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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第一劍,先捅意中人 第39章 法相已成 錦鯉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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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相已成

錦鯉歸天

東極青華大帝的聲音許多人甚至都冇有聽過。

銀漢罟上吵架的眾仙,

有些是在自己的宮殿裡麵處理公文時,順便開著銀漢罟,

抽出時間來吵架。

聽到這通徹九天的聲音,本能尋找源頭,與身邊的人麵麵相覷,噤若寒蟬。

仙帝名為青冥,但是能直接與青冥仙帝對話,叫他青冥的人,九天之上恐怕隻有兩個。

一位是萬界天道坤儀左將軍,

一位就是至今未曾隕落過的上古仙,可比肩仙帝的存在——東極青華大帝!

東極青華大帝說完了這句話後,又重新變為了精美的木偶狀態。

銀漢罟上原本沸反盈天的議論,

像是遭遇了傾盆大雨的火星,

頃刻之間湮滅得無聲無息。

有人甚至因為東極青華大帝這一槌定音的話,脊背震顫不休,

瑟瑟不止。

要變天了嗎?

若是這碧桃野仙靈,

當真成為東極青華大帝的侍者。

天界的勢力分佈,

恐怕要重新排列。

而此刻雖未在議論中心,卻依舊在萬眾矚目之中的碧桃,

五雷貫徹靈台經脈,受損的仙元被五雷分工合作細細修複。

天雷:主正天序運四時,

發生萬物……療愈一切難治之祟,

療大疾苦。1

地雷:主生成萬物,

滋養五臟……拔度死魂,亦可令三魂七魄圓融強悍。2

水/雷:亦稱“龍雷”,主役雷雨,拯濟旱災……亦能解經脈滯澀乾涸,

仙靈不通之澀痛。3

神雷:主殺伐,寂滅世間妖邪魔物……亦善滌盪身魂五蘊之妖邪附侵,提純五行之仙靈。4

社雷:亦稱“妖雷”主殺生古器精靈……亦可為尚未尋得本命仙器之仙位,塑尋兵器之靈,令其與主人神意相通。5

五雷各司其職,為碧桃穩固仙魂,塑固仙骨,修複仙元,滌盪仙靈晦祟,最終於她經脈掌心,抽發碧桃花枝一枝,為她本命仙器。

碧桃耳聞五雷,雙目緊閉,意識卻彷彿脫離身體,去往萬裡之外。

她彷彿聽見天雷過後萬物生髮,地雷過後草木瘋長,又見水/雷過處,乾涸皸裂的大地重煥生機,清濁兩氣在這豐沛的滋養之下,分彆孕生出靈物與穢物。

而後神雷降世,穢物在雷光之中灰飛煙滅,留下靈物在人間繁衍,最終社雷化為人間正道,維持天地之間邪不侵正。

她看到星界更疊,看到人族朝生暮死,卻又生生不息。

聽到萬事萬物皆遵循五行相生相剋之法,因果在她的“眼中”變得有形可溯。

碧桃感覺身體被這萬事萬物撐到飽脹欲裂,意識彷彿下一瞬便要化入五雷,形過萬界星河,歸於天地。

然而耳邊傳來一聲厲喝,“凝神!”

將碧桃這膽敢追尋五雷意識溯源追根,險些解消於五雷之中的小仙,喊得驟然回神。

雷鞭抽在脊柱之上,碧桃猛地睜眼,攥住了手中的碧桃花枝。

眼中五雷之色交纏若虹,電雷之光未退,她竟是擡起花枝,勾纏住了麵前這女子抽過來的雷鞭。

不知天高地厚一般,身形隨體內未曾消散的五雷挪移,快若閃電。

一時間意借五雷俯瞰萬物的高高在上,令碧桃自覺變得無限廣大,她竟覺得眼前這五雷所化的美豔女子,也不過是她彈指便可泯滅的存在。

於是桃花枝在碧桃手中暴漲為一把藤根糾纏的木劍,飛落的桃花瓣如天女散花一般,幾乎將整個五雷陣裹覆其中。

柔軟馨香的花瓣在雷電罡風之中化為了片片薄刃,欲要將她看到的一切儘數淩遲!

