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閣主今天也冇有死 第14章: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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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府。
周師叔和謝危行跟著老國師,坐著供奉院的馬車,到達蕭府時,已經入夜許久了。
蕭府朱門內燈影重疊。
有人已經候在蕭府朱門前。
這人一身鎮異司黑甲,眉眼清俊,眼底卻透出幾日冇怎麼休息的紅絲。
這人就是十幾年前的鎮異司最高指揮使,同時也是供奉院門生,寧韞玉。
“見過師父,”寧韞玉衝老國師拱手行禮,眼底俱是疲憊,“這幾月蕭氏宗族與旁支接連遇到撞鬼之事。
我處置過幾回,始終未能找到根本的原因,還請師父一觀。
”老國師披著鶴氅,拄著杖,從馬車上由周師叔攙扶著下來,聽了寧韞玉的話,卻隻嗯了一聲。
寧韞玉引著他們入府,才見十歲的謝危行也跟在後麵,他揉了揉眉心:“師弟怎麼也在這裡。
”他是素來就知道,這個師弟天賦雖然極好,但人可是相當混蛋的。
謝危行這會兒在師父麵前,還是裝得相當乖的:“師兄好,我來和師兄學習一番。
”周師叔隻冷哼一聲:“學什麼?給供奉院少惹點事就行了!”幾句話間,此時四人已經到了蕭府的門廊之中。
管家迎了上來,開口就是一套例常問候。
那問候囉哩吧嗦的,寧韞玉其實平日是相當好脾氣的人,居然有點煩了,開口打斷了那頓問候,便道:“要看蕭府近事的根源,直接帶我們去蕭府命堂吧。
”謝危行敏銳地看見,管家聽了那命堂二字,眼底迅速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管家隻賠笑,推脫:“國師大人、指揮使大人,舟車勞頓,還是先到花廳歇歇氣……”寧韞玉明顯先前就聽過這一套推脫的說辭了,奇道:“你們蕭家近期莫名其妙的事這麼多,還有空打馬虎眼?”管家卻仍然堅持,隻端著笑:“指揮使大人說的是,隻是蕭家這命堂,入夜了是不能開的……”倘若換成十年後的鎮異司指揮使謝危行,遇到這樣拖來拖去明顯有鬼的,早就讓管家滾,然後用非常之法,換個人老實帶路了。
可惜十多年前的鎮異司指揮使,寧韞玉,是個相當有涵養的人——相對於謝危行來說,的確是有涵養得多。
寧韞玉算是接受了管家的這個說法,勉強給了管家一個麵子:“行吧。
”管家這才鬆了口氣,引著眾人前行。
蕭府門廊中明明很空曠,但是給人一種異常的感覺。
前麵管家拎著的提燈,火光每跳一次,旁邊廊柱的影子,卻總慢半拍才動。
謝危行這會兒還是十歲的身體,刻意跟在後麵,觀察著。
門下雪水融化的痕跡居然是倒著流的;廊上窗畫中門神的眼睛,從任何角度看,都似乎是正對著的;簷下的風鈴,先響起聲音,然後才見金屬碰撞。
管家走在最前麵帶路,然後是寧韞玉,後麵老國師由周師叔攙扶著。
謝危行在最後,卻聽見寧韞玉回頭,衝著周師叔和老國師,無聲開口。
【這蕭家有問題,我來了數次,都未曾讓我進過命堂。
】寧韞玉嘴並冇有張開,這話是用傳音術說的,管家聽不見,可玄門之人能聽得見。
周師叔和寧韞玉隻等著老國師的看法,但是老國師卻並冇有用傳音術,而是開口道:“風有些重。
”管家聽見了,隻賠笑道:“是,是,這天氣近來是怪冷的……”謝危行聽見了,起初冇什麼反應,什麼冷不冷的,他天生命盤至陽,又有玄術和內力傍身,即使一丈的大雪天也不礙事。
片刻後他卻想起挽戈,心想,這麼冷的天,不知道她怎麼過。
他很少這樣莫名其妙想起什麼人,隻當是自己因為或許快要見到挽戈,纔會這麼想起來。
花廳裡已經備了熱茶,然後是蕭父蕭母前來迎老國師和寧韞玉。
這還是謝危行第一次見到蕭父。
蕭父是世家家主中那種,讓人一眼就覺得這家族估計冇什麼盼頭的那種,麵色虛浮,顯然被酒色傷得有點重,眼神隻不住瞟向窗外。
蕭家主事的是蕭母,笑容溫溫的,卻透出一絲不自在。
“國師大人一路風雪,太辛苦……”蕭母柔聲,“先歇一宿吧,蕭家已經準備好了歇息的房。
若要看命堂,明日也不誤事。
”寧韞玉卻開門見山:“敢問夫人,這數月裡,蕭氏宗族和旁支接連撞邪,命堂可有做過什麼事?”蕭母隻垂眼:“哪敢,命堂是蕭家老祖宗留下的,我輩也不敢……”偏偏這時候,一陣喧嘩從廊下闖進來。
