在其間的陰兵,乃至牽著魂魄路過忘川的引魂鬼官……都纖毫畢現。

碧桃立刻就意識到,這些不是沙盤,而是上古古籍之中記載的那些能容納一界的芥子!

而這放置著芥子的桌子,在整個九幽宮數之不儘,桌子上麵的微縮的酆都與冥鬼,更是多如螻蟻沙礫。

各路鬼官皆圍在這些桌子旁邊忙活著。

有人擺弄桌上芥子之中,猶如“沙礫”一般的陰兵。

也有人化為陰氣,鑽入這些芥子之中,成為“沙礫”本身。

碧桃興奮得呼吸都放緩了,天界需要靠星漢輪轉陰陽晷為媒介,需要仙位領公職行走下界,才能明晰星界所發生之事。

但是這幽冥萬界,卻儘皆微縮在這九幽宮的芥子之中——萬界輪迴,儘在眼底,陰兵鬼官,儘在掌握!

“怎麼樣?”

酆都大帝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碧桃身邊,指著這些芥子,揮手正如人間排兵佈陣的軍中主帥。

“好玩吧?”

碧桃這次冇顧得上什麼禮數週全“嗯嗯嗯”地點頭,滿臉笑意。

但是很快她又由衷地產生了一個疑問。

“可既然萬界幽冥,一目可見,又為何會出玄門老祖那一界,輪迴橋都斷裂千年,也未能發現的錯漏?”

整個九幽宮驟然一肅。

正在處理公職的鬼官,動作一凝。

有剛剛從芥子裡麵出來的鬼官,聽到了碧桃這句話腳底一滑,直接坐了個大腚墩。

心驚肉跳地想,這天界的仙位也太狂妄了,雖然是個玄仙,也實在不夠看,跑到他們冥界還敢口出狂言?

碧桃這問話簡直像在詰問酆都大帝。

就連她兩個爹爹都表情一繃。

但是因為碧桃的神情明澈,並無半點冒犯和詰問之意,隻是純粹的好奇。

酆都大帝大炬這一路上也知道碧桃確實是個彆具一格的妄人。

竟也冇覺得她冒犯,而是隨手在桌子上撈了一把。

他掌心沙碩滾滾,從指縫流走。

對她說:“萬界儘在眼底不假,但我手中這就是數萬星界。”

“你覺得我等如何才能時刻發現,這其中一界之危?”

提起這個,酆都大帝甚至有些抱怨之意,上古劃分天地,星漢輪轉陰陽晷分到天界,隻給他們一些芥子擺弄,實在是厚此薄彼。

他語帶諷刺:“幽冥又不像天界有個隨時承接蒼生意誌,監測各界的星漢輪轉陰陽晷,還有個不吃不喝整天就知道到處外放意識,窺伺天地的帝君。”

況且冥界鬼官更疊如流水,人人私慾難抑,職位越高越難保持理智,確實極其容易滋生陰晦鬼祟之事。

這也是酆都大帝數千年前自請分割而治的原因。

冥界根本達不到天界的那種要求,對鬼官來說,天界的刑罰過於酷烈。

要一群色受想行識無法自控之人,不夾帶任何的私心為蒼生奔忙,這不純虐待嗎?

幽冥鬼官皆為萬界凡人死後擔任,他們又不是天道衍生出來的那些隻知道乾活的“驢子”。

不過酆都大帝想到驢子們要“造反”,天界恐怕也安寧不了多久,而他麵前這個小仙就是掀起這場風暴的根源。

他等著看天界的笑話,又開始愉悅起來。

想到到時候天界那些老古董,相互毆打,把對方的人腦袋打成狗腦袋的樣子,他嘴角都勾了起來,連帶著看碧桃也極其順眼。

他笑得實在不懷好意。

碧桃冇接話,心道原來天冥兩界,各有千秋。

怪不得帝君青冥不動不言,終日守晷,不下重霄六禦台。

他是時刻都在散識於萬界,以便隨時獲知星界之危。

鬼官們見酆都大帝冇有動怒,還笑起來了,眾人都鬆了口氣該做什麼做什麼。

白墮上前一步轉移話題。

站在碧桃身邊,指著芥子上的一處,對碧桃道:“一會兒帶你去那裡。不二道人樂君雅的魂魄,會在那一界輪迴轉世。”

白墮說:“你歸天之後,我與濁賢打開了你留下的儲物袋。”

白墮看著碧桃,滿臉不讚同說:“你這孩子,那麼辛苦積攢功德,為何要平白無故地送給旁人?”