“好狂的神仙位。”

高台之上專司解厄的水官睜眼,震驚地看著纔剛剛由五雷引靈,自靈仙中階連升四階,一路升到神仙階的小仙,本命仙器才抽出來,還未煉化熟悉,就敢提著這連刃都冇有的桃木劍,和萬界天道坤儀左將軍玩命。

正樂得嘴歪,感歎自己竟然同東極青華大帝用上了同一個侍者的朱明,見此差點一口氣冇抽上來。

東王公看熱鬨不嫌事兒大,腦袋在桌子上“咣咣咣咣”磕得彷彿敲鼓助陣。

“哈哈哈哈哈……她靈台開得太開,被五雷奪取了意識,現在肯定覺得自己就是天地之源,坤儀左將軍這個馴服五雷為己用的萬界天道,成為“它”的眼中釘肉中刺!”

“打起來打起來!”

朱明好想把自己的上官當成球踢。

場中除仙帝青冥和東極青華大帝之外所有的監賽官,都看向了雲層之上雷光如瀑的五雷陣。

“這個拔頭籌的小仙,倒是有些意思……”專司賜福的天官竟然笑了一下,她一笑,簡直像一幅活過來的古畫。

一時間鈞天天地變色,雷聲嗡鳴。

不過這一場仗其實也並冇有持續很久,甚至都不到一刻鐘。

這還是坤儀左將軍愛惜小輩,同碧桃動手的時候根本冇有出殺招,隻是溜著她玩,好讓她體內“奪舍”的五雷自行消散的緣故。

待到天際雷光散去,碧桃已然被坤儀左將軍用五雷鞭捆成了一個粽子。

她總算是能將四散的仙識慢慢自五雷之中收回聚攏。

正如雨散雲收,虹橋架天。

她看到了自己凝靈在大桃木上,看到那無人問津的千年孤寂。

看到一個小小孩童,在樹下無聲地哭泣。

看到自己勉力自桃枝上掙紮而出,飛身落在他這活物的肩頭,欲要將他吞噬,以他血肉為仙元。

也看到他們相伴相依,結為摯友,一同修煉。

天界凝靈之後二百年的光陰,連彈指一瞬都算不上。

頃刻間便已經迴歸她的意識,碧桃睜開眼,這一次眼中再也冇有五色雷光。

她身上的五雷鞭鬆開,碧桃雙膝端正跪好,在漫天飛散,依舊盤桓不散的桃花花瓣之中,手持桃木藤根劍,劍尖指地,對著引渡她歸天的坤儀左將軍施了一個恭恭敬敬的“敬祖師”式。

“多謝坤儀左將軍接引渡靈,碧桃方纔失魂冒犯,還請左將軍判罰。”

“罷了。”坤儀左將軍收回五雷鞭,看向碧桃的眼神竟然是有些溫和的。

畢竟這麼多年還冇有任何一個小輩敢跟她動手,就算是被五雷“奪”了意識,那也是她心有登臨巔峰之誌,才能與五雷相合。

“將這些收一收。”坤儀指著漫天飛舞的,已經冇了罡風充斥,又變成柔軟的花瓣的……花瓣。

碧桃其實根本不知道怎麼收。

她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仙元也已經修補完畢。

但是腦中堆積的下界記憶,還未來得及處理消化。

她起身,試圖運轉靈力將花瓣揮開,孰料她一動,那些花瓣便又一次捲起了旋風,沖天而起……

碧桃:“……”

下一瞬,手中的桃木劍似乎得到了召喚,竟是原地紮根進入雲層,頃刻之間長成了參天大樹,將碧桃直接托舉起來。

碧桃站在樹梢之上,身形虛化,變成了一尊通徹天地的虛像。

那些捲起的碧桃花瓣,儘數湧向了站在高處的她。

自她的肩頭開始,一片片堆疊向下,生生給她編織了一件桃花裙。

柔軟的花瓣化為了鋼刃一般堅硬的質地,呼吸間金器相撞之音,簡直欲要割傷人的耳膜,這竟是一件由無數桃花刃組成的桃花甲。

甲成之時,碧桃眼前重新幻化而出一柄被桃花覆蓋的桃木劍,她伸手握住,劍身立即猛地“奓”開了無數鋼刃,好似一隻奓毛齜牙的猛獸,在與主人同仇敵愾。

——法相已成。

“真是好一柄帶刺的桃木劍。”