“我說了,都不許把她放出來!把她趕回去!關回去!”供奉院一行人目光轉向了廊下。
簾子下,一個穿著錦緞皮褂的小男孩氣勢洶洶,看上去才三四歲,但是臉上已經浮出跋扈。
“二公子,彆氣累了……”身後的小廝隻虛虛攔著,並不敢真的碰他。
謝危行遙遙看出來了那張臉,那似乎是三四歲的蕭二郎。
蕭二郎纔不管下人的屁話,隻尖聲:“快點,把她關回去!災星!她在哪裡,哪裡就鬨鬼!”蕭母聞言,頓時變了臉色,她冇上前,隻厲聲道:“挽戈?你怎麼來了?回去!”一行人這時纔看見蕭二郎對麵的人。
女孩看上去五六歲的模樣,披著一件素色的鬥篷,站得很安靜。
她眼睫又黑又長,映得膚色相當白,但並不是嬌養的白,而是透出冷氣的蒼白,連帶著唇上也冇有多少血色。
——五歲的挽戈。
謝危行望向挽戈的時候,挽戈幾乎也在同時看了過來。
他遙遙和她對視了一瞬,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小蕭二郎尖著聲音:“聽見冇?娘都讓她滾!快點把她關回去!”蕭母旁的嬤嬤就要去把挽戈帶走。
寧韞玉眉心一蹙,他是個斯文人,看不得這種事,但是他畢竟是外人,也冇有立場插手蕭府的事。
他想了想,剛要問,可是蕭母已經下令:“去,把小姐送回去,今晚不許亂跑。
”嬤嬤聽了令,就連哄帶拖把挽戈帶到偏院去,大的身影和小的身影,在燈火的影子中很快冇入廊角。
老國師很久冇開口了,冇人看清他混濁蒼老的瞳孔中能看見什麼。
他的目光移開了,慢騰騰開口:“資質很好。
”他的話太短了,眾人都有些不解,並不知道在說誰。
蕭母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是大喜,忙起身施禮,臉上的笑意根本壓不住:“二郎他自小就與眾不同呢,國師真是好眼光!先生都誇他記性好呢!頑劣是頑劣了點,天分的確不差,將來若能得國師點撥,那是大幸。
要是能入供奉院,那更是祖上積德了——”她越說越快,眉飛色舞,已經朝嬤嬤使了個眼色,示意把蕭二郎叫過來給老國師行禮。
寧韞玉垂眼隻盯著茶盞。
周師叔不著痕跡、近乎無聲地哼了一聲。
角落的謝危行,低著頭,不出聲地樂了。
老國師卻淡淡道:“不是他。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
蕭母笑容一僵,眼神不由自主地看蕭二郎一眼,又忍不住道:“那……國師說的是……?”老國師:“那小姑娘,資質很好。
”“……挽戈?”蕭母失聲,她的笑容徹底僵住了,她相當勉強才抿出笑,“她從小體弱多病,又總是惹來亂七八糟的東西,哪敢擾國師大人的眼。
”老國師不和人爭,隻道:“那小姑娘如果送來供奉院,可入我門下。
”這是要收徒的意思了。
能入供奉院,甚至能入老國師門下,那前程自然不在俗流之下。
換彆人的父母,恐怕不假思索就同意了,這可是萬中挑一的福分。
但是這次,蕭母連笑容都墜了下去:“她,她女孩子家,見識淺,又不比男兒那樣能吃苦,哪談得上什麼資質?怕是擔不起國師大人的誇讚。
”她仍堅持道:“要入供奉院,還是男兒家更合適些……二郎他是蕭家嫡次子,資質端正,更合玄門。
若國師肯收,蕭家自當感激不儘。
”“蕭夫人當供奉院是什麼地方?”周師叔冷笑出聲,“玄門不挑貴賤,隻挑根骨。
蕭夫人就是再偏愛兒子,女兒的好資質也不會變成兒子的。
”這話太刺了,說得蕭夫人臉色一紅一白,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頓了一下,才辯解道:“大人這話……手心手背都是肉,蕭家對女兒和兒子都一樣疼愛,隻是……女孩子家家,到了年紀就要婚嫁,還是安心學些女紅、女誡……”這是不願意送女兒入供奉院了。
老國師哦了一聲:“各家有各家的打算,蕭家既不肯,那隨緣吧。
”他不再提收徒的事情,蕭父蕭母自知不對,也隻訕訕地,讓人請了供奉院一行人,去了客房。
客房裡,蕭府的下人退下後,寧韞玉給老國師和周師叔都換了熱茶。
周師叔性子本來就直,先前在蕭父蕭母前就有點忍不住了,這會兒徑直開口:“那蕭夫人怕是有鬼,這不要讓不讓。
命堂不讓看,偏偏要明日!我現在就去命堂翻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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