同僚們雖然都忙著處理公職,但是有人聽到了,忍不住翻白眼。

甚至有鬼官出聲嘲諷:“白墮你行了啊,少在那裡得了便宜又賣乖!”

“就是……”有人附和,“閻羅你都當上了,還在這酸誰呢?趕明兒個我也去九天認個閨女!”

“哈哈哈哈……你當仙位誰都搭理我們這些鬼官?”

“當初養這位‘仙子’的時候,你又不是冇有參與抽簽……”

一行人嘰嘰喳喳地相互數落。

手上忙著的公職卻冇有耽擱。

說話間,又好幾撥引渡魂魄的鬼官進來,徑直化入某個芥子之中。

一切都顯得那麼愜意散漫,卻有井然有序。

白墮等著同僚都酸夠了,這才繼續說:“當時你留下的袋子裡麵,除了功德之外還有一張紙條,說讓我與你濁賢爹爹,去無上劍派替你接不二道人,為她塑魂轉世。”

“如今她塑魂成功了,我和濁賢想著,一定要叫你下來看看她輪迴。”

當時碧桃留下的那儲物袋裡數百萬功德,並不都是給兩位爹爹的。

她始終冇有忘記不二道人樂君雅。

那畢竟是她的孃親。

她看似未曾應“求不得”之劫,到流星甘願赴死,也冇有問過他不二道人的下落。

她不問,流星也冇有提起,那麼不二道人就不會被作為“挾製”碧桃的傀儡。

不二道人就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碧桃早就猜到了不二道人恐怕凶多吉少。

那時候她為了哄騙衛丹心和她好,原本隻準備了誓心石。

剩下的那食盒裡麵的脂膏,促成兩個人真正成事的一些東西,都是不二道人準備的。

一個母親,在什麼情況之下纔會為了完成自己女兒的願望,準備那些東西?

她突然離開門派,留字條說去找“樂清瑤”的爹爹。

可是若她當真對那個男人難以忘懷,按照不二道人和碧桃肖似極高的性情,會把他綁進山中囚禁到老的。

後來衛肖和流星各執一詞,他們口中不二道人的“男人”,是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誰都不可信。

碧桃猜到了那些修界的仙長們受流星所控。又知道不二道人失蹤之後找過流星。

她纔會讓張玉鸞代替她,去問心閣尋找不二道人的下落。隻不過碧桃冇有抱太大的希望。

畢竟後來大戰之時,她得知那些仙長們都是被流星雕刻的道體,強留人間的鬼魂。

她猜測張玉鸞就算是找到,恐怕也隻是殘魂。

“當時我和白墮兩個人,就差把無上劍派給翻過來了。”

“最後纔在一個小偶人裡麵,找到了一部分不二道人的殘魂。”

說起這個,白墮和濁賢對視了一眼,還有一些啼笑皆非。

“你那個二師姐張玉鸞,當真是厲害,我和白墮去偷偶人,被她設下的誅邪陣拖住了。”

“她偷偷地在自己屋子裡設了個靈堂,其中供奉的是無上劍派所有死去的弟子,不二道人也在此列。”

“我和白墮拿了偶人,本不欲與她糾纏。”

“但她性情實在是剛烈勇猛,竟然要以一身修為,將我倆湮滅在陣中。”

回想起當時的場麵,濁賢也是唏噓不已。

“後來我和白墮說明瞭身份,提起了帶走不二道人的魂魄是你的意思,她纔沒有與我們玉石俱焚。”

濁賢看著碧桃,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她當時已經是無上劍派的掌門人,但我瞧著她心魔叢生,困囿過往,無法抽離。”

畢竟哪有一個正常人會在自己的寢殿裡麵供奉死去的人?

張玉鸞對門中弟子表現得極其瀟灑。

可是那一場天道精心準備的“愛彆離求不得怨憎會”三劫,她一介凡人被捲入其中,又如何能逃得過呢?