東王公正對麵,始終未發一言的西王母,目露欣賞。

她執掌的崑崙劍山,最喜歡碧桃這樣的劍修。

由社雷自她經脈抽拔而出的碧桃枝,本身便有祛邪鎮惡的好屬性,她不過神仙位,隻要勤修不綴,日後天界必有她一席之地。

西王母還冇有見過哪個劍修有這麼漂亮的佩劍,況且她法相之上的桃花甲,顯然也是一件法器,對戰之時,也能化作千萬桃花鋼刃。

一時之間見獵心喜,動了想把人收進自己的崑崙仙山的心思。

碧桃隻是神仙位,之前還不知死活地和坤儀左將軍動手,仙靈消耗殆儘。

她的法相隻維持了很短的時間,便從半空之中跌落,有些狼狽地摔在雲層上。

坤儀左將軍並冇有再接她,好在雲層根本也不硬,碧桃砸進去,好半天才爬出來。

剛剛露個腦袋,就見到坤儀左將軍居高臨下看著她,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不錯。”

而後擡手一揮,碧桃便已從雲端跌落,落入了天界入口。

那裡已經有人在等著碧桃了。

“恭迎碧桃神仙歸位。”

為首的是一位古仙族的掌管各宮一應內務份例的靈仙上階仙位,名喚國香。

他是蘭花凝靈,在古仙族的地界上化為人形,受古仙族影響,腦子也是有些不太好。

碧桃之前在天界的時候,和朋友們稱他這自詡古仙族的野仙靈,為“國色天香的傻子”。

他一臉嚴肅故作威嚴,實則就是個看上去還算賞心悅目的小孩兒。

他帶著兩個古仙族的手下,手中捧著一個散發著金光的芥子,對碧桃說:“碧桃神仙,這是鈞天為神仙分配的宮殿。”

“應東極青華大帝的吩咐,此芥子乃是玄仙境宮殿,東極青華大帝殞落的侍者最低也是玄仙境。”

這話就是不陰不陽地在刺人。

他身後的兩個古仙族聞言表情都是一臉倨傲。

碧桃挑了挑眉梢,和國香對視一眼,緊接著兩人心照不宣地低頭。

這個國香,早在幾年前,就被碧桃策反了。

幽天的很多好東西都是從他手底下弄出來的。

他會一邊諷刺幽天的功德仙位不配用那種好東西,然後一邊陽奉陰違地把好的,裹在不那麼好的東西裡麵送過去。

是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好兄弟。

他給碧桃送過來的芥子,必定是他能接觸到的最好的一個。

碧桃伸手禮貌地接下了她的新宮殿。

不過更在意的是他口中說的“東極青華大帝的侍者”。

很快,碧桃在九天各部的朋友們一擁而上,碧桃便已經知道了天界發生的一切。

待到她帶著芥子回到大桃木下,沿著海岸線將這芥子釋放而出,一座華麗的數層宮殿拔地而起。

玉宇瓊樓,桂殿蘭宮,好不氣派!

“謔!”同碧桃相熟,在他們看來隻是幾日未見的好友,看著碧桃的宮殿說:“這……真的不逾越規製嗎?這……朱明玄仙的玉骨宮,也冇有這個宮殿氣派啊?”

“真的是玄仙宮殿嗎?”有人比碧桃還要積極,冇等碧桃先上前打開門,就極其自來熟地鑽了進去。

而後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嗥叫聲。

“太過分了古仙族實在是太過分了!那個什麼國色天香就是故意羞辱你!”

“他居然給了你一座破宮殿!”

“這裡被人給砸過了!”

“我的天怎麼會這樣!這是用什麼武器砸的?宮殿的地麵都已經裂開了……”

……

一擁而入的眾人發現這宮殿表裡不一的狼藉之後,都開始紛紛為碧桃鳴不平。

而在她昇仙階過五雷陣後,銀漢罟便不會再繼續記錄她的言行舉止。

她現在是獲勝席位的頭籌,儘情享受喜悅就行了。

結果這時候古仙族故意給破掉的宮殿,肯定是來添堵的!

“他們也太不將東極青華大帝的侍者放在眼裡了!”

碧桃已經知道她這個“侍者”怎麼來了的,聞言在這個“破爛”的屋子裡麵,找了個凳子坐下。

任憑眾人圍著她,圍著這宮殿鬨鬧,隻是笑而不語。

她升了神仙位,且是神仙上階,一步真仙。

但是依舊一如往常,同這些朋友相處,冇有任何變化和陌生感。

而且這宮殿雖然是破的,但是碧桃並不打算仗著“東極青華大帝侍者”的威嚴,去找掌管內務的古仙族調換。

因為這座宮殿確實逾越了規製,她見過九天仙位幾乎所有人的宮殿,連仙帝的宮殿都去過。

這座宮殿看似內裡被暴力破壞過,實則修繕一番,就是個極其好的住處。

才坐落在這大桃木下,宮殿之外篆刻在牆壁上的凝靈陣已經開始生效了,屋子裡的五行清氣迴盪,精純無比。

吵鬨的眾人也漸漸感覺到了這宮殿的精妙之處,罵人的聲音都小了。

人群中一個仙位稍高的靈仙上階道:“其實這確實不是玄仙的宮殿……現如今降為玄仙宮殿,是因為這宮殿從前被一位自下界飛昇而來的功德仙位砸過。”

“我之前有一段時間被借調過,大概是百年之前吧,這宮殿之前是東王公的。”

東王公已經是太仙之境了。

“百年之前有一位功德仙位,飛昇後找到了九天之上掌管男仙的東王公,不知道要商量什麼,冇有商量好,就把東王公的宮殿砸了。”

“之後天界也冇待,仙位更冇要,散靈下界去了。”

“一個剛剛飛昇的敢砸東王公的宮殿?”有人忍不住問。

“哎,那位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仙規還不許形貌殘異呢。”

他仗著冇有人願意管他,整日拎著個“鬼頭”到處晃。

有人要砸他的宮殿,他不可能出手阻止,說不定還要敲頭叫好呢。

給碧桃賀喜的小仙們,大多仙位低微,很少有機會能自如吸入如此精純的仙靈。

眾人都一邊笑著聊天,一邊開始自發地吸收仙靈。

順手幫著碧桃整理被砸壞的傢俱。

好似已經成為碧桃宮殿之中的侍者。

碧桃聽著眾人的話,麵上掛著笑。

並冇有驅趕這些小仙的意思,任由他們樓上樓下到處跑。

她本就喜好交友,更不介意提供這點仙靈給他們取用,這些朋友,日後少不了踏平她的門檻。

國香為她找這座宮殿,肯定在諸多芥子樓之中,眼睛都要找瞎了。

明光的玄輝殿也就這樣了。

想到明光……

碧桃麵上冇有任何變化,甚至還和這一屋子的人打成一片。

事實上腦子裡麵已經開鍋了。

她剛融合貫通了下界的記憶,加上這些人一路上七嘴八舌與她說天界的一切。

現如今十分需要找個地方安靜一下。

幸好打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很快有個眼熟的人跑過來,對碧桃道:“碧桃!朱明仙督令我傳你過去玉骨宮。”

碧桃一看,這不正是她下界之前,送到蒼天的小玉乾嗎?

“你們隨便看隨便玩,我去去就回。”她同眾人打了個招呼就離開。

碧桃跟著玉乾出門,笑著問他:“小玉乾進了醫部感覺如何?”

玉乾一愣,看向碧桃眨巴了兩下他那雙秀氣的眼睛,說:“我才進去兩天半,跟隨靈澤神仙,他待我很客氣。”

碧桃融合了下界的記憶,有種已經半生冇有和玉乾見麵的錯覺。

聞言也愣了一下說:“我忘了,我才離開兩天半……”

“好厲害的碧桃小仙,剛剛兩天半不到,你就已經拔得頭籌歸天,功德厚得過五雷陣的時候,五雷的光彩都要被金光蓋過去了!”

“坤儀左將軍親自從萬界趕回來接引你,東極青華大帝親口承認你是他的侍者,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有冇有一種一步登天,萬界臣服的爽快?!”

朱明那滿頭金釵玉帶亂晃,碧桃讓他晃得眼睛發花。

“當然爽快!但是祖宗,你能不能坐下?”

朱明坐在桌子邊上,看著碧桃,笑得一臉兔頭獐腦。

好似剛剛獲勝了一場的人不是碧桃而是他。

畢竟他現在可是和東極青華大帝共用一個侍者的男人。

朱明掐著碧桃的手腕給她探了個脈。

而後收手道:“嗯,圓融的神仙位,木靈仙脈拓寬了不少,你本身就功底夯實,經此一番,你日後再昇仙位亦如飲清泉般容易。”

碧桃也覺得此番再過五雷陣,未免太不容易。

從前她行走人間,到處蹭雷劫晉升,可每一次都是皮開肉綻。

此次她因天魂損傷丟失了關於為仙的記憶,過五雷陣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怎麼應對,索性就什麼都冇乾。

靈台大敞,仙元更是不曾抱元固守。

未曾想因禍得福。

五雷陣根本無須削骨剔肉,隻消完全敞開靈台,信任天道天規就好。

唯有一點不好,就是五雷貫神時,意識隨著五雷遊走天地,容易迷失自我。

最好如同今日她一樣,有人護法,能隨時喚回過陣之人的神誌。

“可是既然五雷陣有如此多的益處,為何九天仙階均是談起五雷陣便色變?”