四十多年來她從未有一刻放下過。

她死去的師弟師妹,不認她的大師兄,還有屍骨無存的師尊,下落不明的長老,午夜夢迴之時,都成了她心中難消的魔障。

碧桃聞言,神情也是無奈。

張玉鸞明心見性,在她預測中,本該瀟灑放下的。

白墮這時候用指節,敲了下碧桃的額頭。

“放心吧,我離開之前,把她盤踞心脈的晦祟濁氣,都抽乾淨了。”

“她若就此想通……”未來或許能有大作為。

碧桃聞言對白墮恭敬地行了晚輩禮。

“我替二師姐謝爹爹點化之恩。”

人間修煉,又有幾個能得地煞鬼王親自清濁除晦?

白墮失笑。

看著濁賢道:“公職辦完了吧?開通道吧,我們陪著女兒去送送不二道人。”

濁賢點頭,陰氣凝於指尖,自芥上方纔白墮指的地方勾畫陰符。

而後兩人帶著碧桃,一起對酆都大帝拱手。

“我等且去。”

酆都大帝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隨意。

待到白墮和濁賢帶著碧桃的身形消失原地。他才又稀奇地對著身邊手下嘟囔道:“這小仙性情實在少見。”

“可說呢。帝君,她不像天界仙位,倒像我們幽冥之人。”

“隻有五陰熾盛之輩,纔會愛恨濃烈,**強盛。”

“她一個滿身清氣的仙位,本該心如死水,卻不僅認了白墮和濁賢那一十八年的養育之情,揮手送數百萬功德,連那個人間被天道安排應劫的虛假孃親也惦記著……”

碧桃確實惦記著不二道人。

碧桃始終不知道不二道人究竟有冇有察覺到自己的女兒被人擇代。

更不知道不二道人去找流星拚命,試圖以偶身“噬主”,究竟是她察覺到了這世界的異樣,還是……她單純感知到流星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她想殺了他,為她的女兒博取一線生機。

為她的女兒能和所愛之人長長久久,而捨生忘死。

這一切到如今都已經無法追溯。

但是當碧桃穿越芥子,跟隨著兩個爹爹,站在一方星界幽冥的輪迴橋邊,看到不二道人之時,她眼眶和鼻子一起酸澀難言。

那些真相都不重要了。

不二道人不知道被流星拘禁在不屬於她的身體之中多少年,如今能夠得以輪迴轉世重新為人,再冇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

“她生前應該經曆過一場生死之戰,魂魄殘餘的太少了,那場大戰之中她定是抱著必死之心,所以求生的意誌也並不強烈。我和白墮為她塑魂兩次才成功。”

濁賢溫柔地拍了拍碧桃的肩膀說:“她現在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連孟婆湯都不需要喝就可以直接轉世。”

白墮推了碧桃一把:“我讓引渡的鬼官扣她許久了,你快過去和她說句話吧,莫要耽擱了她輪迴的吉時。”

碧桃向前邁了小半步,又停住了。

她隔著一段距離,和不二道人因為失去所有記憶,此刻正東張西望,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雙眼對上。

她嶄新的魂魄看上去隻有十幾歲,從前她徐娘半老,像極了碧桃年老後的模樣。

現如今她重返青春,和碧桃此刻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碧桃看著她,像是看著另一個自己。

而樂君雅顯然也看到了碧桃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瞪大了眼睛。

她本能欲朝著碧桃走來,卻被身邊的鬼官壓住了肩膀。

片刻後,她對著碧桃的方向,勾起嘴唇,眯起桃花眼笑了。

碧桃也對著她勾起唇。

緣起緣散,世事輪轉,或許未來某一天她們能夠在萬界的山水之中再度相逢。

碧桃的愛彆離求不得之劫,到此刻纔算是劫消情散。

樂君雅被鬼官引著,朝輪迴橋的另一側走去。

白墮高大的身形站在碧桃旁邊,懷疑自己的女兒哭了,彎著腰看她。

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麵頰說:“彆哭彆哭,魂體狀態不能哭。”

“對對對,”濁賢說,“功德塑魂,福蘊厚重,她來世應該會是富貴人家一生無憂的千金小姐。”

碧桃抿著唇,強忍淚意。

白墮突然靈光一閃說道:“對了,我們趕緊回主冥之界吧!我讓殿裡的鬼侍和小童子們烤了豬蹄,還備了烈酒。”

“專門讓無常從人間帶回來的燒刀子,豬蹄先鹵再烤,五百多斤的大豬的豬蹄,肥嫩得很!”

“吃不吃烤豬蹄?喝不喝酒?”白墮躬著背,歪著身子問碧桃。

正強壓情緒的碧桃:“……嗯?”

“吃!”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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