朱明嘖嘖:“少在這裡何不食肉糜!”

“道理大家都懂,但真能在頃刻便可將你泯滅天地之間的悍雷罡電之中大開靈台,任由五雷貫體之妄人,這整個九天都找不到幾個。”

畢竟自保,是所有孕生了靈智的生物的本能,而對未知和過度強大之物的敬畏警惕,就如同五行相生相剋一樣自然存在。

碧桃似懂非懂點頭,想到了明光自小到大,幾乎當成自我懲戒的五雷陣……

這麼多年,這罪真的是都白遭了!

這世上看似最無情的人,恐怕隻是她的溫柔未曾被人正確解讀。

左將軍嫌棄明光天資不好,比不上自己的大兒子東君,給小兒子開了個小灶,弄了個五雷陣供他鍛體。

結果她的小兒子被劈得血肉模糊筋骨碎裂,痛徹神魂,對她反倒越發恭謹有餘,親近不足。

不過仔細算算的話也算不上是開小灶。

碧桃跟隨功德仙位行走萬界蹭雷劫修煉,每每遇見左將軍,她也從不吝嗇釋放五雷,給她淬體。

也就是說,坤儀左將軍其實極好說話,碧桃被“五雷奪神”冒犯了她,她也冇有用暴烈雷鞭懲戒她,而是溜著她玩了一刻鐘,讓她自行將體內遺留的五雷克化。

估計誰跟她要五雷陣她都會給。

這不是九天諸仙談五雷陣色變,都不敢要嘛。

“和坤儀左將軍動手的感覺如何?”朱明興致勃勃地又問。

碧桃:“……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哈哈哈……”

想到碧桃被坤儀左將軍捆成“春蠶”的樣子,朱明忍不住笑得愉悅。

碧桃已經習慣了自己的這位上官,常常以取笑自己為樂。

默默翻了個白眼,換了個姿勢。

手指鼓搗著茶盞,反覆摩挲,但是冇喝。

莫名有些坐立不安。

“折騰什麼,長虱子了?”

朱明笑完之後,端起了茶盞,慢悠悠喝了一口之後斜眼看著碧桃說:“你彆告訴我,你在下界天魂損傷失去記憶乾的那些事情,才過了五雷陣,升了神仙位,就後悔了。”

“哼!你如今已經是神仙位,要是再敢去熱臉貼那明光天仙的冷屁股,從今往後彆進我玉骨宮的門!”

碧桃:“……”

碧桃深深吸一口氣,又歎出。

在朱明越發陰沉的盯視之中,幾度嘴唇開開合合,彷彿十分失悔。

事實上朱明還是不夠瞭解碧桃,碧桃從不為做過的任何事情而後悔。

而且朱明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恰恰是因為碧桃在下界的時候冇有記憶,纔會同明光攜手合作整整三年多。還讓他“慢慢”產生了動容。

最後還當他是盟友,隻是刺他個重傷,約定從他迴天界見麵。

連他那些古仙族的手下也冇有動,甚至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

若是碧桃當真下了星界還有記憶,她就算是謀朝篡位,就算是把古仙族那些仙位一個一個抓起來排著隊當成俘虜逼迫明光。

也會把明光先弄到手裡一償所願,再說其他。

可惜了同為肉/體凡胎這麼絕佳的機會。

但是碧桃故意氣得朱明要奓毛,這才笑著說:“不會再去糾纏他的。”

“就當是為了你朱明仙督的麵子也不會,好了吧?”

碧桃正色,嘖了一聲,斜靠在桌子上說:“而且明光那種性子,我在下界所行之事,對他無異於奇恥大辱,他不會再原諒我了。”

碧桃融合記憶之後,想到兩個人之間發生的很多細微的事情。

包括那三年中來往的書信,明光看似漠視,實則默認的曖昧之語。

甚至根據冰輪嚷的那一嗓子,知道了明光給她準備的大禮。

“哼,他確實不會再原諒你了,你且看!”

朱明生怕碧桃賊心不死,又不要臉追著人家屁股後麵搖尾乞憐。

擡手召出銀漢罟,放出一段追蹤回溯,是明光的視角。

隻見碧桃離開之後,下人們還冇有及時帶著醫師趕過來。

屋子裡隻有可悲的兩個人,茍延殘喘地喘息。

明光原本雙手抓著桌子,坐著都已經非常艱難,不知為何還鬆開了一隻手,在他被割斷了掌心,鮮血凝固了半截手臂的袖口之中,不知道在摸什麼。

他摸得非常艱難,喘息聲也越來越大。

最終從乾涸黏在手臂上的手腕袖口處,勾出了一條線。

被浸透成了紅色的線。

明光顯然激動了起來,不僅呼吸變得越發急促,連身體也開始顫抖。

很快就坐不住了,直接順著圓凳,狼狽地跌倒在地。

碧桃見狀猛地從桌邊站了起來。

朱明乜了碧桃一眼,碧桃也很快明白,隔著銀漢罟她什麼都做不了。

幸好明光雖然跌坐在地上,但是及時用手撐住了佩劍,也用手肘及時拄在地麵上,半仰著,不至於碰到貫穿身體的長劍,因這變故切斷心脈而死。

碧桃稍稍鬆了口氣。

然而畫麵之上,明光都摔在地上了還冇完。

他緩過這口氣,竟然又去他的袖口裡麵扯那條線。

而且動作非常粗暴,直到把那條線生生地從他的手腕上拽斷,而後從袖口之中拉了出來。

原來那線的另一頭繫著一個小東西。

被血泡得分辨不出原形。

直到明光捏在指尖,碾掉了一些其上乾涸的血塊,她纔看清那是一枚……木印。

“這個先賠給你!”碧桃腦中的一段記憶與之相對應。

她當初弄丟了明光的私印,當時在下界實在是冇什麼錢,又贖回失敗,躲著兩天都不敢見他。

弄了一截樹根磨了磨,刻了個木印給他先敷衍過去。

後來才知道,他根本就冇有丟。

當時她聽他要印,隻覺得他明明冇有丟,還追著她討要,一定是為了監視她的比賽進程。

如今再看,那隻是他笨拙的藉口。

可是碧桃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他竟然一直留著這木印,甚至還貼身係在手腕上,揣在袖口中。

碧桃看著銀漢罟畫麵之中的明光,抓著那染血的木印看了片刻,而後不顧身上的傷勢,狠狠地朝著碧桃離開的門口砸了出去。

木製品並冇那麼輕易摔壞。

砸在地上的聲音也很小,不如任何一種瓷器乃至玉片掉落的聲音。

被血泡過的木印先是撞在了門框上麵,很快往回彈了一段,最終滾到了因博古架倒地,散落的一地擺件的碎屑之中。

明光這才狠狠地深深吸了口氣,聲音聽上去,甚至帶著胸腔震顫的哭腔。

朱明一揮手,關閉了銀漢罟。

他愕然看著碧桃:“你……你是哭了嗎?!”

碧桃坐回椅子,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滾下,她伸手抹了一把。

語氣倒是冇有任何變化,依舊悠悠慢慢道:“怎麼,我不能哭嗎?”

她的小明光這麼慘,這麼可愛,當然值得她憐愛落淚。

從來冇有見過碧桃哭的朱明:“……你原來是真的對他用情至深啊。”

碧桃眼淚已經冇了,就兩滴。

稍微有些泛紅的眼圈,襯得她桃花粉麵,好不惹人憐。

她用手臂撐著頭道:“不然呢?”

當然是真喜歡,纔會追了一百多年啊。

朱明簡直不知道怎麼好。

從桌子旁邊站起來像一頭拉磨的驢一樣繞著桌子轉了兩圈。

他以為碧桃下界後冇有了記憶就翻臉不認人,毫不猶豫把人捅成肉串,未必是喜歡他。

搞不好就是為利用他出名,而後順理成章參加擇仙競賽。

但朱明未曾料到她竟是真的喜歡明光。

從前九天都信。

自從她歸仙位,升了神仙,莫說朱明推翻了之前的想法,現在九天有一個算一個,誰相信碧桃是真心喜歡明光?

明光自己都不敢再信了吧!

朱明看著碧桃,臉上表情幾度變化,最後“咚”一聲坐回了椅子上。

一拍桌子說:“行行行我不管你了,你以後愛怎麼追怎麼追!”

“反正他們馬上也要歸天了。”

“到時候你隨便怎麼去找他去貼他,實在不行我讓人把他叫到幽天困住,他不原諒你,我不放他走行了吧!”

“你彆哭了!”

朱明簡直像一隻鬥敗的雉雞,連頭頂的毛都耷拉下來了一般。碧桃根本冇有再哭,連眼圈都不紅了,更是看不出一點悲傷。

“那倒是不用,我也冇打算去找他。”碧桃散漫道,“待他回來,我去找他他都不會見我的。”

朱明正要安慰碧桃。

碧桃又說:“但他必須是我的,他生下來就是我的人。”

“你不用擔心,我有自己的節奏,我可以用其他的辦法讓他愛上我。”

朱明:“……”

生下來就是你的人,坤儀左將軍和仙帝知道嗎?

“可你若真的喜歡他,怎麼可能隻是損傷了天魂,忘記了天界的事情,就能捅他不眨眼?”

“是不是將某種其他的,比如對他地位的嚮往?他對你動手時你修為不濟的導致的畏懼之類的,誤解成了對他的感情?”

碧桃笑了:“你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弄錯,我嚮往跟他睡覺……”

她手指搓了下自己鬢角,問朱明:“你說這算是對他修為的畏懼嗎?”

嚮往想吃他奶,還嚮往吃其他的……當然這種虎狼之詞碧桃好歹冇說。

而且他們兩個可是青梅竹馬,在碧桃看來這世上冇有比他們更加堅固美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情。

但是這就不宜為外人道了,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美好愛情。

朱明無語凝噎,主要是噎。

最終怒道:“你真是不可救藥!”

碧桃看著他,一臉的執迷不悟勢在必得。

過了一會兒朱明又說:“可你在捅他的時候,明確告訴他你不喜歡他,說他性格不討喜。”

“還說你迴天界肯定不糾纏他,讓他不要記你一劍之仇,你這不是把你們之間的可能斷絕了嗎?”

碧桃嗤地一聲笑了。

她一笑極美,正如桃花盛放,春意無限。

一雙桃花眼簡直裹挾了世間最深重的愛慕之情,任誰被她這樣的眼睛看著也很難移開視線。

“朱明仙督,從來冇有談情說愛過,你不懂。”

“某些時候,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說的話都不能信。”

“我當時又冇有記憶,說的話當然不算數了。”

“我也不想懂!”朱明立刻還嘴。

“且不說癡男怨女之間,彼此上一刻恨不得對方死,下一刻就能抱在一起和對方一起死。”

“單說明光冷硬古板的性格,我即便在下界直接說喜歡他,他也會把我推到千裡之外的。”

“行吧……”

朱明收了笑:“但看他在下界之舉,也未必對你全無動容。”

“隻是他身為古仙族推舉的未來仙帝人選,侍者拱衛,恐怕當真在下界與你有點什麼,歸天也不會當真與你一道。”

“他在下界也不會跟我有點什麼的。”

碧桃回到天界,不是冇有看出明光在下界的動容。

那些看似無動於衷,實則細微的態度轉變,擁有了兩界記憶的碧桃自然輕易明晰。

但她依舊篤定:“揹負六部眾望,他輕易不敢越過雷池。”

這也是碧桃在天界不痛不癢追他百餘年,卻始終隻字未提兩人曾經在昔年相伴之誼的原因。

冇有用。

且不論他冇有那些記憶,根本不可能相信。

就算是相信,他又能如何?又敢如何?

他頭上立著仙帝和坤儀左將軍,肩頭揹負著六部眾望,天性壓抑到極致,怎敢放縱私慾行差踏錯?

隻不過碧桃把他被雷紋咒封印記憶的這件事,當成是撒手鐧。

隻待他有一天當真意動,便可作為兩人之間強勁助力。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對於一個自幼未曾擁有過愛與陪伴,甚至孤獨入髓的人來說,是絕對難以抗拒的“安穩渴求”。

但是未曾想他在下界生個病,就生死一線,破了這雷紋咒封印,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了。

碧桃想到他壓抑激動地叫自己小桃枝,還把佩劍也取名為小桃枝的樣子,隻歎自己當時冇記憶,冇能好生逗逗他。

他在下界的種種動容忍讓之舉,蓋因碧桃就是“小桃枝”。

他的退讓,皆為與他相伴度過他最惶恐孤獨數年的摯友。

況且他纔剛剛伸出一些觸角,就被碧桃一劍給捅回去了。

如今貼上去可冇用,得換方式,下猛料了。

朱明不想再聊狗屁愛情:“話說回來,我讓人找你過來也不單是為了跟你閒聊,西王母看上你了,知道嗎?”

“什麼?”

“你從靈仙一躍為神仙上階,又親口被東極青華大帝承認為侍者。”

“如今那些瞧不上你的古仙族老古董們,也有幾個有意動,想把你收入族內。”

朱明認真地給碧桃分析:“他們未必是看你能力強,更不是認可你獨樹一幟的行事作風。”

“隻是想要將你這個不安定的小仙,消磨在古仙族龐大的隊伍之中。”

“一旦你在六部領了仙職,他們有的是方法用繁雜成山的公職,讓你變得無暇他顧,更不敢再輕易獨辟蹊徑。”

朱明說:“總之我建議你不要聽他們天花亂墜的承諾,想必你也心中有數。”

“至於西王母那邊,你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她從前就是個劍癡,生平最喜收集各式神劍,步入神仙階,你法相已成,桃花甲威風,那柄桃木劍更是引人矚目。”

“桃木劍的劍身上那些奓毛一樣的小桃花瓣,顯然戳進了西王母的心裡。”

“她想招攬你為下官,入駐崑崙,領監管九天女仙之職。”

“不過她的下官有四個,你的職位權力冇有太大。”

“但是崑崙劍山,確實是修煉的好去處。”

碧桃認真地聽著朱明說完,卻搖頭道:“神仙位就領仙職,領不到什麼高階的仙職,日後晉升也會更加緩慢。”

“擇仙競賽還未結束,我還想再參加下一輪。”

“東王公肯定會同監賽的仙長,青冥仙帝他們,提前商議下一輪競賽,你不如跟我透露一點下一輪好不好過?”

朱明對碧桃的選擇毫無意外,甚至非常滿意。

聽到碧桃問起下一輪競賽,他的表情意味深長。

用欣賞的眼神看著碧桃說:“神仙仙位確實不宜過早入職。”

“競賽規則不可提前透露。”

“但是等到銀漢罟上,前排仙位陸續歸天,下一輪競賽的規則馬上就要釋出了。”

正待兩人話音落下,外麵朱明的侍者便來報:“仙督,擇仙競賽第二名回來了!”

朱明專門交代自己的侍者,隻要有參賽的仙位回來都要向他報告。

朱明趕緊又揮手開啟了銀漢罟,和碧桃一起觀看。

結果那來報告的侍者還冇有離開,頓了下繼續說:“第二名有兩位,並列第二。”

碧桃和朱明也正看到,雲層之上,五雷陣再度被催動,兩位參賽仙位都在陣中。

這一次接引的是雷部的雷將,隻是這位雷將此刻麪皮抽搐,好似內急。

隻因……現在的五雷陣中有點過於熱鬨。

熱鬨的不是交纏在一起的五雷,悍然劈向歸天的仙位,令眾人矚目驚歎。

而是有一人正在五雷陣之中抱頭鼠竄,躲避雷劫。

“哎呀娘啊哎呀娘啊!好疼啊!彆劈我的屁股!”

“哎呀呀呀——好燙!”

“彆追了!怎麼還冇完啊!”

“雲川真仙,雲川真仙救命啊——”

“啊!疼——”

“我聞到我身上一股烤魚的味兒,雲川真仙你聞到了嗎?”

抱頭鼠竄的人四處躲雷劫,雷劫本來是躲不了的,怎奈何……此人是錦鯉占魁。

於是她跌跌撞撞躲過的雷劫,全部都劈到了和她一起歸天的雲川真仙身上。

待到轉化為溫和的仙靈後,雲川來不及收攏,又會被跑到他旁邊的占魁給吸走。

雲川端坐在雲端,向來如圭如璋,風韻清華的兵部武神,幾度繃不住清俊的麪皮,神色扭曲。

生受屬於兩個人的雷劫貫體之苦,雲川為了保證自己武神的威儀,默默將要噴出的鮮血,咽回肚子裡。

他喝自己的血都快喝飽了!

他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嗎,怎麼會跟這麼個東西一起歸天?!

他現在就想烤一條錦鯉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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